《自心之完白之霄》里斯本

2、第二章

　　第二章

　　『芊弄，今日有什么消息吗？』

　　早课完毕，云黛在她的芔族陪嫁的袖侍的服侍下，在院子里用著早点。芔族人通晓医理，擅长咒术，而她能其中的皎皎者，靠的不外乎是每天勤勉的修习。她的家族在芔族中并不显赫，但是从小显露出来天份，让芔族中地位仅次于族长的医国大人，收他为养女，亲自抚之教之，而云黛也的确用功，短短几年便成为医国大人最得意的弟子。无霜国主很早就听闻她容貌娇俏，天资不凡，若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对阙国定大有裨益，芔族族长知晓蔺无霜的心思，更乐观其成，遣她嫁入阙国王室。

　　对于这门亲事，云黛本人是极不乐意的。她能力超群，自然野心勃勃，朝医国之位迈进，一世，乃至万世，皆领受无限的尊崇。阙国少主俪人的身份虽然高贵，于她而言不过是黄金笼里的雀鸟，在华丽冰凉的宫闱中，伴著宝石珠玉，无所事事的过完一生。

　　定亲之时有人劝慰于她，说时雨少主容貌俊美，人品高贵，是打著灯笼都找不到的佳婿良配。云黛听后，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心道：纵使时雨少主再好，她既心有所属，又怎会看的上他半分。

　　想到心爱之人，云黛嘴角微扬。她与皎离相识很早。当年佟国来犯，幸而阙国鼎力相助，才击败宿敌。落败的佟军退兵之际，因怨恨皎族为芔族通风报信，将皎族全族屠杀殆尽。一个阙国的军官，在追击佟国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一息尚存的少年，便将之交由云黛的养父医国大人医治。皎族人各各身材修长，肤白如玉，一头银中带紫的飘逸长发，更是人间不可得。云黛当时十二岁，正值少女怀春的年纪，他一眼就被师尊怀里奄奄一息的美貌少年给迷住了，从此不能自拔。

　　『昨儿彩知传信于我，说医国大人知道皎离公子离开了圣殿，面有不快。王后，这样做真的好吗？』

　　云黛心中慌乱了一下，师父心慈人善，让人看出气愤，变表示心中极为恼火。但她又随即显出傲色：『我现在已是阙国王后，难道还要怕师尊降罪于我吗？更何况皎离的敏捷无人能级，师尊就算派人去寻，也追不上他的。』

　　正当心中百转千回之际，侍袖却来告知她国主来了。她连忙起身相迎。时雨来到桌前，侍袖在云黛的示意下，帮他布了菜，但时雨浅笑著回绝了。『我已用过早膳，且等会儿马上就要上朝，就不同你一起吃了。最近入了盛夏，湿热难当，国后可还习惯。』

　　云黛笑著回他：『我在圣殿修习之时，极为辛苦，哪就这么娇贵了。』

　　对于这个总是如沐春风的丈夫，她是有一丝愧疚的。即使国事繁忙，时雨仍每天前来冬殿，同她闲聊句话，对她关怀备至。云黛有时甚至会想：若不是她早已终情于皎离，时雨与她说不定可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的确。历代阙国与芔族通婚，娶的都是族长之女，我一时忘记你的身份不一样。』时雨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又道：『今日朝中所需商议之事甚多，我这就走了，今晚，今晚……………』

　　今晚本该是国主与王后既定的同房之日，可一向能言善道的时雨，嗫嚅了半天，就是无法将那句『政事繁多，王后不必来了』说出口。这个理由他已经用了好几次，再用他都觉的不好意思了，好在王后心神领会，直接应道：『王君晚上仍要议事嘛？那今晚我就留在冬殿吧！王君切勿珍重，别过度操劳了。』

　　『王后如此体贴，是我的福份。』

　　两人客气了一番后，时雨如释重负的离开王后所居的东殿。待他走远，芊弄便怨怼起来，不满道：『王后，您说陛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才新婚，但和您在一起的夜晚屈指可数。』

　　芊弄不知道的是，即使是新婚当夜，时雨也是独自一个人在偏殿睡下的。云黛当时还以为时雨体谅她准备婚礼，连日劳累，但之后每有同房之日，时雨都有推拒的藉口，实在推拒不掉，也是草草了事，毫无情爱可言。

　　芊弄又说：『我听闻蔺情专，难不成国主跟您一样，在大婚之前已有心仪之人，而不愿与您一起吗？』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云黛回道：『那日瑛佑公主来看我，我就这件事试探了她一下。但她说她这个侄儿从小就克己复礼，渐长后也不近美色，看来事情不是你我想的那样。』

　　她对时雨这样待他有千万个不解，但可以因此在□□上避开时雨，也让她颇为开心。她想，若能一辈子这样相敬如宾，倒也不错。当然，如果心爱的皎离能在此陪伴于她，就更好了。

　　『唉！真希望皎离赶快过来。』

　　『王后，』芊弄问道：『王城这么大，皎离公子要如何才能找到这里来？』

　　云黛尚未回答，便听到楼顶有人回到：『芊弄不用担心，这半块并蒂珏，会引我到它另一半的主人身上。』

　　只见楼宇上的身影黑衣如墨，银发似绸，除了皎离还能有谁。他轻巧的纵身一跃，落在两人的面前。云黛快步奔了过去，但又忌惮周遭有阙国的耳目，不敢有所逾矩。倒是芊弄兴奋的扯著来人的袖子，直喊：『皎离哥哥。』

　　皎离在芔族仅是一个被医国收留的伶仃孤儿，身份卑贱，即使与云黛相恋，也从不把自己当主子，把云黛的一众侍袖当妹妹们看。

　　『皎离哥哥，你究竟是怎们找来这里的？』

　　皎离微微扯开衣襟，拉出一块半圆形的白玉。这个名为并蒂珏的玉佩，是一个常到圣所祭祀的贵族夫人，知道他身世后，怜他孤苦而赠与他的。玉珏可分成两半，两块玉且能相互感应，若由两个人分别配戴，生时可用来寻人，死后可用来引魂。贵族夫人此举有祝福皎离寻得良伴，生死不离之意，皎离得到玉珏后，立刻将另一半赠与云黛。他没有任何亲人朋友，那个说爱他并愿意永远陪伴他的云黛，就是他的一切。

　　『这玉，我们王后不是也有一块一样的嘛？收在枕头下呢。』

　　云黛走向前去，用手指碰了一下并蒂珏。刚从皎离胸口取出来的玉石，还带著来自他身躯的微温，她浅浅唤了一声爱人的名子，声音中竟带著一丝哽咽。皎离听闻，搂著她不舍的问：『怎么了云黛妹妹？看到我不开心吗？』

　　云黛瞬时扑进他怀里，哭诉道：『你方才听清楚了吗？芊弄叫我王后。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皎离轻拍著云黛的后背安慰，自己何尝不是跟她一样心痛。族长的一句话，他跟云黛七年来的浓情蜜意嘎然而止。但他再痛再不舍又能如何？自己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异族人，还能跟收留自己的芔族全族作对不成。

　　『好了别哭了。』皎离抹去云黛腮边的泪珠：『你不是说没本事的人才哭。更何况我听你的话来了，还不开心？』

　　云黛这才觉的自己有些失态了，她一向好强，显少在人前流泪。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对皎离展现出所能展现的最灿烂的笑容。

　　『这一路奔波，还顺利吧！我想皎离哥哥像鸟儿一样快，就算是最快的神使也追不上吧！』

　　相传皎族是上古之时嫦娥与后羿的后人。嫦娥奔月之前，已有身孕，后在广寒宫产下一女，也就是皎族的先祖。当日嫦娥服了仙丹，始能飞天，而似乎是仙丹的效用由母体一代一代传了下了，致使皎族人个个身轻如燕，敏捷异常，一跃便能数十尺。

　　『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离开芔族不久，就被暮刈神使截住，只是他又放我走了。』

　　皎离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众所皆知当初就是医国大人劝慰这对竹马之交，要他们以大局为重，放下彼此。怎可能在此时纵放离皎前来与云黛相会。

　　云黛奇道：『怎可能如此？师尊虽然和蔼，但绝对会妇人之仁。』

　　皎离脸上出现黯淡之色，他紧咬著下唇，似是犹豫，片刻之后才垂眉道：『云黛，暮刈传了医国的话给我，你听了莫要生气。』

　　云黛见云皎丧气的口吻，心中陡然不安，急问：『他要你做什么？』

　　『暮刈说，医国大人许我前来，见你………见你最后一次………』

　　『我不依！』皎离话未说完，便被云黛打断。她尖声道：『医国凭什么阻你见我？我就偏要忤逆他，天天和你一起！』

　　『云黛你冷静点，医国大人也是为了…………』

　　『不管他为了什么？总之不是为了我！我自从拜他为师，我敬他爱他，无论他他说什么，我无命不从。他说我资质甚佳，要培养我成为我族第一个女医国，为什么最后食言，让我远嫁他地？』

　　『这怎么能怪医国，是族长要求他………』

　　『芔族以医传世，医国在族里有超然的地位，没有得到他应许的事，族长是绝不会做的。』

　　云黛想到自己把医国当成亲生父亲一般景仰爱慕，却遭到如此背叛，心中累积已久的不满与愤恨，瞬间爆发。她红著眼，瞪视著皎离，问道：『皎离哥哥，你是怎么回应暮刈的？』

　　皎离当然答应了暮刈会遵从医国之言，否则暮刈怎会纵他前来王城。但此时云黛思绪激荡，他自然不敢说真话，只是沉默不言。云黛何等聪慧，早猜到他是如何脱身，她昂著头，傲然道：

　　『不管你跟暮刈回了什么，我都当作你没说过。皎离哥哥你可还记得，当初阙国前来我族迎亲的时候，你来见我，说这是我们最后一面，又说这是我们的命。我是怎么回的，你还记得吗？』

　　皎离自然记得，那日云黛说…………

　　『我说我不信命，也不怕违抗天命。我还说，这绝不会是我们最后一面。皎离哥哥，现在我们是不是实现我说过得话了。』

　　皎离望著云黛，既感动她如此深情，也惊惧她如此执拗。他生性顺从，少有非分之想，要他离了云黛，他自是千百个不愿意，但要他留在阙王城中，在众多耳目下日日与已经嫁作人妇的情人日夜相伴，这等经世骇俗之事，他想也不敢想。

　　云黛见他有所迟疑，知道他的顾忌，又道：『时雨国主性格清冷，鲜少与我见面。好在他对我算是礼遇。我求他修一座圣所，供我修习之用，并宣称修习时不能被打扰，旁人不得擅自入内，你白日就在圣所里休憩，晚上再出来走动，这样可好？』

　　『可是………』

　　『求求你了，皎离哥哥。』

　　云黛抱住皎离的手臂，软声恳乞。皎离向来禁不住求，更何况求他的是心之所爱，便也不再退却，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皎离哥哥！我真是高兴！』

　　云黛雀跃万分，拉著皎离就往寝殿里走。微凉的春日已末，夏雨扑天盖地而来，淋漓的大雨，顷刻掩盖住了满屋的销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