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麻袋那些年》橙子毛

2、又梦见了他

　　晚上，俞秋成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蔚蓝的天空下是金灿灿一望无际的麦田，田间的小路上，两个少年推推搡搡，个子矮一点的快步走在前面，个子高的紧紧跟在身后。
　　“哥，快回去帮我写作业，明天就是星期一了，要是作业没写完，我妈会打死我的。”少年时的俞秋成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他和身后的少年一样剪了一头清爽的圆寸，穿着红色的运动外套，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兄弟。
　　“秋成，你活该，谁让你这两天只顾着玩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自己回去赶紧写吧。”身后的少年高高瘦瘦的，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哥，求求你了，你帮我这一次，最后一次了。”俞秋成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拜了拜。
　　高个的少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但下星期你要请我吃雪糕。”
　　俞秋成看到自己的心愿达成马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转过身，一把跳上高个少年的背，搂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搂住他的腿，背着他朝家走去。
　　场景一转，麦子已经收割完了，田里全是光秃秃的泥巴地，两个少年稍微长大了一点，其中一个推着自行车，俞秋成转头对身后的少年说：“哥，你都要上初中了，怎么还学不会骑自行车啊？我三岁的时候就会骑了，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身后的少年个子窜高了一大截，整个人又高又瘦，像个竹竿子似的，闻言也不吭声，表情有些气恼。
　　俞秋成见那人有些不高兴了，连忙安慰道：“哥，我给你扶着自行车，你上去慢慢骑吧。”
　　高个少年点点头，在看到俞秋成扶住自行车后，抬腿骑了上去，他艰难地保持着平衡，慢慢的像是学会了，俞秋成在后面悄悄松了手，高个少年蹬着自行车越骑越快，他仿佛掌握了窍门，兴奋地回过头，看到身后没人扶着自行车后，又一阵惊慌，自行车摇摇晃晃竟摔进了田里。
　　“哈哈哈哈……”俞秋成见那人这副惨状，幸灾乐祸地站在田埂边大笑了起来。
　　夜里，躺在出租房里的俞秋成在梦里大笑了起来，他的两个室友被吓得一哆嗦，骂骂咧咧道：“草，有病吧，大半夜的梦里中五百万彩票了笑这么开心。”
　　梦里，高个少年从田里爬起来，先是有些恼火地看着俞秋成，半晌，看到自己摔倒田里这副傻样，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后，俞秋成隔着院子，都能听到一个暴躁中年人的大吼：“怎么搞的？这么大了连个自行车都不会骑，家里就这一辆还给你摔坏了。”
　　高个的少年一边躲着他爸抽来的棍子，一边大声求饶：“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骑自行车了。”
　　俞秋成爬上自己院子角落里堆着的高高一摞柴火，看着少年和中年男子，一个逃，一个追，像极了猫抓老鼠，一个长得温柔的女人从屋里跑了出来，大喊：“孩儿他爸，别打了，娃娃都叫你打坏了！”
　　夜里，高个少年抽抽噎噎的推开他家的大门，俞秋成坐在院子里小板凳上，看到少年的脸上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紫，少年一边打嗝一边坐到他旁边，大声对他说：“我以后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俞秋成不由得笑了：“哥，你离开这里能去哪啊？”
　　少年用手撑住半张脸，却碰到伤口疼了个呲牙咧嘴，他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俞秋成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就像课本上的意大利威尼斯水城，陶渊明描写的《桃花源记》，那些地方一定很美很美。我们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里。”
　　俞秋成靠在少年身上看着漫天星空，璀璨的恒星分布在天空上形成星座，像是在漆黑的画卷上展开的星河图画，他抬起手用手指指着那遥不可及的事物，对少年说：“可惜太远了，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深夜，一阵冷风吹来，和他肩靠肩躺在一起的少年忽然翻了个身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问：“冷吗？”
　　俞秋成轻声回答：“现在暖和多了。”
　　场景一变，俞秋成坐在大巴车上，看着远处跑进车站的少年，这时汽车启动了，眼看少年就要追了上来，大巴车却越驶越远，少年变成了远处的一个点，再也不见了，他默不作声地抱紧了怀里的行李，抬起手抹了抹潮湿的眼角。
　　晨光熹微，天色渐亮。
　　俞秋成从梦里醒来，手还放在眼睛上，他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湿润，有些错愕，好久没有梦到那个人了，透着清晨射入房间的光线，他看了看自己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开裂的指甲缝，他挠了挠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蹲在院子里刷牙时，院子里其他的住户也都醒了，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式四合院，他合租的房间稍微大一点，其他都一个个隔开的小房间，大都是和他一样从外地来这里打工的夫妻，几个住在一起在厂里上班的女孩，也不乏有从事一些低端职业早上在屋里睡觉晚上出门工作的小姐，总之大院里鱼龙混杂，尽管住在一起，大家还是对这些邻居保持着警惕。
　　他呸的吐出漱口水，拿毛巾擦了擦嘴，身后一个年纪稍长的年轻人拍了他一记后脑勺：“昨天晚上梦见啥了，笑这么高兴，老子都快给你吓死了。”
　　另一个年轻人哈哈大笑着：“还能想啥，肯定是梦见娶媳妇了呗。”
　　俞秋成回头怼他们：“胡扯，我能跟你一样吗？饥渴成啥样了。天天梦见娶媳妇，三百六十五天娶三百六十五个媳妇，不带重样的，累死你。”
　　院子里其他租户听到他这话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挺起了大肚子，站在院子里梳头，一头长发有些营养不良的发黄枯燥，她露出单纯的笑容隔着院子冲俞秋成大喊：“俞帅哥，你长这么帅，还愁娶不上媳妇吗？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俞秋成回头对她礼貌的笑了笑：“不用，我有对象了。”
　　其他人纷纷“啊”的一声惊讶地大喊起来，老乡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啊，真是深藏不露，这一下子就有了？说，叫什么名字，哪个厂的啊？长得俊不俊？改天带出来，哥几个给你把把关。”
　　俞秋成进了屋：“不用了，人家是公司里的白领，你们肯定都不认识。”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他，纷纷议论道：“看不出来啊，小俞这运气真好啊，还能跟高级知识分子谈恋爱。那姑娘肯定是瞎了眼才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