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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   斑在一次任务中,遇到了黑绝。
      这是自称是他的意识的黑泥在时隔多年后再次出现,就这样拦在他回村的路上,像一颗变异的猪笼草。
      很丑。
      也很聒噪。
      斑神情冷漠地听完了它的话,漆黑的瞳眸凝了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他对它口中的“无限月读”不感兴趣,只是依照目前的情况,他还是和柱间持有相同的态度。
      只要木叶一日尚存希望,他就不会轻言放弃,村子和宇智波再不好,终究还是他的责任。
      除非他真的看不到分毫希望。
      在那之前,不论是为了什么,哪怕是为了宇智波一族在村中的安定,他也不会轻易放手。
      何况现在还有了因陀罗。
      斑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地方来安置自己脆弱的爱人,宇智波一族算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虽然族人越来越不懂事,但他至少还能放心地将他放在家里,免受外界的风吹雨打。
      他得好好保护他。
      每想到这一点,那些恶臭卑劣的龌龊嫌隙、那些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他会尝试着去纠正错误。
      在彻底无望之前,一切都是可以退让的。

      斑拐过族地的街角,走进了院落的小巷。
      祖宅的面积不小,搬到木叶来后却是缩减了不少,斑对此无感,族长一脉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人,哪怕是现在这所宅子,对于孤家寡人来说,也着实是太大了些。
      再加上地理位置偏僻,平素不会总有人经过,连运货的车轱辘声都离得很远很远。
      这也是斑放心把人放在家里的原因之一,而现在他听着那不远处嘈杂的喧哗声,纷扰喧闹,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他三两步冲向声源,然后自家紧闭的门前,看到了吵闹的人群。
      人群回头看向他,神情浮躁,怨愤而埋怨。
      斑顿住了脚步。

      外面纷纷扰扰的吵闹声,因陀罗很早就听到。
      他坐在院子里,等待该回来的人,黄昏的风有些凉,混杂着枯木腐烂的气息,不太好闻。
      却应当是冬季的信号了。
      外面的声音一开始并不大,像是有几个人在吵架,后来人却像是越来越多,吵吵囔囔,让人心烦。
      因陀罗没有开门——他确切是听到有间或的敲门声,但也只是站了起来,立在门后,想尝试着听他们在说什么。
      然而却什么都没能听清。
      外面的声音太杂了,最明显的不外乎是带着愤懑的唾骂,因陀罗感到有些不安,虽然他没有见过这些人,也依旧知道他们是斑的族人。
      【等你身子妥当了,我再带你出去逛逛。】
      【别担心,族人们性情和善,你这么好,他们不可能不喜欢你的。】
      ‘...性情和善?’
      因陀罗抿抿唇,对此抱以怀疑的态度。
      不过...斑遇到了麻烦,这点毋庸置疑。
      他寻思着要不要出去见见这些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线,那嗓音略带沙哑,好似带着极深的倦怠,心头不由一紧。
      “你们在这里干嘛?”门外的爱人这样问。
      “...斑大人。”不知名的族人以干瘪的称谓作为回答。
      因陀罗微微垂眸,纤长的手指抚上门板,正待用力,下一秒却顿住了。
      他微微抬眼,感知着门外突如其来的寂静,神色微怔。
      若是嘈杂的人声消散,便会凸显出衣裳摩挲的声响,鞋踩在地上会有细碎的滋滋声,哪怕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会有很小、很细的气息滑过鼻腔。
      可是外面,什么都没有。
      可明明方才分明是有人的,又怎么可能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呢?
      斑到底有什么东西...一定要瞒着他?
      因陀罗立在原地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怎的,脸色突然显得有些苍白。
      一种莫大的恐惧俘获了他,自来到木叶后发生的种种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旋,走马观花般略过,让他头晕目眩。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紧闭的大门慢悠悠地开了,随后顿了下,“砰”地一声快速阖上。
      有人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个枷锁一样,然后一声不吭地朝里走。
      因陀罗没反抗,一开始还能跟上,渐渐的却有些力不从心,开始辨不准方位了起来。
      “斑...”
      他唤道,脸上依旧带着恍惚的、苍白的怔忡,那拽着他的手顿时变得更紧了些,指骨磕着他的腕骨,有些疼。
      接着又踩到了什么东西,脚踝一扭,直直地就摔了下去。
      忍界修罗一惊,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半抱着放在了一旁的游廊上。
      “扭到了没有?”
      他问道,蹲下身来握住他的脚踝,适当地捏了捏。
      因陀罗神色茫然地摇摇头,摸索着攀上他的肩,用掌心蹭了蹭他的脸颊。
      “...斑,”他唤道,“...你、你怎么了?”
      斑没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阵,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想起方才回来时看到的一幕,又想起躲在门后的爱人,若是他回来的再晚了点,是不是他就要直接开门出去,将自己暴露在那群没有脑子的族人面前了?
      他们会不会伤害他?若是传出去了,让外面的人、让火影楼的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又会不会做出什么不该有的阴私勾当?
      他又为什么想要出去。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能看护好的地方,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样不好吗?
      斑顿住思考,他抬手揩了把脸,勉强平静了下来。
      “你刚才站在那里,是不是打算出门?”
      他询问道,因陀罗皱起眉,拿开了一直搭在他肩上的手,素淡的唇瓣显得有些干燥。
      “你是在怪我?”他问道,微微侧头,声音轻飘飘的,“我都来这里这么久了,若真要出去,难道还不行吗?”
      “不行!”斑慌不择言地道,见面前的人很明显地怔住,心里一慌,顿时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拢在掌心里。
      “你还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就这么出去容易受伤,至少、至少要等你适应了木叶的环境,等你身子完全康健起来,我再陪你出去好嘛?”
      他说话的语调再温柔不过,听得让人耳根子都化了,因陀罗微微恍了下神,寒风照旧地吹着,他却猛地打了个哆嗦,抽出了被拽着的手。
      “因陀罗?”斑不解地唤道。
      因陀罗又呆了一下,他很多时候总显得有些迟钝的,这份迟钝往往会凸显出那一份忧郁和神经质,皮囊的病态也由此更加明显。
      斑担忧地皱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很冰,因陀罗倒是没有躲,只沉静而茫然地用无神的黑眸回望他,就好似他看得见一样,方位精准的惊人。
      “你的意思是说,外面有危险的人,他们会伤害我吗?”
      他声音轻轻地问。
      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肯定地嗯了一声。
      “你放心,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就不会——”
      “是真的吗?”
      因陀罗打断了他的话。
      那姣美的眉眼在一瞬间苍白到吓人,他站起身来,素来平静的神色竟有一霎的狰狞,让斑心底一颤。
      然而狰狞而诡秘的神情也只出现在骤然之间,忍界修罗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又见他恢复了素来的平静,像一潭古井无波的死水。
      因陀罗向后退了几步,那份特有的神经质在现在仿佛显得更明显了,明显的斑只觉得心慌。
      “...因陀罗?”
      因陀罗顿了顿,挪开了本就无甚用途的眼珠,遥遥地望向不知名的方向。
      “...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担心我的安全,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斑脸色骤变,手足无措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陀罗,不是....你听我说、”
      因陀罗不听他说话,他仿佛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幻境一样,默默地呆滞,随后还发出了一声笑。
      “原来如此。”他轻轻呢喃,神色恍惚,如笑如泣。
      原来如此。
      原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不同,哪怕过了几千年,无论是大筒木羽衣、阿修罗或者是斑,原来都是一样的人。
      “你拥抱我的时候,可总担心,我会咬碎你的喉骨?”
      恶心吗?
      他想。
      明明日日夜夜忍受着这样的恐惧与忌惮,却表现出一副珍视爱护的模样,也不知与他耳鬓厮磨之时,觉得恶心、厌弃?
      “你骗了我,”他漠然地道,“斑,你骗了我。”
      斑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一时如坠冰窖。

      因陀罗又病了。
      他自从到了木叶身子就一直不太爽快,之前便病过一场,这一回,更是带上了鱼死网破般的惨烈。
      一病就是数月。
      初春的沁凉代替了深冬的严寒,院子里的茉莉花开了大半,淡白的花瓣舒展开,露水点点,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因陀罗扶着栏杆走到了院子里。
      苍白的指尖轻抚花,粘上了露,他微微俯身,鬓角的鸦发如墨似的垂下,坐落在了花间。
      斑甫一进院门就看见这一幕。
      他略有些慌张地冲进房间,拿出一件厚厚的斗篷,因陀罗咳了咳,刚直起身子,肩上便传来厚重的暖意。
      “怎么出来了?”斑紧张地问,帮他把斗篷的带子系好,用手背测了测那额头的温度,竟很凉。
      断断续续的低烧持续了将近一月,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正常的温度,不由欢喜。
      “闷,想出来走走,”因陀罗轻声回道,唇色苍白,许是因为病了太久,声线都是虚软的。
      毕竟严厉的寒冬可不会关照病人的身体,自从他上一次出来,确实已经过了很久了。
      斑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他身边,时不时摸摸他的手背,因陀罗也不在乎,兀自地摸了会儿枝叶的轮廓,腻了,又去摩挲那冰凉的露滴。
      然后在某一刻,摸索着牵住了身旁人的手臂。
      斑一瞬竟可称作受宠若惊。
      “因、因陀罗..”他赧赧唤道,“你累了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亲近他了。
      虽然没有刻意的逃避,也不抵触他的亲昵,但自从那日...就再也没有主动拥抱过他,也再也没有提起那些不可知的往事。
      仿若在周身建筑了一堵厚厚的墙。
      神思冷漠如深渊的寒冰。
      因陀罗慢慢地摇了摇头,又垂下了眼——他今日的态度简直是好的出奇,斑不禁想起他们在花之国的日子,没有如今村子、族人的纷争,也没有这份令人窒息的疏远隔阂。
      好似自从回了木叶,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坏。
      难道...
      斑略有些地痛苦想。
      他好像有些没办法改正这一切了。
      因陀罗说要他陪他逛一逛,斑自然是答应的。
      说是走走,其实也就是在这一方庭院。
      他曾在刚至木叶时提出要出去看看,被斑以需要休养为由阻了,那时尚还不解其中的深意,又困顿在浑噩的梦里,天真而痴傻。
      如今看来,真是越想越觉得讽刺。
      就像那个人一样,明明厌恶透了他,还要和他扮演数十年的父慈子孝,明明心中满是忌惮,还要委以重任,让他信以为真。
      你说,人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信任就是不信任,为什么全都要骗他?
      而明明骗了,为什么又突然停下?
      是厌倦了,还是终于看够了他自以为是的丑态?如果不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斑对他的隐瞒,是不是突然有一天,他也会像那个人一样,漫不经心地抽身离去,然后否定他、厌恶他、漠视他?
      因陀罗走着走着呼吸就乱了起来,斑见状想要扶住他,却被一把推了开。
      “你让我自己走。”他声音嘶哑地道。
      斑抿抿唇,放下了微抬的手,他有些担心因陀罗又想出去,可难得见他精神这么好,怕自己心软,舍不得再拦他。
      忍界修罗有着人世间堪称最冷硬的心肠,却总是在重要之人面前违背,软得一塌糊涂。
      某些方面,他甚至还可以称做天真的。
      “要回去了?”斑有些惊讶地问,看着爱人转身朝着回去的方向走,有些不解,“不打算出去走走吗?”
      说罢便知道是自己失言,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让他出去,因陀罗惫懒地垂下眼,纤长的睫羽如蝴蝶振翅,像是会就这般飞走一般。
      他又轻又快地笑了一下。
      “何必呢?”因陀罗低声念道,感受着风拂过面庞,突然就很是厌了。
      他不明白,若是并非真心...爱慕于他,当初又为何,为何要同他一起?
      “当初火核带来的账本,是你送回去了吧。”他道。
      斑闻言一僵。
      宇智波火核是泉奈留下的旧部,亦是他的心腹,得知了因陀罗随他回来的事,虽然貌似震惊了好久,但还是迅速地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
      他将族内的账本全都送过来,说这些都是该族长夫人管理的东西,他是在替他与长老阁争论,可宇智波火核不知道,不让因陀罗沾手宇智波一族的事务是宇智波斑和长老阁共同的决定,并不存在什么迫不得已。
      斑还记得那日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问因陀罗是谁送来了,彼时因陀罗正病得没甚力气,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好半响才想起那个名字。
      “...好像是叫火...火核来着?”他病恹恹地问,脸颊潮红,眼角是困倦的水光,“...就是往日帮你送东西的那位族人,他说这是给我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来吗?”
      斑顿住了。
      “没有,送错了地方罢了,”他回道,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动作轻巧,极尽温柔,“你先睡,好好养身子,这边没什么问题的。”
      “...你当时身子不好,我是不想要你多废心力。”斑僵硬了一阵,声音干涩地回复,因陀罗垂眸笑了笑,苍白的唇微动,换了个话题。
      “你带我出去看看如何?”他轻柔地问道,“今日好不容易好些了,还没见过你的族人们呢,不如带我在族地里走走?我想看看这里长什么样。”
      斑又僵住了,他捏住爱人冰凉的手,只觉得心底绞痛,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没什么好看的...你还病着...等你病好了...”
      因陀罗突然叹了口气。
      “罢了。”他轻声叹道,心中的悲意宛若流水浸润,涩极,连嘴里都尝到了难堪的味道。
      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不能再说下去了。
      这种两人都明知道是谎言的话,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斑,我累了,”因陀罗轻轻地说,苍白的眉眼松松地敛了,像缺了水的夜昙花。
      他又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他总是爱想起那些年的事的,自从想起过去的事,他就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命运漏网的罪人,得到了不该拥有的一切,还妄图寻求更多。
      不过好在,命运是公平的。
      它或许会赏赐给罪人一线希望,但也不过是为了观赏他希望破灭时的丑态,借此赐予更深重的责罚。
      他真的以为...他真的以为...
      算了。
      这幅挣扎渴求的模样,真是可怜到令人恶心。
      “斑。” 他唤道,眉眼忧郁而带有几分森冷,语句有些混乱,却是很认真的。
      认真到斑一瞬间脑子都断了片,他一时间竟不能理解他说的话,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满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听到他说,冷冰冰、笑吟吟、又漠然地说。
      ——“让我离开吧。”

      “我不要。”
      忍界修罗简单明了地用一句话结束了对话。
      接下来的许多天他深居简出,彻底放下了多余的事情,被拒绝的爱人未表现出什么极端的举动,他却莫名的心惊肉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然而并没有。
      因陀罗只瞧着越发羸弱了,一天要睡上好长好长的时间,那日的对话仿佛并没有对他产生过多的影响,好像那句想要离开的话,不过只是随口说说,不能便算了。
      离开,他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开,他所说的意思,又岂止只是离开木叶...他还不至于连这点意思都听不懂。
      不能。
      不可以。
      说什么都不可以。
      “你答应过和我在一起的,”斑固执地道,蹲在榻边握住他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他面前总是有些莫名幼稚,所以连懊恼的语调都显得像撒娇。
      若是在从前,因陀罗一定会被他逗得乐出来,那姣好的眉眼会酥酥地松展开,还会抬手搂住他,带着难言的笑意低头蹭他的肩。
      而现在,他只会漠然地抬一下眸,眉眼间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却独独没有往常他最爱的、最珍重的——
      ——爱。
      他好像...不喜欢他了。
      斑好多次都忍不住这样想,他感到很惶恐、很害怕——很难相信忍界修罗竟然会有这么软弱的情绪,可他就是难以自控。
      不亲身经历,谁都能说上一句轻而易举。
      斑在卧室里点了一盏灯。
      自从他放下外面的事情后需要做的事就不多了,只是白天总想着多陪陪因陀罗,才把所有事都推到晚上。
      虽然他并不知道,在他念那些话本的时候,身边闭目养神的人究竟有没有在听。
      这不重要。
      他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只要他在身边,他总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也不会再让他伤心了。
      他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斑垂下眸,撇去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黑影,起身熄了灯。
      然后褪去外衣,回到床上,踟蹰了一会儿,试探着抱住身旁的人。
      被抱住的人却倏地睁开了眼。
      斑一开始还没注意,转眼就被那漆黑的瞳眸吓了一跳,他一瞬间想了好多东西,最终还是坚定地收紧胳膊,决定装作没有看见。
      其实要不是写轮眼的特殊视力,乌漆嘛黑的,看什么都该是看不到的。
      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斑没有动,睁着眼睛的人也没有动,他好像只是在静静地发呆,或许思绪还困在昏蒙里,总归应当是不太清晰的。
      因为他还埋下脑袋,像个小动物似地蹭他的胸膛,蹭了两下又停了下来,静静地伏在他怀里,与从前一样。
      忍界修罗只觉得心里又软又酸,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背,下一秒就听到了细碎的抽噎声。
      他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什么过于焦虑的幻觉,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这真的是现实中在发生的事。
      “...为什么...”
      他听到他轻而缥缈的呢喃。
      “为什么...斑...为什么?”
      还有那带着不解而悲伤的质疑。
      他若是真的不再爱他,又怎会如此...
      很难说明斑此时心里的情绪,或许是悲伤,又或许是喜悦,他只是手足无措地揽住他轻轻安抚,实在不放心,又退开了点去瞧他的脸蛋。
      只见那方才还睁着的眼睛此刻又闭上了,素淡的唇瓣被牙齿咬着,秀眉紧皱,过了好一会儿,才神色似有许多的痛苦地睁开了眼。
      乌黑的额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他眨了眨眼,脸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露出了悲哀的神情。
      “斑...”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斑抬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把掀翻了开。
      他顺势躺回一边,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慢慢地感受到了一种从内而外的痛苦。
      并不是因为被爱人的冷落而痛苦,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些悲伤、这些委屈、这些本不该由因陀罗承受的猜忌防备,都源自于自己。
      源自于多疑而猜忌,却又自以为是可以控制局面的自己。
      忍界修罗默然地垂下了眸,尚来不及说些什么,身上就敷上了一层暖意。
      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带着腐朽的、菩提的果香,一时竟是潸然欲泪。
      “对不起...”他喃喃道,“你等等我,因陀罗,我会找到办法的,请相信我。”
      能够保护好泉奈的宇智波,也不再限制你的自由。
      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有漆黑的夜幕以沉默回应。
      于是又怔住了。
      其实说出这句话,又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

      因陀罗在院中扦花。
      那昳丽的眉眼依旧带着浓重的病色,身姿也羸弱,他跪在花坛边,将手中的紫藤萝根茎放在坑里,轻轻按了几下,再用土细细地埋了。
      斑今日回来的有些晚。
      天色已然暗沉,天上星子点点,因陀罗看不到东西,但也能从草丛中传来的虫鸣判断出大致的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他皱了皱眉,感到有些担心,旋即却是微微一怔,自嘲地笑了一下,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回来晚不晚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他既然不说,那便不该是他该知道的事。
      所以为什么不放他走呢。
      难不成竟已经忌惮到了这种地步,一定要看着他死,才会松手?
      因陀罗无不极端地想,甚至很带有许多恶意了,他冷静地猜想着爱人的一举一动,仿佛只要对方是真的那般恶劣,他就能缓解心底难以言喻的疼痛。
      高墙上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
      “哟。”
      他从高高的院墙跃下,落到了跪着的人面前,那人古艳的眉紧蹙,本该是很凌厉的神色,却硬生生被眉眼间的羸弱压得只剩了半分。
      “你便是那传闻中那金屋藏娇的主角?”青年居高临下地问,因陀罗皱着眉向后挪了挪,紧紧握住手中的铲子,脸色泛白。
      不是害怕,只是灵魂深处的阵痛试他难以呼吸,还有耳边那自记忆恢复起,就从不停歇的哭嚎呐喊。
      “你是谁?”他冷声问道,“这是族长的居所,你擅闯此地,有何目的?”
      青年又挑了挑眉,他摸了摸下巴,绕着地上的美人瞧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嗯,美人,确实难得的漂亮,但没有查克拉不懂忍术,完全没看出什么让那个人上心的地方。
      而且...
      “你是瞎子?”他凑近问道,眯着眼睛打量那双略显空洞黑眸,眉毛一挑。
      “斑大人竟然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因陀罗皱着的眉倏然一松。
      “你是他的人?”他轻声道,没得到回复,便坐正身子,继续埋剩下的紫藤萝球。
      宇智波青年愕然地瞪大眼睛,蹲下身,不敢置信地盯他。
      “你不怕我?”他的表情很奇异,像是在看什么傻子,“我这大半夜地突然出现在你这里,斑大人不在,你就不怕我居心不轨?”
      居心不轨?因陀罗顿了顿,半响,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可以试试。”
      青年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看着这人埋完剩下的藤球,站起身来,宽大的白袍如风抚柳一般舒展开,勾勒出细瘦的腰肢,竟堪称不盈一握。
      他晃了晃神,看着他转身离去,徒然大怒。
      “你站住!”他喊道,看着这人风轻云淡的模样,徒然就升起了一种难以想象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斑大人在外面经历什么?!还有心思种花,斑大人对你这么好,你竟丝毫不关心他——”
      “——他到底是看上了个什么东西?!”
      因陀罗闻言一顿,他停下脚步,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抖。
      “...他怎么了?”他问。
      “他怎么了?”青年嗤笑道,看着他的背影,看不到那面上恍惚的悲哀,“斑大人弑弟夺眼的言论已被落实,长老阁的那群老东西正联合泉奈大人的旧部逼他退位,你说怎么了?”
      “...弑弟夺眼?”因陀罗轻轻地问,眨了眨眼,声音略带嘶哑,“你是说,你们正在以这个为由,逼他退下族长之位?”
      “是,”青年回复道,声线冷厉,神情依旧是讽刺的。
      “他当年做下的龌龊事终于被证实,泉奈大人泉奈有知必定欣慰,但他是泉奈大人的兄长,哪怕退位,也不该轮到那群老东西对他指手画脚。”
      “只要他肯承认自己的过错,也不是不可以...你怎么了?”
      因陀罗没有回他的话,那白玉似的面庞在月光下像一尊琉璃,晶莹剔透,却不知何时粘上了泪。
      咸涩的水滴滑过面颊,他咽下喉间的苦涩,神色依旧若雪。
      “斑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弟弟,无论为了什么,都不可能,”他道,神情冰冷,声音却是虚软的。
      怎么可能呢?因陀罗想起斑每次提到那逝去的弟弟时流露出的悲伤与痛悔,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真。
      他从不在他面前提宇智波的事,因为不信他,唯有那早逝的幼弟,是无法避开的伤疤,哪怕含着笑说出来,也难以掩藏那背后的痛苦。
      “...我作为一个外人,尚且信他,你作为与他同宗同族的人,缘何不信?”
      青年一时哑然,他张了张嘴,皱着眉反驳:“他若没有做他怎么可能不解释...况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群老家伙——”
      “——你口中的那群老家伙,就是仗着你们对他的质疑,才这般肆意妄为。”
      青年怔住,不知该说什么反驳的话,因陀罗咳嗽了两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差了,像一朵枯萎的昙花。
      “...不管如何,若不是长老们你做威胁,他又何至于退步到这种地步。”良久,才听青年又轻轻地道,“...斑大人手中一直有制衡长老们的筹码,若不是为了保护你,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那可是泉奈大人给他留下的东西。”
      【他明明连流言蜚语都从不曾介怀。】
      这一瞬间,心底的疼痛几乎掩盖住了灵魂深处的悲苦,因陀罗垂着头喘息了阵,听到人离去的声音,突然就低低笑了出来。
      “哈哈哈...咳咳咳,”他笑着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地抬手捂住唇咳了好久,又默不作声地滴起了眼泪。
      泪水一颗一颗地浸润进苦涩的土壤,因陀罗缓缓地滑坐在地,不知是否是错觉,竟尝到了些许腥甜的血味。
      ——【因陀罗!】
      他听到有人仿佛在唤,可抬起头来,眼前依旧是刻意似的寂寥与黑。
      于是又哭了出来。
      他不是不相信他爱他,正相反,当他知道这份爱并不是完美无瑕的时候,内心本应该是庆幸的。
      因为斑太好了,他这个被命运漏网的罪人,又这么配得上这么美好的东西。
      可是他却又为了它的残缺和不完整感到愤怒和绝望,为什么他总是不能拥有最好的东西,为什么从千年前到现在,他想留下的东西从来都留不住,他所珍视的人从来都不肯同样地对他?!
      可到头来,却有人在为了这个“不完美”的、他所憎恶的感情,付出代价。
      【因陀罗,你不懂爱。】
      “...是的,大筒木羽衣,你是对的。”他含糊不清地喃喃。
      我只是一个生来就注定贪婪、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卑鄙自私的怪物。
      活在任何光明的事物之上,都会成为恶心而多余的蛆虫。
      “斑...”他喃喃道。
      “我错了...”
      我不该靠近你。
      我没有办法帮你。
      我只是一个,罪恶而腌臜的拖累罢了。

      放在屋子里的盆栽不知什么时候败了。
      那本是四季常青的植株,坏了便格外明显,斑在一个早晨发现了它,本是准备拿出去换一盆的,毕竟着实不太好看。
      再加上屋里从不散去的苦涩药味,虽然因陀罗看不见,但斑瞧在眼里,总觉得在预示什么不好的东西。
      比如说那日益衰败的身子。
      以及盆底尚未干涸的药汤。
      自从那日他回来在院子的泥地上捡到他,那身体的羸弱就进展到了必须要有汤药吊着的地步,所以可想而知,当他发现那盆栽底部残留的药渣时,内心究竟是如何的震怒。
      可当他拎着证据去找因陀罗,想要个说法时,他竟然还对着他撒娇。
      没错,你没看错,就是撒娇。
      也同样是那天之后,冷若冰霜的爱人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态度,或许还比原来还要热情一点,热情到忍界修罗都把持不住,硬是要用三十多年修炼查克拉的坚韧毅力才能勉强抵抗。
      不可以、受不住、不行——成了这段时间他说得最频繁的几个否定句。
      “告诉你不可以偷偷不喝药,结果你就是这样喝得药是的吗?!”
      很好,又是一句。
      忍界修罗自认为凶残到超级无敌,靠在床头打盹的人却只是简单的顿了一下,抬起头来,软绵绵地眨了眨眼。
      “哦,你说药啊,”他淡淡道,“喝了一半就实在喝不下,胃里难受,就倒掉了。”
      “只有两次的,”他补充道,抬起手来摸索着拉住他的指尖,薄唇微抿。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忍界修罗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滋溜滋溜就气消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处理好了那株壮烈牺牲的盆栽,又去准备了一碗新的药。
      因陀罗本来快睡着了,闻到味道,立马惊恐般地瞪开了眼。
      斑连忙一把将他抱住。
      “你别乱动哈,如果药撒了,一会儿就罚你再喝一碗,”他恐吓道。
      话都是随口一说的,毕竟药这东西可不能乱吃,何况就算怀中人挣扎也没用,这久病卧床的力道,怕是连撑起身子都显得艰难。
      若是真能把碗给他打翻了,斑还得小小地惊喜一番。
      因陀罗靠在爱人怀里,小口小口地被喂着药。
      他喝得有些艰难,小巧的豆眉都皱成一团,也不知是苦得还是撑得,总之看起来很难受。
      斑看在眼里直蹙眉,小心翼翼地喂人喝完最后一口药,用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渍,将人放回床上。
      他起身想把药碗拿出去,却被拽住了袖子,窝在被子里的人软绵绵地拉着他的衣袖,皱着眉不让他走。
      忍界修罗顿觉满怀柔情。
      “乖,我去给你拿些吃食,又好多时间没吃东西了。”
      因陀罗抿着唇摇头,就是不让他走,斑叹了口气,心中又怜又爱,差点就允诺他不吃了。
      结果正当他陷入纠结时,就见刚刚还缠着不要他离开人很明显的怔了怔,然后乖乖地松开了手。
      “你快些回来,”他还道。
      斑失笑,俯身爱怜地吻了吻他的唇角,拎着碗出门了,因陀罗呆了一会儿,突然像是忍不住似得,猛地伏倒在床沿。
      “呕——”
      刚刚才喝下的药汤,混杂着稀薄的胃液,全吐出来了。
      因陀罗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艰难地呕吐了好久,又咳了好一会儿,简直像是去了一趟另一个世界一样,才恢复正常的五感。
      有人蹲在他身旁轻轻地拍他的背,有甜蜜的香气四溢在空气中,应该是加了蜂蜜的红豆粥,却只让他想吐。
      “没事了,乖,没事了...”斑哄道,没有在意满地的脏污,将人抱进怀里,安抚性地轻拍他的背。
      “乖...没事了,不要担心,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不要担心。”他连声安抚。
      因陀罗咳嗽了一阵,伏在那温暖的怀抱,痛苦地阖上了眼。
      【——不要走...】他听到那从不停歇的狰狞的嘶吼,【斑...不要走...你若是离开,我就——】
      不。
      因陀罗冷静地拒绝,抬起手来,颤抖地抱住爱人的肩。
      【住嘴,不可以。】
      古井无波的黑眸闪过一抹红光,无声地喧嚣了许久,交错纷乱,又缓缓化为了平静。
      因陀罗闭了闭眼,脸色霎时变得更苍白了。
      源自血脉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复苏,他感知到了那抹熟悉的灵魂,是太阳、是希望、是格桑花,在很近的地方,或许即日将会苏醒。
      ‘阿修罗...’
      他脸色惨白地默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幽深而诡秘。
      不能如此。
      他们的仇怨早已结束在数千年前,既然岁月已逝,便该继续埋葬下去,勿要扰了当世的清净。
      错误的出现,绝不能有错误的持续。
      “斑...”
      “嗯?”
      “...没事了。”
      因陀罗笑了笑,困哒哒地打了个呵欠,斑把人放回床上,看着他,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莫大的恐慌。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才不久做下的决定,还是闭上了嘴。
      “困了,就先睡会儿吧。”他柔声安抚。
      再等等、再等等、是时候了。
      这将会是正确的决定。
      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沉浸在昏蒙中的意识,不知隔了多久被唤醒。
      因陀罗睁开眼,感受着周围的摇摇晃晃,听着那车轮轱辘轱辘的声响,很是茫然。
      他茫然地眨眨眼,茫然地挪了挪胳膊,茫然地蹭了蹭脸颊,又茫然地试图坐起来。
      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手下是柔软的绸缎,脑袋下的枕头也散发着松软的味道,他艰难地想要翻身,刚升起些无措的情绪,就被抱住了。
      来人揽着他的背将人抱起来,温热的掌心捧着他的脸蛋摩挲了好久,似乎很是犹疑。
      “...因陀罗?”
      他听到他轻轻地唤。
      这一声呼唤好似隔着一个世界一般,跌跌撞撞地撞进他脑中,因陀罗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抬起手来,碰到了面前的人。
      “...斑?”
      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眨了眨通红的眼,满是疲惫的眸底终于浮现出了几分光亮,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褥子上,确保枕头没有落空,又半躺下来将人拢进怀里。
      因陀罗面露茫然,抬起手来摸摸他的脸,全是细碎的胡茬。
      就像当初他时隔一年来找他一样。
      “斑...”他轻轻地唤道,声线虚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怎么了?”
      斑叹了口气。
      “我没事,只是这两天没时间剃胡子,长起来了。”他回道。
      因陀罗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无神的黑眸静静地张着,可能是才醒的原因,显得有些呆。
      “...为什么,没时间?”过了一会儿,才见他又慢吞吞地,后知后觉地皱眉,“...斑,发生什么事了?”
      忍界修罗顿了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垂下头,深深地深深地吸气。
      他抽动了一下脸颊,似乎是想笑笑,不过还是以失败告终。
      “我们离开木叶了,”他道,“马上就到花开的日子,现在回去,正好可以赶上最初的花期...”
      “街头拐角处的鲜花点心应当还会买的——许多年的店了,不容易倒,你若是想吃我们可以去买来尝尝味儿,不过不能贪多,你还得吃药...”
      因陀罗呆住,他颤抖着启了启唇,脸上逐渐染上了几分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去花之国玩吗?”他虚软地道,眼眸微张,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领会到的意思,“...那你不该带我,我这幅样子,如何不——”
      ——拖累了你?
      斑微微垂眸,半晌,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我脱离木叶了,”他道,形状优美的眸子微敛,语调轻轻的,“也离开宇智波了。”
      俊美到锋锐的眉眼不知何时已印下岁月的折痕,浅浅的痕迹印在眉心,从来都被掩盖在厚重的额发里。
      “以柱间的性子,木叶应当不会以叛忍的身份追杀我,我们只需要绕一些路,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道。
      至于宇智波...自从前些日子他退下族长之位——或者说是更久远的时日,就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泉奈的离去,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他与他们的分道扬镳,他有想过要带他们一起走,可失败后、被拒绝后,知道了他们追寻的理念天壤之别,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的悲伤难过。
      对于柱间亦是。
      只是难免会有些孤独,不过好在他还有因陀罗,只要他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不是一个人。
      “你这次整整昏睡了三天,可把我吓坏了,”斑继续道,坐起身来,以指为梳理了理爱人那乱糟糟的头发,语气柔柔的。
      “你好好吃药,好好把身子养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花海,或者你还有别的想做的事,我都陪你。”
      因陀罗摇摇头,脸色苍白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赶路的牛车摇摇晃晃,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身子越来越重,那份紧密的联系随着距离的增加慢慢变细,“砰”的一声,烟消云散。
      他感觉不到阿修罗了。
      身体突然变得好轻。
      因陀罗原本想要告诉斑,不要因为他而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是个迟早都该、也马上就会死去的罪人,可随着联系断掉,挣动的力量恢复了死寂,就听到了身旁沉闷的絮语。
      无所畏惧的忍界修罗依偎在他的颈侧,声音低低地说话。
      “因陀罗,我只有你了。”
      他道。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
      因陀罗茫然地眨了眨眼,沉默了好久好久,惫然地闭上了眼。
      他又想起了曾经——这次是意料之外的平静,耳边絮絮叨叨的幻语在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回想起离开忍宗之后的故事,只觉得些微恍惚。
      那约莫是不快乐的、那绝对称不上是快乐的。
      除去刻骨而疯狂的仇恨,便是蚀骨的孤独。
      他可曾经也像斑这样对着什么人请求同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如今面对斑的请求——这是他无知蒙昧的最初爱上的人,又怎么舍得拒绝。
      斑没有得到爱人的回应,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抬起手来掩了掩那厚厚的毯子,又摸了摸他的脸。
      只见那双漂亮得宛若陶瓷的眼眸不知何时又再次掩上,长长的睫毛垂下,美丽而羸弱。
      是又睡着了吗?
      忍界修罗锋美而带有折痕的眉目又一次染上了担忧,他坐起身来,探手抚上爱人的颈侧,转眼就对上了那掀开的眼。
      “因陀罗...”他轻轻地唤。
      因陀罗启了启唇,对着他极其温柔地笑了笑,抬手捏住了他的指尖。
      “好...”他听到他声音虚软,而又异常清晰地说道,“...我陪你一起。”
      忍界修罗沉寂的心底蓦地一松,他眨眨眼睛,抿抿嘴,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地求证。
      “不准骗我噢。”
      因陀罗笑了出来。
      “...不骗你。”他道,动作虚虚地握住他的手。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永永远远陪着你。
      忍界修罗眉间的折痕缓缓地展了,他回握住掌心的手指,有脉搏回荡在指尖。
      ‘咚...咚...咚。’
      他便也笑了出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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