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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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挂着一轮血月。
那妖异的光将天空浸染成暗红，云朵悄悄避开，巴掌大的雪伴着刀风刮卷，从不知名的地方落下，洋洋洒洒，融进地表的荒芜里。
大筒木因陀罗立在雪间，乌发染雪，姣好的眉眼神色沉静。
因陀罗...
因陀罗...快回来...因陀罗...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却只看到雪影茫茫，没见人。
是听错了吗？
迷途的人感到有些困惑，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将视线重新落回那一望无垠的暗里。
柔软的红眸有星星点点的渴望。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覆在了上面。
“嘘...乖，不要看，”来人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柔软的气息拂过耳侧，吐息温暖，心惊肉跳的熟悉。
大筒木因陀罗顿了顿，没有动，身后的人张开双臂将他拥进怀里，银白的发落在肩头，与乌鬓纠缠在了一起。
像挚爱之间抵死的缠绵。
“你不该来这里的...”那人柔声道，爱怜地抚去堆积在他鬓角的白雪，似是抚摸一朵脆弱的花。
“这里太冷，太黑，太静，太孤独...因陀罗，听我的话，回去吧。”
大筒木因陀罗眨眨眼，倏地就落下了泪来。
冰凉的泪水浸润了干燥的掌心，浓烈的悲哀和刻意求死的羞耻一股脑涌上心头，混杂着不可道的迷茫，带来溺水般的窒息感。
“对不起...”他颤抖着道，声音嘶哑，泪水沿着脸颊的轮廓一滴滴落下。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从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想过拖累你。
“...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喊着滑坐在地，歇斯底里地抱住自己的头，身后的人连忙抱紧他，将他的手捏在掌心，不住声的安慰。
“乖，不要怕，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没事了...”
你只不过是病了，宇智波斑悲哀地想。
能哭出来、能发泄出来，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到最后——
白雪皑皑堆积在二人的肩头，刀风呜咽着呼啸，断断续续的哭声不知何时彻底静了下来，宇智波斑低头看着爱人布满泪痕的脸，发出一声叹息。
那叹息很轻很柔，也很悲伤，近在咫尺，又更像从遥远的时空摇曳而至的幻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宇智波斑想。
“我不会再让事情变坏了，因陀罗。”他轻声道，俯身亲吻他的额头，轮回眼里写满了眷恋与爱。
“回去吧，吾爱。”他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请相信我。
大筒木因陀罗醒来的那天，天气难得灿烂。
哪怕是木叶的冬天，阳光亦是个稀罕物，大筒木因陀罗看不到光，只能感受到身上暖洋洋的触感，带着棉被的味道，很好闻。
那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浑噩，仿佛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大筒木因陀罗眯了眯眼，感觉有些睡不醒了，阳光直晒的感觉实在太好，明明刚醒来，却好似可以继续睡下去一般。
不为了逃避什么东西，仅仅只是身子乏了，便在太阳的照射下浅浅小憩。
“喵~”
耳畔传来一声甜腻的猫叫。
大筒木因陀罗睁开了闭上的眼。
他感到有些无奈，因为脸颊被一只不知名的小猫蹭了——这让他想到了当初的又旅，不同的是当初的又旅是全尾兽中最牙尖嘴利的一个，身旁的小猫却不会说话，约莫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
宇智波一族的人用猫做通灵兽的有很多，养猫的却比养通灵兽的还要多。
而毋庸置疑的，两种猫咪都喜欢瞎跑。
大筒木因陀罗抬手想要摸摸它，却只摸了个空，刚刚还黏人蹭蹭的猫咪转眼就没了踪影，他顿了顿，放下手，决定把刚才的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的事。
身体虽然依旧倦怠，但好歹不再像之前那样仿若溺水般的沉重。
至于耳畔的絮语...
【放弃吧...你以为都过去了吗...迟早有一天，你会再一次——】
还在。
大筒木因陀罗垂了垂眸，翻了个身，不是很想理它。
然后就碰到了一颗头。
一颗毛喇喇、圆滚滚、摸一下还会发出他熟悉的爱人的声音的头。
大筒木因陀罗整个人顿时煞白。
很难解释他那一瞬间在想什么，也很难解释他到底在空白什么，反正等整个人反应过来，床沿的头已经变成了满脸胡茬的爱人，声音颤抖，正拍着他不停地说安慰的话。
“乖...别怕，是我...别怕...是我...”
大筒木因陀罗想我没有怕，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我知道是你。
他还想问问他胡子究竟多久没剃了，戳得人蛮疼，一点都不合礼仪。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他记不起自己在昏迷前在干什么了，但见斑这个样子，这次约莫病的...确实是有些久。
让爱人这么担心自己，哪怕是自私自利如他大筒木因陀罗，也是会感觉些许愧疚的。
久病醒来的爱人一句话也不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让宇智波斑有些慌。
他解开那松松垮垮的衣裳，探手去摸他的胸口，大筒木因陀罗茫然地转头，鼻尖碰到爱人的脸，有些懵。
他抬手握住那干燥温暖的掌心。
“...你...做...什么？”
声音听着很是沙哑，却让宇智波斑松了一大口气。
满脸憔悴的忍界修罗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青黑浓重的卧蚕弯成了小小的月牙，大筒木因陀罗看不见，抬手抚到他脸上的湿润，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那罕见的涟漪从枯无的心海涌出，被久久压制的情感颤颤巍巍地冒出芽，伸展枝丫，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大筒木因陀罗捏住爱人一缕垂下的长发，想起醒来前做的那个梦，无神的黑眸点染困惑。
“...白色的...”他略微迷茫地喃喃，小动物般自言自语。
“白色的...头发？”
宇智波斑闻言笑出声来，黑眸湿润，爱怜地啄吻他泛红的鼻尖。
“想要看见我长白头发，就快些好起来吧，因陀罗。”
快些好起来，健健康康的，和他一起变老。
变成白发苍苍的糟老头。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然后脚步一停，变成了矜持的敲门声。
咚咚咚。
“斑哥、因陀罗哥，现在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
宇智波泉奈走进房间，清雅的眉目笑意盈盈，左边肩膀挂着一条黑猫，右边坐着一只蛞蝓，像个行走的宠物架。
然后黑猫跳下来凑到宇智波斑面前喵喵喵地打转，宠物蛞蝓啪叽一下摔到地上，翻了个身，从嘴里掏吧出一个完全不科学的大瓶子。
“醒了就好，但药不能停，你们一定得注意着点病人的情况，说不定哪天一没注意，就把药偷偷吐了。”
小小的蛞蝓说话老气横秋，絮絮叨叨地嘱咐，大筒木因陀罗听得直皱眉，他抿了抿嘴，声音闷闷地反驳。
“...吾才不会...”
吾才不会偷偷吐药。
奈何在座的两位至亲都没有帮他说话，反倒是很赞同似的，大筒木因陀罗搞不明白，他只是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艰难地从爱人温暖的怀抱翻出去，不想再听他们在这儿说什么没用的话。
然后就被一把捞了回去，安抚地拍拍，塞了一嘴凉滋滋的药。
薄荷味儿的，大筒木因陀罗下意识地嚼了下，满满的阳之力滋溜一下沿着食管滑下了去，还有那不可忽视的....仙术的味道。
大筒木因陀罗：“...？”
难道阿修罗当年死后，终于被那□□还是蛞蝓的拿来炖汤了吗？
思绪一下飘的有些远，大筒木因陀罗发起了呆，待回过神来，那个陌生的声音和新弟弟泉奈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让他问都不晓得怎么开口。
罢了，炖了就炖了，问题不大。
“好些了吗？”宇智波斑关切地问，手指轻柔地按了按爱人苍白的唇，揩去嘴角的一点药渣。
大筒木因陀罗焦躁的内心不知何时竟安分了下来。
“...这个...和以前吃的好像不一样...”他轻轻地发问，感觉着口中残留的凉意，若有所思。
“...那我还需要继续喝之前的药吗？”
宇智波斑闻言一顿，眼眶发红地将人抱进怀里，口鼻埋进那乌黑的发。
“等你好起来，就都不用吃了。”他声音轻轻地道。
大筒木因陀罗面露怔忡，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懵懵懂懂间仿佛触到了一个真相。
“你只是病了。”他听到他这样说。
是吗？
哦。
原来是这样啊。
家忍说他原本只是在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那日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斜斜地出来，恰好能将那一处地皮照得透亮。
然后突然就跳了下去。
宇智波斑接到消息赶到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家忍跪在一旁祈求责罚，他没有理会，只怔怔地看着弟弟焦急的脸，什么都没听进去。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他浑浑噩噩地想。
从二楼跌落原本伤不了人——哪怕普通人也一样，阳台之外是一个水潭，不大，养鱼观赏用的，自然也深不到哪里去。
但是冬日的水，太冰了。
尚未结冰的季节，棉质的衣裳粘上了水，也能变成要命的武器。
本就被药吊着的身体彻底宣告崩溃，再也灌不进任何汤药，医疗查克拉成了虚弱的身体不能接受的负担，宇智波斑握着爱人的手，看着那枯憔丧失生机的面容，连放开都不敢。
他没有哭，只麻木地坐在床边，生了根。
阴阳的间隔仿佛成为了注定的离别，而他这个所谓的世间强者，却束手无措。
多么可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一天的注定到来，没有人接受现实，也没有人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直到湿骨林蛞蝓仙人的到来，事情才有了生机。
“明明不是我的功劳，可大家都这样认为，还真是令人难为情啊。”
千手柱间叹息般地道，大筒木阿修罗没有回他，只目光飘渺地看着花海的尽头，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初代目火影的确给湿骨林写了信，然而真正得到回复的却并不是他。
【湿骨林一向不插手人间事，哪怕你曾在那里学习仙术，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大筒木阿修罗这样说道。
当时的千手柱间已经用通灵兽寄了好几封信去，全都有去无回，初代目火影难得尝到挫败的滋味，他和因陀罗不熟，但也并不妨碍他为他的衰败而感到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以为他是为了斑。
直到滚烫的泪水从脸颊滑落，灼热的阳之力破体而出，千手柱间抬起头来，看到一抹模糊的人影。
“...阳之力？”
才知是他。
大筒木阿修罗没有理会，抬起手来，半晌，给了他一颗绿盈盈的种子。
这是一枚力量浑厚的查克拉结晶，千手柱间接过来，只觉得这查克拉该死的熟悉，和自己的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把这个和信一起寄过去，不必多说，它们会知道的。】
它们会来的，大筒木阿修罗想，以□□仙人的尿性，不该存在之物的现世，它不可能不过来看看。
而如若它早知他们的到来，它们就不可能不救他。
因陀罗，他的兄长，他可恨的、圣洁的、至高无上的半身。
神明的陨落，会招致天谴。
【快去吧，寄完去趟宇智波，别让人在湿骨林来人之前就咽了气。】
说罢就没了人影，千手柱间与空荡荡的空气面面相觑了一阵，半晌，捏紧了手中的种子。
明明心底的悲伤在声嘶呐喊，想见人的情感汹涌澎湃，却表现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幅模样，哪里像是千手一族的人。
千手柱间不禁对自己先前的猜想产生了怀疑，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因为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至于他到底是谁...
嘛。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大筒木阿修罗立在花海中。
琥珀般的眼眸色泽浅淡，静静地眺望远方，花瓣从不知名的地方摇曳而至，絮絮地堆在肩头，风一吹，又打着旋落下。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他告诉自己，思绪飘了老远，一簇白白软软的花不知何时落到跟前，他回过神来，怔怔地将它捧起来，小心翼翼地圈进掌心。
这花多么白，多么稚嫩，多么柔软啊。
多么像他。
大筒木阿修罗想起不知道多少年前，忍宗附近也有一片相似的花海，满山遍野的花多么好看，年幼的兄长从远方归来，踏着满山阳光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
那时的兄长约莫是不吝啬笑容的，至少对着他不会，他的笑极美，山间精怪也眷恋，于是花与蝶便翩跹着环绕在他周围，亲吻发梢，落在那素白的指尖。
当时的大筒木阿修罗便想，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好。
比他好了太多。
仙人的孩子，神明的后裔，月光的神子...这世间一切美好称颂的词汇好似都能够用于他身，他优秀，聪慧，慈悲...所有人都尊敬他，哪怕最怕他的那些孩子，在大筒木阿修罗看来，也不过是因为过于憧憬而招致的敬畏。
大筒木阿修罗从来都不觉得嫉妒。
因为他爱他。
从产生意识之初便呆在一起的兄弟，一个灵魂分割而成的两半，对称的指纹，无数个日夜相拥而眠交缠在一起的吐息，他的兄长，他的半身，他长达二十年天真岁月里，愚昧无知的信仰。
何时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
大筒木阿修罗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割裂感，好似那躺在床上的、无声无息的身影，和记忆中疯狂执拗的那个人，突然就变成了两个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弱小的样子，大筒木因陀罗可以是傲慢的，可以是冷漠的，甚至可以高高在上，却唯独不可能虚弱不堪，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被小小的病魔夺取生命。
他连死亡都该轰轰烈烈。
“...突然发现，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大筒木阿修罗喃喃道，他看着掌心小小的白花，浅褐色的眸子点染水润的星光。
“...我曾以为你什么都好，可你却偏偏那么坏，我本来以为你现身此间是有什么阴谋，却没想只短短时间没见，你就要...死了？”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你还有那么多该死的东西没有告诉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凭什么又这样毫不留恋、莫名其妙地离开？
数千年的时间，足以让大筒木阿修罗将一切往事沉淀，生前的爱恨悲欢皆浇于黄土，唯独大筒木因陀罗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想到他，都令他痛不欲生。
“...因陀罗，在解决我们的问题前，我不会放你走的。”大筒木阿修罗轻轻地说，他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查克拉海洋那没有尽头的天空，突然就笑了一下。
因陀罗...大筒木阿修罗想，如今虚弱弱小的你，可会因为被昔日看不起的幼弟所救，而感到耻辱悲愤？
如果会的话...
“如果会的话...”
大筒木阿修罗扯了扯嘴角。
【可不像你。】
毕竟在你眼中，吾等皆为蝼蚁。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2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