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东赵风云》明月晓轩

33、第二十章 谋逆 下

　　独孤誉见到郑王府前来传召的人的时候就有一点不详的预兆，等见到赵霖更是大惊。赵霖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在殿内来回踱步，竟是独孤誉从没见过的紧张。
　　“阿誉，屯兵的消息只怕是走漏了。”
　　独孤誉大惊。
　　“你告诉我，端木宏到底把那三万兵马屯集于何处？”
　　“忻州与京畿交界之地，那里与京城间一马平川，朝发夕至。忻州各地官员都是忠于殿下的人，怎么……”
　　“糊涂！你们居然忘了忻州交界处的虞亭县县令是什么人么？”
　　独孤誉一片茫然。
　　“本王刚才进宫探病，元妃说林晴朗号称有事关谋逆的密报，一意闯宫。监视林府的人回报说今日有人冒雨进林府，乃是从西面来的。本王让人去打听，原来忻州知县便是当年擒获安乐王的功臣，原童县县令，林美人的嫡系心腹肖归雁。”他看了看独孤誉，跺脚道：“你们真是太糊涂了！本王给永川王叔的密信未出一日便叫人截获，事情分明是出在京畿，本王再三让你们调查，你们……你们连肖归雁的背景都查不出来，还把三万军队放在人家眼皮底下！”
　　夜深更阑。
　　鼓打三更。
　　赵霖眉目间一片肃然，他原本眉目酷似独孤绣，雅致俊秀，现下竟有肃杀之气，衬得一双凤眼格外有神，整个人刀剑出鞘一般锐利。
　　“通知端木宏，消息已泄，让他随时准备提前举事。”
　　“太紧急了，京城的事还来不及布置。”
　　“管不上了，万一事泄，朝廷大军朝夕之间包围忻州，难道坐以待毙么？忻州举事，朝廷一样要派大军镇压，京城照样空虚！”
　　独孤誉震惊的看着他，赵霖一脸肃然，继续用冷静却又不容反驳的语调道：“控制皇宫有千余人足够，只要夺得玉玺，天下传檄可定。阿誉，我的扶朗天下，你的世代荣华在此一举！”
　　独孤誉跪下：“殿下——”
　　“玄武门、朱雀门的守卫将领都换上我们的人，让阿启将军械发给锦阙门外的那些人，待到京城守军一离开，即刻发动。”他目光投向殿外：“但愿永川王与端木谢早日接战。”

　　六月二十九日，赵元戎下旨令忻州刺史端木宏即刻进京。
　　七月初四，端木宏在忻州举起叛旗。
　　忻州叛乱消息传来的当天，赵元戎宣召太子赵佑、刘呈之、独孤锦和林晴朗四人议事。谋逆、叛乱这样的事，在赵元戎君王生涯里并不陌生，然而汇拢在此的人里却少了尚书令谢谨和赵元戎信任了二十年的沈慕岚。刘呈之一进来目光一扫，没见到沈慕岚却见林晴朗坐在一边，顿时想到那句“一代新人换旧人”。
　　忻州端木宏叛乱，朝廷当然要派兵马镇压，而且要快，忻州到京城朝发夕至，如今叛军已经围攻虞亭县。虞亭小县，无险可依，知县肖归雁倒是勇敢，硬是带着人拼命抵抗，好在城高池深，居然顶了一阵。当下朝廷精锐兵马都由端木谢带领着在陈州即将与永川王决战，守卫京城的军队数量不少，一时间却没有精干将领。此时，司徒清在北程州，蒋旋守东海郡，端木竭在清扫郑国残部。
　　赵佑道：“儿臣愿领军平叛。”
　　元戎道：“端木宏这样的角色还用不着太子出马。”
　　刘呈之请缨，元戎笑笑：“卿不是端木宏的对手。他虽比不上端木谢，到底还是武将世家。”
　　刘呈之望向独孤锦，后者缩了一下，立刻道：“呈之都不成，臣就更加不成了。臣连战场都没看过。”
　　刘呈之更是茫然，心想在场三个人都被否决，难道皇帝属意的是林美人？
　　“左领军卫将军？”
　　“算上他，但不足以为帅。”
　　赵元戎望着刘呈之，缓缓道：“朕要的，是站到阵前就足以震慑叛贼的主帅。”
　　呈之和太子交换了个眼神，皆想“难道说的是司徒清？司徒远水难解近渴啊。”
　　“臣举荐一人——沈慕岚！”
　　呈之先是一惊，旋即暗叹“选得好！”沈慕岚伴随赵元戎多年军旅，又担任了很长时间的兵部官员，确实是站到阵前就足以震慑将领的存在。
　　赵佑道：“儿臣同意林侍郎的提议。”
　　元戎望向独孤锦，后者明显不怎么高兴，却还是说：“沈尚书的确为最佳人选。”
　　呈之心中一动，望向皇帝，试探道：“陛下，永川王殿下其实并没有谋反吧？”
　　元戎大笑：“呈之果然聪明，这里只有你和太子从未涉及此事，能想到这个地步，不愧朕的中书令。”
　　太子和呈之又对看一眼，心想“果然如此，难怪皇帝对此事的处理充满了违和之处。又难怪永川王明知朝廷已经生疑，既不上表陈情，也不拉起叛旗，如今看来，皇帝从没怀疑过永川王，端木谢的出兵也不过是上演一场空城计。”正想着，却听林晴朗直接讲这句话说了出来，她缓缓道：“原来端木将军的出兵是引蛇出洞之计。果然还引出了端木宏。”
　　元戎朝独孤锦指指，示意他说明。原来从一开始，赵元戎就没相信过元启会有背叛之意，沈唐“落网”后，独孤锦虽然和沈慕岚不对眼，这件事却办得很公正，几番密审后上报皇帝，沈唐绝对不是刺客。同时，他提醒皇帝，虽然永川王没有叛意，但几番波折已经让陈州人心动荡。元戎从善如流，亲自写了密旨，让独孤锦派可靠的人传递给永川王，大意就是他知道元启忠诚，但是朝廷中分明有人意图谋逆，故而与他合演一出戏，逼出京城里的逆首。
　　众人听罢，连声颂扬皇帝英明，元戎也颇有志得意满之态。却听晴朗道：“永川王忠诚可靠，端木谢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陛下以永川王为诱饵逼出端木宏，可若是端木谢没有去陈州，反而挥师忻州与端木宏会合，陛下该当如何？”
　　大殿之内，她目光明朗，神色凝重，一字字的说出自己的判断。
　　“而今将士皆出，京城空虚。即便端木谢不反，只要京城内还有叛逆余党，京城诸卫有呼应之人，一朝发动，又拿什么兵马去抵挡？端木宏一介刺史，他有什么本事布这一场将永川王都囊括在内的局。棋子虽显，逆魁未出，陛下真觉得胜券在握了？”
　　元戎微微皱眉。
　　“请陛下下旨，令端木谢立刻回师与沈慕岚夹击忻州，令永川王带兵入青芜关待命，令汉王带人马回京。”

　　深夜，独孤誉的密使跑入郑王府——皇帝令兵部调五万兵马，以沈慕岚为统领，平定忻州；令端木谢转进忻州，与沈慕岚夹击叛逆。又令谢启为特使，即刻赶赴陈州，令永川王整顿兵马到距离京城不满百里的青芜关待命；传召汉王回京。
　　赵霖心想——原来所谓永川王叛乱不过是一场陷阱，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赵霖苦心孤诣掘了个陷阱却差点把自己埋进去。
　　“传话给谢启，路上尽可能拖延时间。”
　　“沈慕岚离京第二夜，便是你我成大事之时。”
　　箭在弦上，胜败一举。

　　七月十日。
　　早朝无大事，午后元戎小睡片刻，傍晚时分被刘皇后唤醒。
　　“谢尚书急报！”
　　元戎披衣而起，令其直接到甘露殿见驾。
　　谢谨拜伏在地：“臣有密报！”
　　谢启随父亲而入，匍匐在地道：“臣得知，郑王谋逆，发动就在今夜！”
　　数年图谋，一时尽泄，谢启跪在那里说了一顿饭工夫，赵元戎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屏风后，刘皇后听得颤抖——郑王赵霖、卫王赵沐、平王赵炎、兵部尚书独孤誉、户部尚书李翰、大将军端木谢、刺史端木宏、左监门将军丘绍……
　　一个个名字从谢启口中吐出，皆是名门望族，俱为朝廷肱骨，如今都扯入了一个皇子的千秋大梦。
　　元戎道：“汝如何得知得如此详细？”
　　谢启伏在地上：“臣迷途知返。”
　　元戎拍案而起：“传独孤锦、刘呈之——”
　　话音未落却听脚步声急，姜涿跑进甘露宫：“急报，北门起火，城中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