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世说》江从之

4、04

　　小九去和亲那天，整个京城都是红色的，我扶着太后站在城楼上，看着这盛世繁华，红妆近百里，我的嘴角微微勾起。
　　若当初南疆太女诞下的是个男婴…希望，一切如我所想的那样吧。
　　三个月后，玉容也出嫁了，嫁给京城第一美男卫昀，羡煞了旁人。
　　那天我去送妆，玉容穿着嫁衣，笑着对我说：“姐姐，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嫁给心上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眼睛很亮，似乎有万千星辰。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不语。
　　她那日虽不及小九出嫁的样子，却也在京城有名的热闹。
　　现如今，将军府只有我一个了。我也早已及笄了，及笄礼是在宫里办的，太后亲自授的冠。
　　我在等我的儿郎，骑着马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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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听见那样的信息还是六皇子，如今却成了燕甯。
　　我突然觉得天塌了，呆在屋子里不出门。彼时妹妹与妹夫回来，妹妹的脸色并不算好，却也是不错的。卫昀今日也依旧没有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悲。
　　我突然想起来十三岁那年，他脸上贴着纸条被小九逗笑，又与阿甯打架，闹得鼻青脸肿，那时我光顾着叫住阿甯，没注意他。
　　想到阿甯，我便又失语，短短几日，便觉得这人间无趣。原来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当真能够折磨人好久。
　　母亲在夜里偷偷来过，她抽泣的说：“清清，对不起。”当年将军府功高盖主，皇帝心里略微有些不满，恰好他最喜欢的九公主对我另眼相待…我猜的出来我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将军府巩固基础的棋子，但是又能怎样呢，后来到底还是交了兵权啊。
　　其实我都知道的，八岁那年，我早早的回了宫，她后来送来一个如意玉佩，盼着我如意。回家时问我要吃些什么，殷勤至极，我知道她是念着我的，我早就知道的。
　　许多当时没能看开的事，在近日长久的孤寂下，倒都看开了。
　　之前阿甯说过他心悦我，我想，我也是心悦他的。
　　十三岁生辰宴的时候他折了桃花给我，那双眸子也入了我的心。又或者是更早？早些时候听到宫女说：“燕世子真的是太暴戾了。”
　　“若是燕世子再来找茬，咱们就去找宫里的长青将军的长女卢姑娘，迄今为止我就只知道她的话，燕世子最是听了......”
　　那时我嘴角上扬，我便心动了。—
　　只刚刚一刹那，我突然觉得，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偌大的兆燕侯府，总该是有人守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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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月亮依旧高高挂起，漠然看着时间一切纷扰，我不知道燕甯是否能看见这轮月，我只希望他不要觉得冷。
　　“女儿不肖！恳请父亲能够早早的履行婚约！让女儿入兆燕侯府！”我跪在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这像极了太后口中当年余氏求不入皇陵的那个夜晚。
　　我看见父亲走了出来，连忙磕了几个头，“女儿不孝！求父亲上奏求一份恩典！女儿想入兆燕侯府！求父亲成全......”
　　我满心忐忑，浑身都在颤抖。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做出这样的事，但我想，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就好，哪怕以后的路再难走，我也会走下去。
　　父亲涨红了脸，把书砸到我面前，憋了好久，只喊了一声：“混账！”就转身进了书房。母亲在那左顾右不是，让人拿了把伞撑在我头上，便进了书房。
　　我在外面跪了近一夜，我一直再喊，从小雨下到大雨，再到雨停，嗓子慢慢的变哑，看着天光破晓。
　　“女儿自幼便被教导，要相夫教子要成为大家闺秀！可女儿从不愿！女儿只求父亲这一次！这一次之后！女儿是死是活，全听天由命！”
　　我嗓子哑了，昏迷前的最后一番话，好像就是如此。
　　世人皆说余乐郡公主卢玉清怎样如何，却忘了她是将门女。只要是将门女，哪有性子不烈的呢。—
　　我闹这一出，本还有人愿娶的我，无人上门了。于是我如愿的，入了兆燕侯府。
　　因为燕甯不在，是卫昀带着面具替他磕的头。他跟着入了洞房，然后摘下面具，彼时才知情的我当时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是我吧。”他说，顺便倒了杯酒。拿起一个杯子给我，我接了过来。他又说：“我本以为你会嫁入南疆的。”
　　然后自己拿起酒壶兀自饮了起来。过了一会又放下酒壶，对我说：“时候不早了，你歇下吧。”便转身离开了。
　　是我钝了，我早应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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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皇上下旨让燕甯袭了侯爷的位置，我便也成了兆燕侯夫人。
　　我一个人撑起来整个兆燕侯府，足以证明我持家有道，加之太后娘娘对我格外的关怀，倒也无人敢来为难。
　　我一直在等，只要我没有见到燕甯尸骨，他便还活着。
　　小九回来过一次，走之前来看过我。
　　我问她：“你嫁去南疆，可曾怨过我？”她对我说：“刚开始许是怨着的，甚至在路上想过自尽，但是最后见到了那人…”她突然没了声，我皱了皱眉，看见门那边来了个男子，过来拥住她的肩。
　　我听见男子说：“旧叙好了吗？该回去了。”那熟悉的声音，是……我看向小九，她轻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很久之后我突然笑了，是坦然的笑了，摒除伦理道德，他们二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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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四月的某一日，我入宫去看望太后，她身子越来越差了。突然嬷嬷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喘着气说：“太后，兆燕侯世子...不对，是兆燕侯，取了漠北皇帝的首级！回朝了！”
　　我突然惊在了一旁，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汤药，还是太后先回过神，拍了拍我，笑着对我说：“傻丫头，还不过去看看？”
　　我先是走出太后宫，然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那里奔去，哪怕珠钗甩掉在地上，我也在提着裙摆，去见我的少年郎。
　　我见到他了，他胡子拉碴的样子，很丑。他也看见我了，跑的很快，把我抱住，我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已经比我高上一个头多了…我摸着他的脸，虽然胡子很丑，但还能看见五官没有变，甚至更好看了…真好……
　　“你能回来，真好。”
　　“我说过，我要回来娶你的。”他的声音经过多年变化，变得十分低哑，但还好，还好他还在。
　　“阿甯...”
　　“嗯，我在。”
　　“我心悦你。”
　　“......我也是。”
　　那年我二十三岁，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十年了。从十三岁那年，就一直在等的。
　　一旁的桃花树开的正好，纷纷扬扬的，全落在了我们的身上。
　　旧桃纷纷沾衣笑，应是故人踩花来。
　　（HE结局解锁）下面是BE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