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世说》江从之

5、05.END

　　我晕倒在了他怀里。
　　模糊间我听到太医说我当初跪那一夜留下了病根，这些年又里外操劳，身子早就已经虚了，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我只觉得有些可惜，但我想他能回来就更好了，至于我什么样的结局，不重要。
　　彻底昏迷前，我听到了茶杯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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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燕甯跪在榻前，抱着我的手说：“清清，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将兵权交了上去，如今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里。”
　　“我想要个孩子。”我对他说，他的笑僵在脸上，我又重复说了一遍。
　　过了好久，他沙哑着嗓子点了点头，说：“好。”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伤到我的样子。但我还是觉得有些痛，挖着他的背。
　　许是燕甯过于厉害，不出三月，我便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很乖，不怎么闹腾，第一次胎动的时候，他趴在我的肚子前，嘟囔：“丫丫乖，我是爹爹。丫丫要乖，不要欺负娘亲。”
　　他想要个丫头，可我觉得还是男孩好。我低下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眸子还是亮的。
　　—
　　我生产那天，是个雨天，是今年的第一场雨。生产的感觉真的不好，像是有人一只用石头砸肚子一样。很疼，我想：千万不要是个女孩，不然到她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疼。
　　我昏迷前听到母婆喊：“是龙凤胎！龙凤胎，吉兆，吉兆！”真好。
　　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
　　我给姐姐取名叫如姝，男孩便叫如洵。静女其姝…洵美且异，应是不错的。
　　阿甯说我的身子愈发好了，有时还会抱着小如姝同我一起逗她。但我自己清楚，我的身子不过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罢了。至于如洵…整日里都在睡觉，便不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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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我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死在了那年冬天的初雪。
　　我穿着那年嫁给他的嫁衣，也让阿甯换上了当初新郎官的衣服，我们两个并头坐在桃花树下，他抱着我，给予我一丝温暖，我身子下面也垫了层被子，冻不到。
　　阿甯一直说我们与桃花树有缘，便在府里种了一小片桃花林，然正逢冬天，树上不过枯枝二三。上头还落了雪，真的不好看。
　　“阿甯…”
　　“…”
　　“我离开之后…你可以续弦…”
　　“清清…别说了…”
　　“你要……好好的活着……”
　　我有些累了，想闭上眼睛。
　　—
　　我突然想起来很多事。
　　早年我刚入宫，那时阿甯不过八九岁，便拿着一枝桃花，说我长的好看，要给我带上，说是这花衬我。
　　后来有年小九生辰，六皇子让他放孔明灯，放一整个夜晚的。他也拉着我，我们两个就一起放，孔明灯像星星一样，整个天都是。他那时候才十岁吧，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清清，你要是也喜欢孔明灯，我长大了也给你放一个晚上的。”
　　那时我怎么说的，我说：
　　“孔明灯易燃，放太多了会走水。”
　　—
　　我意识还清醒的时候，看见远方一点点星辰慢慢升上了天，那好像是…孔明灯吧。
　　“…阿甯……”
　　“我在。”
　　“我爱你…”最后还好，把这几个字说给他了，我垂下来了手。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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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逐渐消失，我感觉到燕甯死死的抱住我，在我耳边呢喃：“此生不得清清，安有他人可入眼…”听见他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我看见远方太后娘娘与嬷嬷和一些宫女再放孔明灯…可惜不能去亲自道谢…
　　母亲早些年同父亲在战场上一起作战，如今老了便开始信佛，祈福。母亲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敲打木鱼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我有点心痛。
　　我能感觉到我在消散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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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六岁入宫，成了小九的陪读。那年，我遇见燕甯，他生的好看，我便记了他一生。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十四岁那年燕甯来找我，说他心悦我，只是我不敢罢了，但我想，我应该也是心悦他的……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那年他出征于漠北，也是这年我胆子变大，替他守了兆燕侯府。
　　十六远君行，翟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我想，只要他能回来，便是失了我这条命，也没关系，我想再见他一面…
　　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真好，他回来了。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若有来生，我定不要墨守陈规，我若是心悦他，早早的便告诉他，也免得来生，蹉跎多年……
　　恍惚间又看见十三岁那年，我的少年站在桃花树下，给我折了花，唤我一句清清。
　　我这一生，应该是足矣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