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边红药》洋葱皮可以染色

4、除夕

　　笠日一早，阿芫便带着琵琶到琴室，等候李善才。
　　此时琴室内已有六七个姑娘或手持长笛，或坐在筝前，看她们这样子明显是要练习一早就排好的大曲，没一会儿李善才便带着两个抱着琵琶的姑娘进来。
　　阿芫看见李善才进来就赶忙过去对李善才行礼。
　　“李善才，今日可需要奴家做些什么。”
　　李善才见阿芫这么早就来琴室，倒觉得很是欣慰，毕竟这世上再有天分的琴师也禁不住懒惰的消磨。
　　“你可会秦王破阵乐。”
　　“奴家不会。”
　　“蔌七，把你的谱子给我，你们先去跟着排练吧”
　　那个较高个子抱着琵琶的姑娘便把手中的谱子交给了李善才，而后便同另一个姑娘一起离开。随后，李善才带着阿芫找了一间没人的小琴室，要阿芫今天就把这首曲子顺下来。期间，李善才一直在旁指点。不知觉间，已至傍晚。
　　“今日就练到这吧，明日你就去琴室和她们一起排练。”
　　阿芫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虽说今日是一刻也不曾停歇到练习，但结果也只能说是不算生硬，为何如此李善才心急的叫自己去和排练。
　　“李善才，不知这秦王破阵乐是何时登台。”
　　“除夕夜。”
　　“可是赵大人府上？。”
　　“正是。”
　　听得此言阿芫更是一头雾水，还有三日便要登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此曲练至可登大雅之堂的地步，昨日李善才还说要栽培自己，如今怎又让自己以如此水平示人。
　　“可奴家的技艺还如此拙劣怎能登大雅之堂？”
　　李善才见阿芫一脸困惑便问道：“你今年，该有十七了吧。”
　　“过了这个除夕夜，正是十七。”
　　“寻常女孩到乐坊的时候，不过才十二三，学得三四年技艺，而后正是登台的好年纪，你如今已有十七，青春貌美，花期正盛，绝不可白白耽误几年的光阴在练琴上。”
　　“李善才的苦心奴家明白了，可这曲子奴家实在是无法在几日之内精进。”
　　“这你不必担忧，你只要不出错就好，一会儿我差人给你拿一把普通的琵琶再给你拿一身乐师衣服，届时，你带着那把琵琶去演出就好，你手中这把就暂且先放下，不要示人。”
　　“奴家明白。”
　　其实阿芫心里还是没能太明白李善才这番言语。回忆起在京城里，那些听闻过的乐人，哪个不是横空出世，一鸣惊人？而李善才却要自己以如此平平无奇的方式出场，着实是难以理解。
　　阿芫拜别李善才后就回了自己房间，在屋里坐了没一会儿，王妈妈就来找阿芫签契约，契约内容大抵是阿芫十年之内都要在乐坊演出，不得婚嫁，乐坊会提供吃住，每月也会给她发一些微薄工钱，期间若有违约，便要付天价违约金。
　　阿芫看这契约，倒也觉得无妨，凭自己的资质，在乐坊王妈妈也不会苛待她，至于婚嫁，若真有男子视她若珍宝，何尝在乎万金，若没有这样的男子，又为何还要在婚嫁。而后便签字画押。
　　王妈妈见阿芫也未过多犹豫便按上了手印，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说：“姑娘，你如今肯相信我这老婆子，我今后也一定会善待姑娘的，还望姑娘日后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我一来此处，王妈妈就让我住这样好的房间，还送我那么名贵的琵琶，您待我这样好，我有什么好疑心您的呢。”
　　王妈妈听了这话，更是心花怒放，随后两人又说了些的场面话，王妈妈便告辞了。
　　王妈妈走时外面正下起了雪，雪花顺着王妈妈留下的的门缝飘进来，落在地上转瞬即与尘土相融，再不见踪迹。
　　余下的几天里阿芫一直跟着乐团合曲，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自刚来那晚过后，阿芫便再也没见过十三，估计她如今也和自己一样，正为了演出的事情正忙得不可开交。
　　腊月三十那天早上排练好最后一次，所有人便都坐上马车去京兆尹府上。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马车便停在京兆尹府宅的侧门，负责接应的嬷嬷一早就站在门前等候，乐坊的姑娘们下了车有序的跟着接应姑姑进了府宅。
　　阿芫在京中时也见过不少大人的宅院，但似今日这般宅院却少见的很，院内极为宽阔，有一览无遗之感，过分端正的布局使置于其中的山池水景略显僵硬，房屋比平时见到的略微大些，柱子也更为粗壮，斗拱比例也更大，出檐深远，配上板门与直棂窗，看起来很是沉稳端庄。该是前朝宅院才有的风貌。看来这京兆尹府大抵是在前朝府宅的基础上修建的新府。
　　接应姑姑将所有人带到一间有些简陋厢房，嘱咐道：“各位姑娘先在这里歇息，到了晚上我会来接应各位。而且今日府上有贵客，还请各位姑娘不要乱跑，以免冲撞了贵人。”
　　待接应姑姑走后，阿芫便在屋内张望了一下，既没有看到十三也没看到王妈妈，觉得疑惑，便问身旁的蔌七“为何我在这屋内没看到十三姑娘和王妈妈她们？”
　　“十三姑娘她们是乐坊名角，自然不会和我们一同在这等寒酸地方候场，王妈妈此刻该是在什么地方周旋着呢，还顾不得我们。”
　　阿芫本还想问问他们有关今晚宴饮的事，既逮不到人，也就作罢了。
　　酉时四刻，除夕宴准时开席，秦王破阵乐便作为这场宴饮的开场乐登场。
　　昔年秦王横扫叛军，世人歌颂秦王功德故作此破阵曲。秦王登基第一年，便在当时名为长安的京兆府宴群臣，奏此曲，自此开启太平盛世。
　　现如今故地故曲，却是换了人间。
　　一曲终了，乐团诸人便退到殿外等候，期间，阿芫听得殿中传来一曲琴箫合奏都梅花三弄，琴音高雅孤傲，箫声清远悠扬。在如此喧闹之时，听得此曲好似清风拂面，甚是爽快。想来该是十三和银欢姑娘合奏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着十三姑娘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从殿里出来，十三向乐团的方向看了看，阿芫赶忙向十三招手，盼着十三能过和自己聊聊天，打发下时间。
　　十三见阿芫在向她招手便赶忙走了过去。
　　“这几日一直听说乐团来了个美人儿，我一猜就是你。”
　　“十三姑娘说笑了，这些天阿芫跟着乐团没日没夜的练习，也没能去看你，真是过意不去。”
　　“你所说的这些，我可是感同身受。这些日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好在已经表演结束，可以歇息几日了。”
　　“今晚宴会结束后，乐坊可还会有什么安排。”
　　“不会有了，现在只等表演全部结束，赵大人给我们发赏赐了。”十三说着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事“今晚你可还有什么事，若没有，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夜市上点灯烛吧。”
　　“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京兆府的夜市是什么模样。”
　　宴会结束后，二人便离开京兆尹的府邸，一同去逛夜市，刚走不足一里路，便有一男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还未到近处阿芫便觉得有些眼熟，好似是刚刚宴席上坐在首席左侧的一位公子哥。
　　十三见此男子过来便挖苦道：“赵大公子怎得行色如此匆忙。可是今夜就要随永王出征，铲除逆贼啊。”
　　“明知故问，十三娘你还真是无情。”赵大公子一边喘息一边说道。
　　“公子可别这么说话，奴家一届女流，岂能知道你们这些男人的事呀。”
　　“这事我们日后再说，但我吩咐了丁全，让他告诉你晚宴之后等我。结果晚宴之后你一声不响的就跑了，让我好找。”赵大公子言谈之中虽有责备之意却并无愠色。
　　十三清楚今晚是自己耍了赵大公子，觉得理亏，便不与他争执。又见他面色微红，呼吸仍未平顺，想来该是为了找自己，跑了不短的一段路。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也不再是先前那般刁难的神色。
　　赵大公子见十三神色缓和便拉着十三的衣袖说道：“算了算了，大年夜里你我何必为这点小事置气，我们去逛夜市吧。”
　　“你别与我这般拉拉扯扯，这还有别人看着呢。”说罢便将头转向阿芫。
　　先前阿芫所见的十三，多是清淡恬静的，不想背后竟也有如此娇俏可爱模样。
　　赵大公子看了眼阿芫便说道：“这不是秦王破阵乐里弹琵琶的姑娘。”
　　“正是奴家。”
　　“我今晚一见你便觉得好奇，王妈妈何时变得这般有眼无珠？有如此美玉，却不精心琢磨，反而叫你同那些庸脂俗粉共事，当真是明珠蒙尘，惹人怜惜。”
　　阿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赵大公子这番话。
　　“阿芫，你不要理他，赵大公子这张嘴，向来是这般惹人生厌。”
　　赵大公子听了此言，更是眉欢眼笑，好似得到了夸奖一般。
　　“对了，你今晚怎么不在家中陪父母守岁，竟能出来逛夜市。”
　　“这不是永王来了吗，家父让我带着永王家的两个弟弟出来逛一逛京兆府的夜市，看看与他们襄阳的夜市有何不同。”
　　“那怎么只见你在此，永王家的公子是去了哪里？”
　　“哎呦，我一出门就光顾着找你了，还真不知他们去哪了，若我今晚将他们弄丢了，那你可就是罪魁祸首。”
　　“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阿芫见此二人打情骂俏倒也觉得有趣，原来世间男女还可这般相处。
　　又走了半刻钟左右，便碰见了了永王家的两位公子。
　　永王的大公子一见赵大公子便打趣道：“子言兄一出门便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而后便抛下我们兄弟俩跑了 ，你我这多年情谊在美人面前真是一文不值啊。”而后不等赵子言回话，便立刻转身向阿芫和十三问好。
　　“见过两位姑娘。在下刘蘅远。”
　　“见过公子。”
　　刘蘅远看了看十三，又看了看赵子言的神色，便说道：“这位便是十三姑娘吧，早在半月前子言便日日与我二人说，十三姑娘的箫如何了得，我还以为他又是在说大话，今日在席间听得姑娘的箫声，真可说的上是大成。”
　　“公子谬赞了。”
　　“这可我不是我赞的，我不通音律，都是舍弟说与我听的。他向来不喜恭维，说得可都是实在话。”这时刘衡远才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赶忙把身后的弟弟拉过来。
　　“忘了介绍了，这是舍弟…………。”
　　未及刘蘅远把话说完，刘蘅宇便开口说道：“在下刘衡宇，不知这位在晚宴上弹琵琶的姑娘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