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边红药》洋葱皮可以染色

3、阿芫

　　“夫人若是想回家，十三可以想办法送夫人回去，不必这般作践自己。”
　　“妾身回去了才是作践自己，若是余生还似从前那般，妾身就是白活了一场，妾身的本心，绝不是在高门大院之内孤芳自赏，虚度年华。而且那日，妾身上姑娘的马车之前和自己打了个赌，我赌自己遇见的一个是一个会帮我改变人生的姑娘。”
　　“若遇见的是个歹人呢？”
　　“不妨一死。”叶淑见十三面露困惑，大抵是不明白为何自己放着好好的夫人不做，却要去做一个乐坊女子，便又说道“今日选择，并非我临时起意，总之，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十三看叶淑如此话语神情严肃就知她心意已决“夫人既如此决绝，十三就不推脱了，或许日后，十三会知道夫人今日为何作此抉择，只是夫人，入了乐坊，夫人这姓名身份是不可再用了。”
　　“妾身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该给家门蒙羞，自此时起，妾身就叫阿芫，是姑娘的同乡。”
　　马车摇摇晃晃终是停到了乐坊门前，人在车内，便可听到管弦之声从里传来，好不热闹。阿芫撩开车帘，眼前的朱楼虽有古色添香却难掩繁华俗气，屋檐的匾额上用金漆写着凝晖二字，岁月风霜，连金漆也难现光彩。也不知自己在这里能有怎样的机缘。
　　正在愣神之际，十三拍了拍阿芫，伏在她耳边轻声道：“阿芫，下车了。”
　　一入乐坊，金碧辉煌映入眼帘，堂内正有歌舞表演，席间堂客皆是满身绸缎，或有美人相伴，或专心歌舞，或夸夸其谈，好一番喧闹繁华之象。
　　“诶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看起来年逾四十的嬷嬷一边喊道一边从廊下急急忙忙的向阿芫她们跑来。
　　十三苦笑道：“王妈妈今日看起来怎如此疲惫，我不过离开七八日，你可是遇见什么难题了。”
　　王妈妈长叹一口气“这不是永王如今正在赵大人府中做客，赵大人要在年三十那晚宴请永王，点名要听你与银欢姑娘琴箫合奏。我听说近日里有山贼趁着年节作乱，还怕你回不来呢。编排歌舞已够让我费心了，还要去担忧你，如何能不疲惫。”
　　“让妈妈费心了。”说罢，十三便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阿芫，王妈妈光顾着和十三抱怨疲惫，全然没看到一旁的阿芫，如今顺着十三的眼神突然看见这么一位如花妙人，一时难掩惊愕之色。
　　“这位姑娘是....”
　　“她叫阿芫，是我同乡，近日她家中遭逢大难，父母丈夫都不在了，如今只剩她孤苦伶仃一人，无依无靠着实可怜，所以我才带她来此，没给王妈妈你添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王妈妈连连摇头，面露喜色，问道：“阿芫姑娘可懂些丝竹管弦，可愿在我这凝晖阁内做事。”
　　“阿芫略懂些琵琶，能得王妈妈收留已是万幸，哪有什么愿不愿意。”说罢便要对王妈妈行大礼。
　　“姑娘何必行如此大礼呢，快快起来，我现下有些忙，先叫人带姑娘去歇息，晚些时候，我再去品一品姑娘的琵琶。十三娘你随我来。”说罢便叫一个小厮带着阿芫去了后院厢房。
　　厢房里略有些积灰，大概很久都没人住过了，小厮又去拿了新的被褥过来用，阿芫擦了擦圆桌和凳子，点了盏油灯，坐在桌旁以手托腮，终于能歇息一下了。
　　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坐在桌子旁点着一盏油灯，抱着阿芫等父亲回家。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父亲拥戴的宁王真的会是害死小皇帝的凶手吗？真没想到，不足半月，天下间已风云突变，不论真相如何，战争怕是不可避免了，也不知道战争，究竟是什么样子。许是太累了，阿芫竟不知觉的睡着了。
　　“咚，咚，咚”阿芫恍惚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阿芫姑娘睡了吗，我是王妈妈。”
　　“还没睡。”
　　阿芫赶忙整理的一下状态便去为王妈妈开门。只见王妈妈怀里抱着一把四弦曲项琵琶，身后还跟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阿芫姑娘，这位是李善才，我带她来听听姑娘的琵琶如何。”
　　“见过李善才。”而后阿芫一边说一边对行见面礼。
　　李善才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芫，神色里透出一丝满意，然后说道：“姑娘不必客气，还请随便弹一曲，给我和王妈妈听听。”语罢，王妈妈便把怀里的琵琶与拨片交到了阿芫手中。
　　阿芫看着怀里的琵琶，想起以前母亲最喜坐在廊下，叫自己弹琵琶给她听。
　　“那阿芫就弹一曲汉宫秋月。”
　　阿芫先是双弹校音，发现这琵琶虽饱富金石之色，但音高已偏差太多，该是许久未被使用过了。琵琶的背板是整块的紫檀木，上面以朱漆满绘雪花锦绣球纹，白玉牡丹头花，象牙云纹轸子，朱弦于黑牛角制的山口穿过连接在老毛竹覆手之上。真不知这琵琶原先的主人是何等尊贵。
　　一曲终了，王妈妈得意的说道：“我今儿一看见阿芫就想起了这把琵琶。果然，只消她将这琵琶抱在怀中轻抚，任它是怎样的美景也比不得这般销魂。”
　　“王妈妈真是太看得起奴家了。”
　　“王妈妈说的不错，美人配名琴，的确是相得益彰，只是阿芫，你该是很久没有弹过琵琶了，汉宫秋月极其突出推、拉、吟、揉这些特殊指法，你的节奏虽然很扎实，可这些技巧却略显生疏。”
　　听得此言，阿芫心里也实在觉得惭愧，确实，自大婚后自己便再没弹过琵琶。毕竟一心苦练，绝不该是对牛弹琴。
　　“李善才说的是，奴家已有大半年未曾弹过琵琶。”
　　“练琴是一日也不可松懈的事情，自即日起，你跟着我，我必将你调教成这京兆府第一琵琶。”
　　“李善才能如此看重奴家，这要奴家如何感谢。”说罢，便对李善才行大礼。
　　“我是看你有这容貌，天资也还尚可，你好生跟我学习，既不辜负你自己，也不辜负这把琵琶。”
　　王妈妈见事情已妥当，便说道：“天色也晚了，我们今日就到此位置吧，善才，这姑娘我可是交给你了，阿芫明日你去琴室找李善才便可。”
　　“阿芫知道，多谢王妈妈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