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辞》峣岚

3、合作

　　仿佛一切都在慕容雅儿意料之中，只见她停了下来，回过头笑道：“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萧守知看着她，眸色倒是认真多了，“萧某想要与姑娘合作开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慕容雅儿弯了弯眼睛，笑道：“王爷想找小女子合作直说便是，一些小生意，又不是雅爷那般大产业，叫人十分防着。”说完瞟了瞟窗外。

　　皇帝的眼线不用担心。

　　萧守知露出明悟之色，说道：“我与姑娘合作，就按姑娘的经营模式在全国连锁开店，卖粮食和盐。我私下有大亩粮田和盐田，可以出货源，成本会比其他货源低许多。我可以利用身份为姑娘行便利之事，得利分成你七我三，如何？”

　　这下慕容雅儿完全转过身来，直接面对萧守知，她又弯起了眼睛，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萧守知身上，嘴角含笑，整个人便显得深不可测起来。萧守知心中突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安。

　　好在慕容雅儿很快便说话了，语气不重，嗓音如寻常女子一般清清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给人一惊。

　　“王爷觉得如何？”

　　这句话说得叫人摸不准，萧守知总不好夸耀自己的想法极好，可若是说不好，那么凭什么和雅爷合作？

　　难道她对自己的提议不满意？萧守知心知自己并不精商道，却并不知该如何才能打动雅爷。

　　萧守知敛眉，手指依旧搭在茶杯上，轻轻托起放在嘴边呷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慕容雅儿笑意不变，丝毫不着急，也没有催促的意思，此时没有人说话，她便走上前，慢慢坐下，拿起茶杯，认认真真品起茶来，一口一抿，气度优雅。

　　气氛就这么安静下来。

　　萧守知对于经商一道了解不多，以他的眼界看，商人不过是重利罢了，要想打动商人就必须付出足够的利益。

　　他知道她恐怕看不上这点小利，可是雅爷不缺钱，不缺名，想要权利更是易如反掌，他能给出什么代价才能打动雅爷？

　　萧守知捏紧了茶杯。

　　慕容雅儿淡然自若，仿佛未见对方动作。

　　皇帝容不得安定王的存在，自然会处处封锁安定王谋反的机会，因此萧守知才会找上她合作。当今皇帝并非昏君，萧守知要成功便是难上加难，只能努力争取民心，还不能在明面上有所动作，否则便会立即被皇帝除掉。

　　当今拉拢民心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成功又该如何？他是否还会如他所承诺、如今所做的那般？届时若是新帝变脸，不仅百姓受苦，对商道也是一次不小的冲击。慕容雅儿保证不了。所以她只能创造条件保证。

　　萧守知拧了拧眉，随机喝下一口茶，眉头舒展开来，“想必雅爷愿意派姑娘来到京城与在下相会，便是存了与在下合作的意愿。我知雅爷富可敌国，一些小利对于雅爷来说不算什么，我唯一的筹码只有一个可能，成功的可能。若我成功，想必我的承诺对雅爷来说有利无害，这不是一笔小买卖，不是吗？”

　　慕容雅儿挑了挑眉，含笑的眼睛灵动地望了过来，嘴唇轻启，皓齿微动，嘴里便流出动听的嗓音:“自然。”

　　如今的常云皇权一家独大，商道看似在一众被打压的势力中鼎盛起来，却只不过在皇权可可掌握范围之内。重义轻利的世俗观念和重农抑商的政策抑制了商业的发展，却也为商业提供了保护。可商道要继续走下去，长此以往，却是步步艰难。穷则生变，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也只能倾力一试，赌一赌十分之一的可能。

　　慕容雅儿目光望向窗外，淡然笑道:“我来此确实存了与你合作的意愿，不过……”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她的突然眉眼一扬，望向萧守知，“这个可能存了多大的凶险，王爷你心知肚明。和商人合作，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代价，为着这个可能，王爷，你可要做好准备。”说到最后，声音陡然低了起来，却带了一丝压迫性，眉眼处却还是那副恰到好处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看到此时自信耀眼的雅爷，萧守知的心跳了一跳，随即不着痕迹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归于平静。

　　他又抿了一口茶，沉声道:“自然。若是事败，本王相信雅爷自有退路，可我却是赌输了这一线生机，后果万劫不复，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我相信，这个成功的可能，回报值得冒一切风险。”

　　慕容雅儿的目光停在萧守知身上片刻后，也移开了，“如王爷所言，这不是一笔小买卖，届时王爷的粮食生意遍布全国，自然不会是小打小闹。”

　　萧守知的眼睛亮了亮，但这股亮光很快又平静下去，他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一口茶，嗓音低沉道:“如此，就祝你我合作愉快了。”

　　慕容雅儿笑道:“合作愉快。”

　　二人分别时，已是两个时辰后。看着窗外十分热闹，慕容雅儿突然升起了逛一逛的想法。

　　当今轻商，却并不抑商，因此京城的夜晚经常是很热闹繁华的。虽然还未入夜，店铺和小摊的灯笼已经亮起，整条街都是灯火通明。街上的行人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动，发出嘈杂的声音，风铃摊子的响动穿过杂乱的人语钻进耳朵，还有夜食摊子上阵阵香气不时飘来，叫人无端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青楼的大门照例顾客络绎不绝，里面时不时传出几声琴音和叫好的欢笑声；卖小玩意的小摊前总是流连着孩童和被孩子要玩具吵得头痛的母亲，哭叫、撒娇与叱骂声齐飞；路上走着成双成对的闺中密友总是在谈论着这家那家的传言以及胭脂或饰品铺子新出的款式，谈论致高兴之处总是会捂着嘴发出娇笑；夜食摊上响着客人叫餐和老板招呼的声音，老顾客照例赞叹一句，老板也照例乐呵呵地回应。看着眼前的繁华，叫人不得不在心中赞叹:好一个盛世！

　　绝不会有人想到，在这等盛世之下竟会有人在谋划着那些能够把这一切的统治者推翻的大逆不道之事。

　　慕容雅儿是一个商人，商人的目的是利益。但比不得当今某些人，明明最重利益，却还要披一层道义的皮，成天将义利之分挂在嘴边，暗地里做的却尽是一些不义的腌臜之事，理直气壮地歧视着商人，却还要仰仗着商人带来的益处，当真虚伪。这繁华，不过是商业扯起来的表皮罢了，内里的腌臜，那群高高坐着的大人从来都是视而不见。

　　慕容雅儿冷笑一声，论起当今皇帝来，她是不喜欢的，如今有人想要谋反，那人她姑且还看着顺眼，那便支持了。以她如今的势力与人联合对上皇帝，那便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慕容雅儿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摸了摸身上还有几两银子和一些银票，打算买些好吃的，便四处寻找小吃摊子和零嘴铺子。

　　走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前面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只是见到街上从容自在的行人都往一旁躲去，显然是不愿招惹大人物。慕容雅儿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马车。

　　她看见了马车上的标志，是一本书摊开的形状，上面写了“子书”二字。摊开的书从来都是书香世家子书家族的标志。这竟是子书家的马车。

　　开国皇帝与二人打下江山，一人是安定王先祖，另一人便是子书家族的先祖。安定王因累累军功与兵权遭到历代的皇帝猜忌和打压，而与之相反的是子书，子书先祖及时放下权力享受爵位带来的尊荣和富贵，令子孙学儒学之道通过科举为官，便逐渐令皇帝放下戒备。又因为子书历代都是家风严谨，人才辈出，也出过不少能臣，因此枝繁叶茂延续至今，正是底蕴深厚的常云第一大家族。

　　这一任家主不算才惊艳艳，却也学问深厚，为人有道，有一嫡子名叫子书秋染，字醉枫，相传十分出色，有望成为下一任家主。

　　慕容雅儿内心迅速蹦出子书家族的这些信息，却突然见在混乱的人群见突然推出了一个小女孩，摔倒在马车面前，眼看着就要被践踏于马蹄之下。

　　“小心！”

　　慕容雅儿未来得及多想，冲了出去，欲抱住女孩使出武功避向一边，没想到还未来得及抱住小女孩，马抬起双蹄，长嘶一声，竟就这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赶紧顿住，站在原地稳住了身形。

　　小女孩儿愣了一愣，赶紧爬起来跑入了人群，现在只剩慕容雅儿一人站在马车前面，万众瞩目，十分突兀。

　　现在麻烦了。慕容雅儿很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