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辞》峣岚

4、认亲

　　马车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秋染，出什么事了，怎么在这里停了这么久？”

　　子书秋染看着马车前的姑娘，心中十分奇怪，明明是没有见过的面孔，却令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就这么愣住了，也就没来得及回里面老夫人的话。

　　半天没有得到回话，老夫人亲自出来看了看，一眼便看见立在马车前面的女子。老夫人一看场上情景，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怕是有人拦住了马车，马车才停下的。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自会有人处理妥当。正当老夫人要回到车厢内时，正巧瞥见女子转过脸来，这一瞥，老夫人心头一颤，盯住女子的面容，愣住了。

　　片刻，她哆嗦着嘴唇，眼中闪出了泪光。

　　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平静，她看着慕容雅儿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雅儿看起来有些悲伤。她闭了闭眼睛，呼吸有些不稳，旋即笑了笑，半咬着牙，尽可能语气轻松道:“小女子不才，家母子书悦锦。”

　　怪就怪她和她娘长得太像了，这一趟又倒了霉地碰上她娘的娘家，这可不就被认出来了么？

　　认出来了也只能承认了，老夫人老了，禁不住她这样的刺激，承认了倒还能让老夫人高兴一回。左右慕容雅儿是不怎么介意豪门的，她之所以不回来认亲主要是还有事做，而豪门束缚太多了。不过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对她来说麻烦的程度有限。

　　什么！

　　子书秋染震惊了。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就是姑姑的女儿！看着和姑姑有着许多相像之处的面庞，子书秋染的心情有些复杂。

　　相比于子书秋染的震惊，老夫人显得平静许多，苍老的面庞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眼中却突然热泪盈眶起来。

　　子书家族的第一任家主是帮助常云国第一任皇帝安定江山的大功臣，因此封了爵，世袭罔替。和其他经过几代便没落了的家族不同，子书家族家风严谨，世代人才辈出，因此一直繁盛至今。

　　子书家老家主子书长青共育有二子一女，二十年前，子书家族的大小姐子书悦锦出逃家族，此后再无踪迹，唯一一次和子书家族通消息，便是在十年前，信上将子书大小姐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子书家。

　　可就在子书家主和家主夫人激动地期待着女儿和外孙女回来时，路上却出了意外，子书小姐死去，子书家外孙女不知所踪。

　　子书家族震怒，发动能量调查胆敢杀害子书家族嫡女的凶手，又不放弃寻找外孙女，这一找，便找了十年。

　　找到最后子书长青带着遗憾郁郁而终，子书夫人也已经很年迈，本已经不抱有希望了，没想到……

　　雅儿！眼前这个就是锦儿的女儿，雅儿！

　　老夫人激动地望向慕容雅儿，颤声道:“你是雅儿！”

　　叹了一口气，慕容雅儿行了一礼：“见过外祖母、枫表哥。”

　　子书秋染不正是醉枫吗！寻常男子会在弱冠之年取字，而慕容雅儿已经失踪很多年，又如何会知道子书秋染的字？可见这些年她也是一直关心子书家的。又能够猜出眼前这位是子书秋染，可见慕容雅儿也是一个极聪慧的人。

　　老夫人的心中不由一痛，这么聪慧的一个人，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受了这么多的苦，却不来找外祖，可见是有什么苦衷。

　　老夫人心疼极了，颤抖着的手轻轻抚摸上慕容雅儿的脸庞，像是在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一样。

　　“雅儿，你受苦了。”

　　吃穿不愁，钱权在手，名震八方。她这大概不算苦，如果默认慕容雅儿自认良心还是会痛的。

　　慕容雅儿满脸复杂，僵直着任由外祖母抚摸，忍不住解释道：“外祖母，孙儿虽无甚地位，做买卖却赚取了一些钱财，生活还算富足，没有受苦。”

　　子书老夫人听了却更激动了，扬声道：“我子书家的小姐，却要沦落到与商人为伍，还说没有受苦！纵是赚了些钱财，又如何改变得了沦落为低贱商人的事实！你真是个傻孩子啊！从现在起，你便跟我回家，不要做那劳什子的买卖了！”

　　那从商是多么被人轻视！如她的外孙女这般标致的女孩儿怎么能成天抛头露面的，迎面便是世俗的风沙，纵然生活宽裕一些，被人看不起心里要遭多大的打击！老夫人一想到这些，心里便一抽一抽的疼。

　　慕容雅儿心道您可真是误会了，您外孙女真不是一般商人。

　　但她在外人眼中终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任谁也想不到雅爷竟会是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女子。此番子书家的人只以为慕容雅儿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被人轻贱，若是慕容雅儿不回子书家族，子书老夫人恐怕心难安。她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时便被逼着要去精打细算，揣摩人心，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她从未感受过如亲人这般的温情，因此对这个外祖母慕容雅儿并无多深厚的情意，只是比较关注罢了。但外祖母对她似乎并非如此。就算她是旁人，也不忍这样一个老人伤心。

　　慕容雅儿暗自叹了一口气，也只得恭敬道：“孙儿听从外祖母安排。”

　　子书老夫人眼中闪着泪花，连连叫了好几声：“好！好！好啊！我的外孙女儿回来了！从今起她便是我子书家的族孙，名子书玉归！雅儿，以后子书府就是你的家，子书的姓氏就是你的底气！”

　　玉归，莹润的宝玉流落多年终于完好的归来了，可见老夫人对慕容雅儿的重视。老夫人的激动和喜悦也不似作假，这等情谊，绕是多年在商场早已锻炼出一颗冰冷的心的慕容雅儿也不禁软了几分，慕容雅儿又暗自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拒绝：“是。”

　　子书秋染看起来也很高兴，笑道：“妹妹，上车吧，我们回府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祖母和祖父心心念念的表妹回来了，想必祖母十分开心。祖父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

　　老夫人拉住慕容雅儿的手，就像寻常祖母拉住小孙女的手，一步一步将她往马车上带，嘴里念叨着：“雅儿，跟祖母回家了。”

　　慕容雅儿脸色复杂，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随着外祖母。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慕容雅儿突然看向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又似乎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

　　已经冷静下来的慕容雅儿坐在马车上，神色平静地等待着外祖容纳自己的家的靠近。

　　老夫人高兴得很，拉着慕容雅儿的手，“雅儿啊，这些年你没来过家里，我给你说说家里的人……”

　　律法规定，孤女或孤子可以入外祖家，算外祖的女孙，意为女儿生的孙儿，和家中表兄弟姐妹互称迩兄弟姐妹。

　　这便意味着子书玉归便是子书家的正经主子、正经小姐，而不是外家的表小姐了。

　　慕容雅儿没想到自己只是来京城谈了一趟生意，就白捡了一个大家族嫡女的身份，也不知是好事还是祸事。

　　得到下人提前通报的消息后，这一任子书家主的夫人王氏满脸阴沉。

　　王夫人咬牙切齿道：“真是阴魂不散，失踪了这么多年都能蹦出来！还成了女孙，真的是好啊，好啊！”

　　尽管心中气愤，但得了老夫人的叮嘱要收拾出一间院落，王夫人也只得照做，并且还得是好的，否则老夫人定会怪罪下来。

　　命令下去后，王夫人冷静下来，冷笑道：“来日方长呢，且瞧着吧！”

　　王夫人这边不知在算计着什么，子书家的马车却是已经到子书府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