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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一七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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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绮丽,缠绵。明月夜,旧时风。梧桐寂寞,孤灯影重。难忘昨夜欢,生死两销魂。昔笑语难相伴,故地游不相逢。一梦温柔人憔悴,回眸浮生尽成空。
楚悦之琴声忽顿,胸口隐隐钝痛不止。
那日他将名册交给了箫剑秋。
为了魏环莺,他匿藏了名册;为了花非花,他交出名册。只是花非花之死,他就无过?难以释怀。摊开手掌,空空如也,最是无用读书人。他终是谁也保护不了。
之后,杨寰家变,有人密告其为魏党。杨寰欲放火灭迹,被其妾所拿。箫剑秋亲自带兵捉拿。两日后,太守余长钦伏诛。天水河一案线索再现,又掀波澜。天都又彻查了数名朝中大员。箫剑秋奉旨回京,代嫁杨府的凤来依不知所踪。
半年后,楚悦之辞官,离开了安庆。漂泊数月后,终于在安庆十里外的一座小城晋城安定下来,做了一名私塾先生。许是确实不适合为官,楚悦之在这里反而逐渐恢复平静,一身的疲倦与伤痛也随之消逝。但是花非花的影子却久久挥之不去,腰间的坠玉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的罪孽。他欠了债,一身也还不完的情债。
“先生在想什么?”楚悦之猛然回神,一名身高八尺的男子正好奇地弯着腰看他。此人是城里的木匠,阿遥。
楚悦之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
“先生的曲子好伤感啊。”阿遥修着桌案道,“先生还想回去?”阿遥憨厚黝黑的脸上有一抹尴尬的红。
“不,官场已无我所恋。”楚悦之淡然地摇摇头。功名利禄他早已看透,当初不辞官,仅为魏环莺之约。阿遥仍想追问,楚悦之忙道:“令堂近日可好?”
“好多了,多亏了先生。”
楚悦之微笑地点点头。
阿遥突然脸上一片燥红,犹豫道:“先生你生得这么俊俏,又是读书人,医术又好,可有什么心上人……”
楚悦之了然,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许多。但他心中仍有花非花的一段情,怎容得下他人,只能婉言相拒。
离开私塾,楚悦之漫步河边。他平日总喜来此。那两排烟柳总让他无端想起那挥之不去的倩影。远处垂柳下一名华衣公子摇扇而立。如此儒雅的人物,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了。楚悦之正欲上前拜会。
那人却翩然转身。“楚兄久见了。”
楚悦之面色一白,他万万没想到箫剑秋会追他至此,顿时连退三步。
萧剑秋拂扇而笑,自若地看着楚悦之颇狼狈的样子。
楚悦之忽地忆起他与箫剑秋已瓜葛。“箫大人。”
料想到楚悦之的反应,箫剑秋一笑。“楚兄何必这么疏远?”
“我与大人并不熟识。”
箫剑秋灿笑道:“那与她呢?”愉悦地欣赏着楚悦之眼中的疑惑,“歌姬花非花。”
楚悦之心中一动,似喜悦似悲哀的情充斥胸口。她没死?如果没死,为何要欺他?
一双笑眸一瞬不瞬地观察着楚悦之的反应。“楚兄不想见她吗?”
“她在何处?”楚悦之问得焦急万分。如果再见她,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做,他也要完成当年的誓言,不离不弃,相伴到老。但愿苍天怜见,千万莫要落在眼前之人手中。魏环莺在他面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模样至今让他痛彻心扉,如若花非花再……
箫剑秋但笑不语,画扇翩翩,悠哉地欣赏着楚悦之的焦急和决心。“楚兄知道又如何呢?与他相伴到老?”
楚悦之不悦道:“这是必然。”相伴终生是他与花非花神圣的誓言,从此人口中说出令他着实不悦。
箫剑秋闻言大笑,眯着一双笑眸,道:“楚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莫名的,楚悦之浑身发寒,惴惴不安,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想法——一旦了解这个秘密,他将永远也脱不出此人的掌控。
倏然画扇一合,萧剑秋葱指按上发迹。楚悦之惊悚地看着他慢慢地将面皮揭下。
“啊!”楚悦之惊叫一声,猛退一步,瞠目结舌地瞪着那张绝世容脸。桃花笑眸柳叶眉,白玉脸颊红唇腼,正是他忘也无忘不了的容颜。“你!”
“楚兄,在下美吗?”箫剑秋展开绢扇,笑得风华绝代。那绵软的声音正是花非花特有。楚悦之惨白着脸看着眼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绝美容颜,身体颤抖得犹如风中残叶。
箫剑秋颦眉,凄楚道:“大人,可是嫌弃奴家?大人已经答应奴家,相伴到老了。”舒心的莺语宛若一道利剑劈开了楚悦之。楚悦之白了脸,慌了神,险些失足跌落河中。
箫剑秋大掌一捞,将人卷入怀中,亲昵地拦着楚悦之的腰,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儒音:“哎呀呀,楚兄怎么这么不小心。跌下去可怎么好?还说要与我相伴到老呢。”
“你!”楚悦之已是词穷,看着那张深入心中的容颜,顿时百味杂陈。
箫剑秋轻触楚悦之因为惊吓而泛白的唇,笑道:“我可爱的悦之啊,我已经给你机会逃跑了,你怎么又回到了我的怀中?”楚悦之气结,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怎么挣扎也挣不开那强有力的臂膀。
“该说你怯懦,还是直愣?或是狡猾,还是愚蠢?魏环莺,花非花,只是点滴的好就可以拢获你的心。可悲啊,我的猎物。”箫剑秋栖身楚悦之耳畔,玩弄着身侧之人的鬓发,笑语。
感到身侧直人一僵,颤栗不已,箫剑秋朗笑三声,折扇一开,扬长而去。留下楚悦之一人独立湖畔垂柳下。
点滴的好拢获的又岂是一人的心?
只是这句话他永远也不会告诉那个人,他再也不会让他的猎物有脱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