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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占春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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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碧,柳窈窕,雨打睡浮萍。笑看花间红泪,不解莲儿苦心。 谁言女儿痴?戏风月,君子何期?无奈还续红妆误,不是归时。
雨歇初晴,花非花斜卧美人榻,微翘桃花眼笑盈盈地赏玩着河塘中摇曳的带露红莲,纤指抚琴,玲珑的歌声悠悠回荡,却荡不进一旁静立之人的心中。
花非花停琴,坐起,背对楚悦之,戏谑道:“怎么,是奴家的曲不入楚大人耳吗?”
楚悦之正色抿唇而立,丝毫不为靡靡之音心动。“你怎会知道当年之事?”
花非花笑而不语,指间泠泠流转的琴音仿佛也带笑意。音不绝,水袖一荡,清新的茶香伴随着茉莉甜香而出。“奴家特为大人准备了上好白茅,还请大人赏脸。”
楚悦之戒备地看向背对他抚琴的倩影,踏进凉亭。茶香不绝,琴音不断,心中的烦愁也纠缠不清。半个时辰过去,楚悦之只抿了几口茶,而花非□□自抚琴,仿佛身后也无此人。
“葬花楼的糕点不合大人口味?”
“非也。”
“那为何不见大人品尝一二?”
花非花转身步到桌前。花非花生着一张笑唇,故纵使没有笑意也会让人觉得她在笑。楚悦之看得清楚,心中明白。
“非是客,愧对招待。”
“话何必说得这么绝呢?”花非花在楚悦之身侧坐下。温柔的脂粉香扑鼻而来,楚悦之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回避,却被花非花一手按住。
“你怕我?”楚悦之惊慌失措,没来由的觉得花非花此言气势凛凛。
“没。”楚悦之矢口否认。面对眼前这名女子的桃花眼总让他头皮发麻。他总是会没来由的想到一个人,那个常伺君王侧喜怒变无常的宠臣,也是毁去他锦绣前程击溃他自尊自信的权臣。想起那个人,楚悦之就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
“大人无恙乎?”
一声软语却似惊雷让楚悦之猛然弹起。不慎之下的碰撞,让花非花身形一下不稳险些跌倒。楚悦之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环住花非花。“姑娘?”
花非花稳住身体,撤开一步,神伤道:“奴家自知身份卑微,大人何须这般伤人?”
“这……我并无此意。”楚悦之失措,像是突然间配破了一碰冷水一般,再一看花非花,一介如花女子怎有那人的影子,顿时内疚万分。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伤害别人,却还是无法避免伤害。难道一切皆是他草木皆兵,唐突美人恩?他只是害怕再见那人。
“嘻,大人莫慌。”花非花闻言转愁为喜,掏出锦帕帮楚悦之拭去额上的冷汗,“奴家方才见大人脸色不佳,忧心尔。且奴家哪有这么容易受伤,这种事,奴家应当早已习惯了才是。”花非花说的自在,听者却心痛。这柔弱女子身上到底担了多少伤痛,竟让她说出“习惯”。
楚悦之心中刺痛,更为内疚,不由地欣赏起眼前这名女子。一句“习惯”,是悲,是怨,是无奈。原来也是天涯沦落人。
楚悦之扶花非花坐下,忽然神来。“姑娘为何将此取名葬花楼?”葬花楼,总觉得有一丝哀怨。
“大人为何请调西南地?”花非花不答反问。
楚悦之一时恍惚了。为了撇清与魏氏的牵连,为了避嫌,或许是为了逃避那个人?他依稀记得那双带着残酷的笑意的美眸。
昏暗的地牢之中,摇曳的火光。那人就坐在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压在地的狼狈模样。“魏氏宠儿被压在地的感觉可好?”那个人的声音带着愉悦的兴奋。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脸侧过一边不再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人却擒住他的下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真好看,骄傲又惶恐的眼眸。楚公子你在害怕吗?”不想承认害怕眼前这个人,身体却无法控制地颤抖。他真的很害怕,亲眼看见这个人如何一脸温和地逼人发疯,亲眼看见这个人如何面不改色地抽刀杀人,亲眼看到这个人如何面带微笑地酷刑逼供,他如何能不怕?
他倔强地撇开头,不去看那双漆黑的眼眸。四周传来的凄惨的呻吟,令人目不忍视的残酷刑法,以及下巴上强硬的力道,他的身体无法克制地痉挛着。进到这里的人都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这将是他的下场?他闭上眼,希望逃避这逃不开的恐惧。
那个人倏然放开他,直起身,调笑一般得说着:“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真是惹人怜爱。”周围传来不断的嗤笑声,让他脸上燥热难当。他羞愤,但他无力。他是反抗不了眼前这个人的。
“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最硬的,其他人到这里就已经吓得哭爹喊娘尿裤子了,他竟然到现在都没吐一个字。”
又一声嗤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到行刑了才哭。啧,可惜了你一身细皮嫩肉的。”
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不去回答。他又不能退缩的理由。
“还真一个字都不说呢。”悠悠的仿佛若有所思地声音,那个人仿佛正在为自己的倔强而伤脑筋。心中稍稍有一丝快慰。
“大人,还是用刑吧。”惨叫不绝于耳,寒流瞬间贯穿身体,背上冷汗涔涔。
“放他离开。”那个人说道。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人。
“这……”别说周围的吏卒,就连他都不敢相信。这个鬼一般冷酷的人要放他离开?这有可能吗?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楚了,那个人在笑,一成不变的自信的笑。“我已经确信他不是魏党余孽了。”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轻易地确认了他的清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靠近自己,捧起自己的脸,笑得犹如初见之时。“感恩吧,悦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逃跑。不过,你逃得了吗?”
“大人?”楚悦之倏然惊醒,手心尽是冷汗。
“我没事。”楚悦之微笑着安抚一脸忧色的花非花,“姑娘怎知我少年事?”
“秦楼楚馆是非地,大人英才名誉一时,花非花岂会不知。大人曾是天之宠儿,才比天高,花非花倾慕多时,只想多侍奉大人一些。”原来她不知,当年他与魏氏的关系。楚悦之松了口气,见花非花眼神又黯,怜惜不已。曾经从医,医者父母心,他是最见不得人受伤。
花非花见状忙摇头,嫣然笑道:“传闻花非花,能知天下事,能解尘世愁。奴家只愿一解大人眉间愁绪。”
楚悦之怜惜地笑道,是他之过,他怎忍心伤这脆弱又坚强的人儿。无端伤人,他又和记忆中的那人有什么区别?而且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天都大才子,不过是个落魄的小佐官而已。
花非花见他神伤,忙道:“大人莫这样,只要大人愿意多来陪陪花非花,花非花就心满意足了。”
“花姬……”楚悦之心中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