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楼外楼》月隐龙鸣

2、第一章 醉红妆

　　琼楼玉帐翠琦香，舞分行，动流光。百般娇态待情郎，眼儿媚，玉肌芳。 银壶倾倒请君尝，暖醇酒，几回肠。更起双歌花解语，人未醉，愁思忘。

　　一曲毕，满座宾客无不喝彩。珠帘半卷，香雾靡靡，歌姬花非花慢慢从帘内步出。头梳扶摇流云髻，发缀七彩琉璃珠，旁插坠兰八宝簪，耳缀晶莹露花铛。绿水墨黛柳叶眉，媚眼如斯水盈盈，粉颊玉肌桃花绯，殷红唇腼气若兰。身裹金线红罗裙，外罩绣纹白长衫，腰盘三段彩锦带，一动柳腰摇，一步三摇摇。众人皆惊艳，花非花不愧是安庆第一美人，确是世间难得的尤物。
　　花非花抱琴而立，薄唇似笑非笑。满座心动，座下定力稍差的已经拿袖子擦下巴。花非花看在眼里，莞尔一笑，欠身道：“奴家花非花，叩见各位大人。”不似寻常莺燕娇弱腻味，珠圆玉润，不卑不亢，令人痴迷，而房中宾客也早已醉态横生。
　　要见花非花并非易事。众人往往掷千金，待千日，不得见她一面。如今座下皆非寻常富贵，花非花又岂会不知。事实上，花非花今日之客正是遭到天水河一案牵连贬责的杨寰，泅洲一役后迁居青州的余长钦，杨寰之友楚悦之。
　　花非花笑看满座痴态，似笑非笑道：“不知各位大人今日是要听曲、品酒，还是谈心？”楚悦之瞬间痴了，手中之杯“咣当”落地。花非花一言虽对众人所言，不知为何楚悦之有种此言专为他而言。
　　花非花掩唇失笑，斟上一杯醇酒，不动声色招来婢女来依。“楚大人，花非花这厢有礼。”楚悦之接过婢女递上酒杯，尴尬不已。这花非花虽是娇若风中柳，但那双暧昧不明的媚眼，总让他想起那远在京城的某人，令他心生畏惧，痴迷之情顿消。
　　“姑娘美意，在下心领。”
　　花非花媚眼带水，按胸颦眉，柔声带怨。“楚大人嫌弃奴家？”
　　“这……”楚悦之一时语塞。杨寰酒酣，酒气上脸，一脸垂涎。“好友怎可唐突佳人？不如，不如让我。”说罢，一双贼手就摸上酒杯。
　　楚悦之一时左右为难。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眼中满满的笑意，楚悦之看在眼里尴尬心中说不出。
　　“哎，原本想被贬到西南这种穷乡僻壤还以为再无往昔逍遥日子。”杨寰夺下酒杯，放在鼻下贪婪地闻吸，一脸醉态，“到了安庆，我才知道，嗝，天都算个屁啊！安庆才是真正天上人间啊！”
　　“杨兄……”楚悦之尚来不及阻止，杨寰深怕来夺似得一饮而尽，脸上神情更加贪婪。“好酒，真是好酒！花美人真是花香，人香，过手的酒也是香气逼人啊。”杨寰攀着楚悦之的肩，色欲弥漫的双眼不停绕着花非花转。楚悦之被杨寰一身酒气熏得头昏脑胀，却又挣开不得，更入窘境。
　　花非花看在眼里，掩嘴轻笑：“杨大人过奖了。大人若不弃，可以永远留在葬花楼，让奴家伺候左右。”花非花一笑百媚生，楚悦之看在眼里却觉得熟悉得发毛。是他吗？难道真的是他？
　　“不弃，我怎么会嫌弃呢？我高兴还来不及。不如，嘿嘿，美人就随我回去吧。”杨寰酒气冲脑，完全不顾什么礼数，扑身抱住花非花。花非花一个旋身，柳腰一转，滑出突来的怀抱，只留余香。杨寰还想上前，花非花又一旋身，躲得更远，掩鼻颦眉，无法近身。
　　“哎呦，杨兄，你可别这样。要是让你家那位麻烦的大小姐知道，哎呀呀，那真是头疼了。”一旁也醉得七七八八的东家余长钦忙拉住这个丢人现眼的好友。杨家有悍妇几乎是人尽皆知。杨氏原是杨寰表情，魏氏当权时也算是名门望族。魏氏之乱后逐渐衰败，但大小姐的个性依旧难改。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楚悦之见机忙劝。余长钦仍对那温柔乡犹豫不决，只是手上的人实在丢脸。“也好。”余长钦好歹也是太守，这脸他丢不起。葬花楼也是小有名气的地方，在此丢人现眼，他这个太守就难看了。
　　花非花见三人即将离去，连忙起身。“三位大人要离开？”说着莲步踱到三人前，宛若无骨的身姿不着痕迹地往楚悦之身上一靠。“大人明日午后可否再来‘葬花楼’？不知小女子是否再有幸侍奉天都才子。”楚悦之秀气的脸瞬间一白，额间渗出了一层细汗。
　　眼见手中之人更加失态，余长钦没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失常，顾不上礼数速速告辞。
　　“花非花恭候大人再来。”绵软的一声送客，温柔的一个低头，狡黠的一抹微笑，注定了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