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灼灼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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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跨进清宁宫，早已守候在宫门口的大玉儿便迎了过来，祺雅连忙为我褪去斗篷，怕大玉儿沾染斗篷上面的寒气。大玉儿走来牵着我的手，她细细的叨念我的手冰凉什么的，却也并没有对我在科尔沁这两年的时光多做什么质问。
看着她漂亮的侧脸映着清宁宫摇曳的烛光，一种心情，仿佛是思念，抑或亲情。这生，汎梨的生命中，来来去去许多人，她是名留千古的大玉儿孝庄太后，而我该何去何从？
随着她走去了内室，哲哲怀里抱着多尼正低声哼着小调儿，见大玉儿牵了我进屋，抬起眼来竟是泪眼一汪，招了手，我的心被狠狠的撞了，是么，或许她们于我而言是这生命唯一的亲人了吧。
大玉儿轻轻笑了，松开我的手，会了她的意思，急忙快步走去哲哲跟前跪下，道：“姑母，汎梨回来了，您的小汎梨回家了。”
哲哲将孩子抱好，腾出一只手来将我扶起，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给姑母看看，哎，瘦了这么多，听说还在科尔沁闹脾气不服药，瞅瞅这小身板儿怎么撑得住。今儿开始让尤璃好好给你补补，脸上没一点儿血色怎么行。跪着干嘛，地上多凉啊。来，姑母身边儿坐着，咱姑侄仨儿唠唠嗑儿，让苏茉尔她们传膳。”
随着她的手起了身在暖炕畔坐下，或许是这些天的颠簸也是累坏了，哲哲怀里的多尼已经睡去，只听她轻声道：“方才可见着了皇上？”
颔首，老实作答：“见着了，请了罪。”
“他可有责怪你？”哲哲握紧我的手，语气不重，却能感觉出她有微微的颤抖一瞬即逝。海兰珠那万丈的宠爱似乎把她折磨得不再是当年毫不犹豫夺走扎鲁特腹中孩儿的哲哲，不再是骄傲的立于皇太极身侧浅浅微笑的凤身。
摇头，怕惊了她，柔声答道：“姑母宽心，皇上说姑母从昨儿开始就等着了，遣了我快些回清宁宫陪姑母和姑姑，并无责怪的意思。”
哲哲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许，又想了想，问道：“他可有追问你如何又能说话了么？”如今的她，再也不如过去那般拿得稳皇太极的心思，他的宠爱来如洪水，她或许也是迷惑的，他究竟爱海兰珠么，又或者，究竟爱她什么。
垂眉，答：“问了。”
“哎，”落下一声叹息，哲哲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仿佛自语，“只有对你，我看不透他的心思，不懂啊。”
我有些讶异，抬起眼来柔声说：“姑母不问我是如何作答的么？”
却见哲哲笑了，很浅，带着浓浓的悲伤与无奈，又是叹息，道：“你说了什么都并不重要的，他不在乎。姑母也不在乎，只要你和玉儿能好好的，什么都好。”
话至此时，大玉儿已经跟苏茉尔张罗好了一桌膳食，知哲哲的心又沉了，我不再做声，大玉儿转过头来柔柔唤道：“姑姑，可以用膳了。”
哲哲这才将怀中的多尼小心交给一旁的祺雅，牵了我去桌边坐下，大玉儿也随着坐下，炉火噼啪作响，明明暖如春日的清宁宫竟显得如此清凉。一席膳间，哲哲与大玉儿不时夹了平日里我最爱吃的菜色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不深，却又让这冷冷落落的屋子里无端端的暖了些。我想，她们的关心是真实的，至少，此刻是的。
只是，心中都挂着些只属于自己的寂寞。
回了盛京的翌日，哲哲免了请安，说是皇太极那边儿有她去说。无妨，皇太极倒是不会这般挑剔我才是。
刚盥洗完了坐上暖炕，不待祺雅走去开门，我便被冲进屋子里的一抹桃红身影抱得严严实实，轻笑，抬手安抚，碰到她的体温，感觉她在抽泣，叹息，柔声道：“昨儿玉姑姑还说怕是你待不住天亮便要冲进宫来，倒是了解你。呵呵。我回来了，小玉儿。”
漂亮人儿埋着脸许久才抬起头来，许是她这样骄傲的性子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悄悄抹去了泪痕，声音依然哽咽，噌道：“明明说大雪延误了行程，昨儿个也没人告诉我一声，今儿一早才听说你已经到了，这就赶来了。”
“也容不得我好好盥洗，你啊，这急性子多少年都改不掉，”我也噌了她一句，笑着牵了手来暖炕坐下，道，“这两年一切可还好？”
她点点头，极用力，发髻里的穗子摇得噼啪作响，引得一旁的娜金儿和刚端了茶水进来的兰喆也笑了。小玉儿的脸上泛起一些红霞，不好意思的笑了，巴巴的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尚好，我这脾性，盛京有人敢欺负么？”
“可不是，谁敢招惹你，我倒是想要会会那人去。”浅着笑了，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怕她看出我眸中的心疼来。
小玉儿那模样，说得自信满满，眼中却透着那般的落寞。大玉儿遣了兰喆又回来西苑，短短半日时辰那丫头叽里呱啦没少说话，她说多尔衮已经极其宠爱朝鲜来的妾室，小玉儿那之后便鲜少再出家门，连哲哲都开口免了她的请安。
抬手为小玉儿理了理摇得哗啦作响的穗子，柔声道：“我从科尔沁走得急，也没顾得上给你带些什么家乡的东西，莫要怨我。”
“怨你作甚，傻丫头。若觉得对我不住，下次就莫要再让兰喆斟茶了，这丫头怕是刚偷吃了你的酥酪，杯子边儿还带着她手指上的奶味儿呢。”小玉儿噌道，笑眯眯了指了指一旁的小丫头。
正埋头侯在一旁的小丫头果然是经不住吓的主儿，连忙甩手辩解道：“没有没有，都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儿了，不该留有味道才对的！”
众人扑哧一笑，这丫头果然是个开心果子，见大家都笑了，丫头才憨厚的一笑，解释道，“从前福晋总赏奴婢吃来着，可玉福晋不喜欢酥酪，福晋要是不回宫奴婢是吃不着的，奴婢又不敢上御膳房去取些来，呵呵。福晋恕罪。”说完还吐了吐舌头，煞是可爱模样。
“还叫福晋，要改口叫格格了。”噌了兰喆，拂了手，小丫头才笑嘻嘻的出了屋子，回过身来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向着小玉儿轻声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多铎可还好？”
这下小玉儿不欢喜作答了，让自己的侍女把她带来的进补药材交给了祺雅，又要了个暖手炉子来，才幽幽开口答我：“那野蹄子好得很，就差把汉人的那个什么花魁陈圆圆也抓进他豫王府里了，气得多尔衮也撒手不管，说皇上若要罚就罚吧。上回儿我才去骂了一通，他也不听，亏你还为了他千辛万苦的从科尔沁回来。”
又是扑哧一笑，她倒是会形容，陈圆圆还要留给吴三桂去冲冠一怒给爱新觉罗家的人打开山海关大门呢，能来这万里风沙的关外么。不过从她的话看来多铎这次倒是装得彻底，不久，皇太极就会削了他的爵位吧。
看我也不生气，反而笑了，她也懒得用多铎来数落我，闹着要去看看多尼，便起身牵了她一起去内屋。
俯在摇篮边，小玉儿不再说话，安静的偏着头看两个孩子的睡颜微微笑，她这般慈祥又幸福的模样刺得我的心生生作痛。
她轻声道：“这孩子就是阿扎克图唯一的血脉？”听我轻轻嗯了一声，又兀自与乌仁图雅低声喃喃说道，“原来你就是霞光格格的女儿么，真是漂亮呢，长大了也会是大清国的霞光的。好孩子，好孩子。”
“小玉儿，那李贤珠……”
“像极了那个人。”
站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美丽容颜上是如何的悲哀。
短短六个字，如刀割一般让我心酸，无法想象小玉儿伤到了何种程度。多尔衮唯一的血脉，竟是那个像极了大玉儿的外族女人所出，小玉儿的心早死了，只等待着与多尔衮共入黄土罢。站在这个明明比谁都骄傲，如今却比谁都脆弱的女子身后，一时竟失去语言不知该如何拭去她心头的血泪。
她却起了身，灿烂的笑着，说道：“那又怎样，我才是唯一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桃红的女子，灼灼的微笑，坚定的爱情，腐烂的伤口，执着的期待，伤痕累累的骄傲。我没能忍住眸中的泪，她却抬手为我拭了去，那样温柔。
多铎啊，是我软弱么。
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怨恨这历史的残酷。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灼灼美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