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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月异当时 ...


  •   但凡穿越女,若不是自小就接受高度培养的胎穿才女,大多也是身怀绝技,在穿越后大显身手的女子,毕竟,只有这样才担得起女主角的大梁,对得起作者安排的一堆英年才俊数字军团。

      对着面前的一盏古筝和身旁哭笑不得的祺雅,倒也是觉得愧疚的。这小汎梨的身体依稀记得的本能不多,能供我使用的也不多,将双手放上琴弦的时候其实心中是有些期待的,但那噪音随着不听话的手指传出时,我看见了祺雅逐渐扭曲的表情,狠狠的胡乱拨动琴弦,依然没有成曲,只作发泄。

      是我不好。

      非要试探自己身体里、意识中是不是还有汎梨的灵魂。阿扎克图离开以后便不再感觉到那种对这个草原隐隐熟悉的模糊记忆,我是害怕的,害怕阿扎克图带着汎梨,带着鄂尔赫,带着娜仁托娅彻底离开。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而我的双手不停不断的沾染着我爱的和不爱的人的鲜血。若这是注定是我的罪孽,是不是只莫念一人去偿还就好?

      不要再牵连他人。

      “福晋,若忘了便是忘了,莫要勉强。”祺雅俯下身来,轻轻握住已经被琴弦所伤的我的手指轻声说道,“王爷不会回来了,不要弹了。”

      垂下眼帘,摊开双手,白皙的青葱已经开始泛出了带着血丝的紫红,生生作痛。阿扎克图,皇太极还是没有下旨接我和多尼回盛京,我们是不是失算了?是不是一步步走进圈套,最后一无所有的人其实是我们才对?

      阿扎克图,你听得见么。

      我该如何是好。

      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只因这次的赌注实在太过沉重。

      “格格!格格!格格不得了了!”

      娜金儿跌跌撞撞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口中大声的呼喊着,祺雅倒是镇静,只是拿出丝绢小心翼翼的埋首为我擦拭手指尖点点浸出来的血丝。

      小丫头跑近了,也顾不得请安,气喘吁吁的嚷嚷道:“格格!格格,出事儿了!贝勒爷他出事儿了!”

      贝勒爷?

      皱了眉抬眼看她,祺雅闻言也是诧异,停下手中的事情抬起眼来盯着娜金儿,道:“别急,好好说,别吓着了福晋,哪个贝勒爷、出什么事儿了?”

      娜金儿抬手抹了抹前额,急匆匆的道:“是咱们家的十五爷出事儿了!”

      多铎出事儿了?!

      我的手不禁一震,呼啦一声站起来抓住娜金儿的衣袖,那血丝点点沾染上她的衣袖,感觉到刺绣的凹凸。出事了?他出事了?

      “听刚从盛京回来的人说,十五爷抗旨没有去演武场给十四爷送行,称是避痘,结果皇上派人去府里一看,十五爷……十五爷他……”娜金儿急匆匆的说完前半段突然的就打住了,眼神有些闪烁,仿佛是说漏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看我急了却说不出话来,祺雅皱了眉头,轻声道:“好好的怎么变得结巴了?知道的就说吧,看你,倒是吓着福晋了。十五爷他怎么了?”

      娜金儿垂了眼咽了咽口水,才是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盯着我的眼眸道:“十五爷他唤了一帮妓/子在府中玩乐……十五爷……还批着舞姬的纱裙……格格……您没事儿吧?”

      玩乐?披着舞姬的纱裙?

      皇太极率领众亲王贝勒也要去给多尔衮送行,放着这样国事不管,在家玩乐,这不像是他的做事风格,即便是装,也不至于此。并且,多铎好戏,甚是钟爱听戏,但这些年来我却不知他还喜欢舞姬,他怎的突然如此?

      思索半晌,转身拉过祺雅的手摊开,在她手中只写出零碎几字,再抬眼看她,料想她明白我的意思,她便是懂了,抬起头来问娜金儿:“皇上他们为什么都去了演武场给十五爷送行?”

      娜金儿还没答话,我再拉过祺雅的手急匆匆的画出几个字来,祺雅颔首,道:“是打仗么?是不是十五爷和岳托贝勒?”

      闻言娜金儿吃惊,慌乱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盯着我道:“只听说了是十五爷受命要去打仗,不知道有没有岳托贝勒一道去。格格怎么知道是十五爷去打仗?”

      果然。

      我摇头,抿起嘴角笑了,散去方才的焦虑。

      历史记载,崇德三年九月,皇太极命多尔衮与岳托出征,并率领各大贝勒亲贵去演武场为他们送行助威。多铎谎称避痘,在家与戏子共游,还身披戏衣讨好花旦,皇太极龙颜大怒,称十五弟不足以成大器,不足以为王,对之不再加以重视。

      不久,明年吧,如果历史没有再一次的被扭转,皇太极就会废了多铎的豫亲王爵位,大肆贬爵罚奉。在他眼中,多铎便将是毫无实际价值的弟弟,他不会再提防多铎,而是全身心的研究如何对多尔衮加以利用的同时,对其逐渐丰满的羽翼进行制限。

      我就像是孤独的阅读者,看着记载的历史和眼前的事实重叠,所有出现的不契合,而又恰恰微妙的吻合一致。

      多铎异于历史所记载的他,他也毫无掩饰的让我看到了真实的模样,于是曾经一度思考过关于多铎与戏子共游的这段记录,想不出为何他会如此对待这样的大事,尤其出征的人还是多尔衮。

      如今,当一切按照历史的齿轮中规中矩的发生,就像两种影像的重叠,我在一旁观看,轻笑如月。

      多铎放下的这步棋,险了些,却走得恰到好处。

      放开紧紧抓着娜金儿衣袖的双手,才感觉到手指传来阵阵的刺痛,摊开双手放于祺雅眼前,颔首。她很快读懂我的意思,又拿起丝绢小心翼翼的擦拭那片猩红。

      “格格?格格您没事儿吧?格格的手怎么了?”娜金儿不明白,上了一步轻声唤道,猛地看到沁出血来的手指又是一惊。

      我不答她,也答不了。祺雅偏过头去摇了摇头,道:“福晋不急了,是好事,你也别担心了,去看看小阿哥和格格醒了没。”

      “那……十五爷那边?”娜金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道。

      祺雅冲她微微一笑,安抚道:“福晋不急,那么爷也该是平安的。自家主子如何聪明,你还不了解么,放心去吧。”

      闻言娜金儿看向我,见我也是带着些笑意,才是安了心不再多问,福了身走进里面的屋子去照看多尼和乌仁图雅。

      “贝勒爷这一招,恐怕也只有福晋才读得懂了。”祺雅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拿出药膏过来仔细为我轻轻的擦上,轻声道,“一个闪失,便是会惊动了许多人罢。”

      感受之间传来药膏的清凉,轻声叹息。

      三年。

      我和多铎用去三年的时光彼此折磨,从相遇到离开,仿佛经历过种种,又似乎只是挥挥手就能拂开的清淡往事。如今隔得不远,却无法再相伴的日子,明明未见,却好像胜过了那三年的岁月。

      沉甸甸的,这伤痕累累的爱情里多了些坚定的味道。

      多铎的险棋,还需要些铺垫才行。

      险了些,为他,我愿意。

      偖莽带来盛京的消息,整整好几月的时间,皇太极不再过问多铎的行踪,即使他不上朝,皇太极竟也不追问什么或责罚什么。于是,这个豫亲王成了实实在在的挂名王爷,多尔衮并不为他说情,顾自去了沙场。

      豪格依然因为虐杀战俘之罪被皇太极软禁在肃王府中,那尔真成了他的继室福晋,皇太极赏赐珠宝数十箱之多,一时之间那尔真在盛京人们口中华宠无限。

      而,多铎的乖僻怪异之名越发的成了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笑料,他依然我行我素,先前的专宠福晋哈季兰也失了宠,豫王府中姬妾成群,白日里也是歌舞升平,宛如青楼,只顾行乐,放纵声色。

      只有我知,他如冷剑,隐忍。

      崇德三年冬•腊月,科尔沁传来消息,车臣亲王妃博尔济吉特•汎梨感染风寒,因痛失夫君,郁结于心,咽喉处的伤患复发,加之拒绝服药,身体日渐衰弱。

      “格格,娜金儿求求您了,喝药吧。”端着药碗跪在眼前的娜金儿泪汪汪的模样刺痛我的眼,我疼她,却不得不弃之不理。

      祺雅撩开帘子进来,听见我咳嗽,见娜金儿端着药碗哭得一塌糊涂,叹息一声,道:“娜金儿,起来吧。”

      娜金儿抹一把泪,用力摇头,道:“娜金儿愚笨,不懂格格和祺雅的想法,不知道格格究竟要做些什么,只是病是真的,再这么拖下去身体熬不住的。格格您就喝一口药吧,一口就行。”

      伸手抚过她脸颊的泪水,病痛的虚弱让我已经无法扶她起身,只能微微一笑,摇头。这已是能为她做的所有,她手中的药断不能喝,一口都不能。

      小小的女子端着药碗固执的跪着,不起。

      招手,祺雅过来冲我颔首,低声道:“福晋放心,一切已妥当。校尉说,这是王爷生前吩咐下的事儿,定会做好。”

      闻言便是沉默,闭眼假寐。祺雅守在身侧,娜金儿依然固执的端着药碗跪着。屋子里的炉火噼啪作响,寻不得灵魂深处那一抹阳光般的小小身影。

      他们终究离我而去。

      科尔沁大汗担心这个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神楽格格在科尔沁暴毙引来杀生之祸,即刻上书大清皇帝,求大清皇帝允许神楽格格返回科尔沁左翼娘家休养。

      啪。

      将文书扔回书桌之上,皇太极呲之以鼻,兀自理了理衣袖的褶子起身走去内室,见海兰珠已起了,便是笑容满面,道:“还早,不如多睡一会儿。”

      眼前的窈窕女子轻轻摇头,将手中的狐毛裘子为男人小心的披上,柔声说道:“还不至早朝的时辰呢,怎的皇上起得如此早,臣妾便也起来陪着皇上。皇上先看着折子,臣妾这就让人做些果子点心来备着。”

      皇太极知道自己便是融在了这女子的温柔乡中,转念一想,当年若是玉儿愿意如此柔情待他,他又怎会一怒之下撕了册封她为皇贵妃的圣旨,转而丢进最下位的永福宫去做那无名无分的庄妃娘娘。

      大手一把将海兰珠揽入怀中,埋首发丝间,慵懒的开口:“别张罗了,不过是科尔沁过来的折子,早看完了,既然起了,你陪朕说说话。”

      “科尔沁么?可是出事儿了?”从这男人进屋的时候她便看出他眼中的怒意,原本她是断不会过问的,只听得他说是科尔沁,这终究还是问出口来。说了,又有些后悔,不好再收回,怕恼了这男人,便是沉默。

      海兰珠素来不过问他的政事,他知道她不想做第二个大玉儿,也做不了那样聪慧伶俐的大玉儿,他喜欢的,就是她的女子柔情。她虽然问了,他也还是不愿意说的。因为汎梨的事儿,皇太极是极生气的。不过是个小小的贝勒福晋,怎的偏就不安生,一茬接一茬的惹出事端来。

      放开怀中的女子,皇太极走去暖炉边儿的圆桌前坐下,又示意海兰珠去他腿上坐下,才来回摸着她一双玉手轻描淡写的说道:“莫要担心,不过是卡布托想要朕下旨,送汎梨回索诺穆那里罢了。”

      一句话,不足二十个字,却是如针扎进海兰珠的心里。

      这些年来,阿玛宠爱大玉儿,大汗宠爱大玉儿,哲哲宠爱大玉儿,自己却要远嫁蒙古,丧夫改嫁,如今的丈夫心中也还是有着大玉儿,他的眼神瞒不住她。同是姐妹,大玉儿凭什么比自己幸福?

      她本是不厌恶汎梨这个小侄女的,只是眼见着哲哲和大玉儿宠着她,多铎宠着她,索诺穆宠着她,皇帝也在不经意间宠着她,见着她仿佛看着就是当年的大玉儿,她便是厌恶汎梨了。

      这些女人凭什么比自己幸福。

      “汎梨不是白花在身么,怎么突然要回娘家去。”海兰珠抬手去端了桌上的热茶,斟好了放在桌上,人还是坐在皇太极身上的,半垂了眼,说道,“何况她如今是车臣亲王妃,可走得了。”

      皇太极接过热茶啄了一口,似乎比起刚才来说心情不算太坏,眯了眼,抬手轻轻梳理女子发髻间的穗子,开口说道:“那丫头又是病了,偏生不肯吃药,卡布托怕担上这桩热栗子,趁着现在想要丢给索诺穆和朕罢了。”

      不吃药?那何不干脆就一水毒药随了阿扎克图死了去罢,小小黄毛丫头倒是手段颇多,消息竟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来。

      海兰珠心中冷笑一声,自然,这话断不能说出来,只是暗自愤慨。眸子里还是依然柔情的,偏了头让男人理着那金锁穗子,让自己用极平静的声音软软说道:“病了不肯吃药,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你是不知,那丫头倔着呢。”皇太极轻笑,话却只到此,便转了头去饮茶,完了,兀自又倒了一杯,不再说什么。

      为何他只点到即止,一些话,他总是不说。海兰珠想要从他嘴里听到的,是他决定将汎梨继续放逐科尔沁,永不回左翼,永不回盛京,抑或放任她倔强着自生自灭。

      偏生他却不说。

      言语间竟还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宠溺。

      跟了他这些时候,海兰珠还是读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他太精明,即使如今,他偶尔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也多少有些凌厉。她知道,他对她毫无忌惮的宠爱不仅仅因为迷恋,更多的原因是她的背后没有像哲哲和大玉儿有着阿玛和玛父强大的蒙古力量支持,对他也就没有任何的威胁。

      在家族中的不受宠,却成了他宠爱她的理由,如何的讽刺。

      越发的恨了。

      “皇上……”

      “好了,朕也该走了,天还早,你再歇一会儿。”海兰珠正欲说话,皇太极却放下手中空了的茶杯起了身说道。

      见他态度如此,海兰珠也识趣的不再多说什么,小心的为他拂平衣服的褶皱,翘起嘴角的笑容轻声道:“不歇了,臣妾让人备了丝线,等天开春儿了小阿哥能穿。”

      皇太极伸出手去挑起她的下巴,突如其来的动作似乎让她有些惊,他眯着眼看着她风韵缭绕的容颜,见她有些悚了,却笑了,俯身在她好看的额头印下一吻,道:“他可是大清国的太子,记得用黄色的缎子。”

      她被他盯得有些慌,意识到自己的慌乱,忙是笑了,柔情道:“臣妾知道了。”

      男人似乎相当满意她的反应,这才松了手,眯着眼笑着离开了关雎宫朝崇政殿的方向走去。送他至门口,看着那抹明黄的身影走远了海兰珠才拢了拢领口回去,炉火猛地噼啪一声,惊了她一跳。

      皇太极的宠爱来得突然,来势也如洪水澎湃。这其中,唯有海兰珠心中清楚,他能爱她如此,宠她如此,也能突然就废了她,和她的儿子。她必须得到他的宠爱,直到她的儿子登基做了皇帝,她便是大清国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手握大清和蒙古政权的皇太后。

      大玉儿,那时定要一个一个夺走你所拥有的一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月异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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