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植言物语》木子小榭

4、第四章

　　黛玉回巡盐御史府的时候还是非常兴奋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传闻中性子古怪、早已不再行医的柳四娘最终为什么会答应自己为父亲诊治？可对黛玉来说，柳四娘的目的和条件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可以平安健康。就算最终她还是会被送到京城荣国府去，可他们父女总会有团聚的一天。

　　然而，黛玉的好心情却仅仅维持到回到她自己的院子就被破坏了。

　　院子里的草木全都是蔫蔫的，对于想要跟它们分享喜悦的黛玉的呼唤完全没有任何的回应，就好像昨天夜里的热闹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同样蔫头耷脑的是院子里的下人，看到黛玉，他们连忙退到一边，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全然不见了之前的热情。只有王嬷嬷板着脸站在黛玉对面，高声训斥起了刚刚才随着黛玉一起回府的秋绫。

　　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嬷嬷。从黛玉一出生，王嬷嬷就一直贴身照顾她。等到黛玉大了一些，王嬷嬷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黛玉院子里的大管家，管理着黛玉小库房的钥匙，管理着院子里的大事小事，也管理着院子里的下人。一直以来，黛玉对王嬷嬷都十分的信任和依赖，林如海也十分放心的将黛玉交给王嬷嬷。甚至就连这次黛玉要去荣国府，林如海也打算让王嬷嬷跟过去照顾黛玉。然而……

　　想到昨夜花精花灵们告诉她的“王嬷嬷背地里总是一口一个病秧子、短命鬼的称呼她和父亲，还跑到荣国府来的那两个婆子那里献殷勤”的事，黛玉看着王嬷嬷的眼神里就不由带上了几分探究。她真的很想知道面前这个自幼便对她照顾备至的奶嬷嬷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表现的那般关心她。

　　最终，黛玉还是失望了：她真的在王嬷嬷看着她的眼神里发现了隐藏得极深、极难察觉到的不耐烦和厌恶。

　　“嬷嬷昨夜并没有守在我的房间，”黛玉抿了抿嘴，直接打断了王嬷嬷的话：“是去了哪里？是去找荣国府来的婆子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她们竟然有旧？”

　　黛玉的话令王嬷嬷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但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的不自然，理直气壮的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昨个儿不是你自己把我赶出去的吗？再说了，我去找荣国府的婆子还不是为了你。你马上就要去那荣国府了，到时候不得有个能帮你说话的人？姑娘你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荣国府在京城那可是有头有脸的，规矩大得很，可不是咱们这小小的扬州能比的。你两眼一抹黑的过去，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林家的脸面岂不是要丢尽了？”

　　看似处处为黛玉为林家着想的话却令黛玉别扭至极：她怎么不觉得两个二等婆子能帮她说上什么话？再说了，她是荣国府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是荣国府主人的亲外甥女，需要求什么门道？

　　王嬷嬷并没有察觉到黛玉的不愉，反而继续自顾自的说着黛玉今天的穿着打扮以及私自出府的行为多么给林家丢脸，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名门贵女能做的事。如果被荣国府知道她今天的行为的话，一定会更加的看不起林家的。

　　若是往日，黛玉听到王嬷嬷提到林家的脸面，一定会先检讨自己的。可是今天，她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林家的脸面是重要，可父亲的安危却是更加的重要。再说了，荣国府凭什么看不起林家？

　　更何况，君子兰都告诉她了，王嬷嬷去荣国府来的婆子那里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自己。或许是已经知道了林如海的打算，为了到荣国府后能够过得好，王嬷嬷特意跑过去巴结荣国府来的婆子，甚至还偷偷的拿了黛玉屋子里的东西送人情。这些黛玉可以不计较，可是……

　　“我不过是出去走走罢了。像我这样的病秧子、短命鬼，又哪里敢让嬷嬷费心呢？”想到自己父女对王嬷嬷信赖有加却那样的被辜负，甚至连整个林家都被拿来说事，黛玉便忍不住的刺了几句。

　　黛玉的话令王嬷嬷的脸上青白交加，眉宇间怒色难掩。对于黛玉这个小主子，王嬷嬷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尊重：如果没有她，黛玉这个从小就病怏怏的小丫头片子也不可能长这么大，早就去给她那个短命鬼弟弟探路了。今天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敢如此不给她面子，王嬷嬷的心里自然是勃然大怒：好你个小病秧子，给老娘等着，等到了荣国府的，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一旁的秋绫诧异的看了黛玉一眼：王嬷嬷因着是黛玉的奶嬷嬷，为人向来有些张狂。不过，黛玉对她却一直很尊重。平日里，黛玉对王嬷嬷虽然说不上是言听计从，可却一直都很给她面子，从来都没有如现在这样直接将她撅回去过。

　　不过，黛玉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嬷嬷在背地里叫黛玉为病秧子、短命鬼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王嬷嬷的末日岂不是到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黛玉并没有察觉到王嬷嬷的愤怒和秋绫的诧异，而是直接道：“秋绫，我要泡个澡，不要让人打扰我。还有，父亲回来了别忘了派人告诉我一声。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是。奴婢记着了。”

　　黛玉平淡的语气令秋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绷起了神经：黛玉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突然之间有了主子的气势——难道是因为要被送到荣国府了吗：想到府里的传闻，秋绫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想到黛玉的变化，秋绫心下瞬间有了决定：她以后还是好好当差吧。可不能因为黛玉年幼，就把她当小孩子了。好歹她也是黛玉的贴身大丫环，若是像王嬷嬷似的，被主子当众如此指责，那可就真的一点脸面都没了。至于黛玉要去京城的事，如果是真的话，那到时候她好好的求一求黛玉就好了：毕竟她就快要嫁人了，实在无法跟着她一起去，想必黛玉也会体谅她的。

　　黛玉倒是没有发现她的行为令秋绫产生了这么多的想法，更没有时间去关注王嬷嬷是怎么想的。她现在真的需要好好的泡个澡。柳四娘虽然同意了为父亲诊脉解毒的事，可却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条件：让黛玉帮她烧火。

　　黛玉当然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比起一些无法达成的条件，她帮忙烧火反倒是最简单的事了。虽然她也知道柳四娘真正的条件或者说是目的，并不会这么简单的，可她却愿意去达成这个简单的条件。因此，她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在柳四娘的大灶前坐了几个时辰，沾染了一身汤面味、烟火味、卤肉味、汗味……

　　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黛玉或许还能忍受这样的味道；可现在好心情被破坏了，她自然也就无法忍受下去了。更何况，她总不能带着这样的味道去见她的父亲林如海吧：那不是让父亲担心吗？

　　同时，她还得好好的想一想要怎么跟父亲说她请了柳四娘来给他解毒的事。毕竟，这还牵涉到她是怎么知道林如海中了毒、怎么知道柳四娘、又怎么找到柳四娘的。她总不能直接告诉父亲，这一切都是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告诉她的吧？

　　黛玉的心里清楚，植物成精这样的事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就算是她最尊敬的父亲也不行。

　　而且，黛玉也想向父亲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毒的。虽然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可林如海也许会知道。

　　“喂，君君、小含含，你们在吗？”舒服的坐在浴桶里，黛玉在心里轻声的呼唤着昨天才认识的几个朋友。这还是竹子告诉她的：她与它们说话时可以不用发生声音，只要在心里说就可以了。否则的话，黛玉设想了一下自己对着一群花花草草自言自语、时笑时闹的模样，还真的是挺吓人的。

　　然而，如同之前在院子里一样，房间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声音回应黛玉的呼唤。

　　黛玉抻着脖子不解的看了今天早上才移进房间君子兰和含羞草一眼：君子兰叶色如翡，含羞草枝叶舒展。明明个个精神抖擞，却偏偏对黛玉的呼唤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甘心的扁扁嘴，黛玉慢慢的反应过来：现在应该是还没到时候呢，也许等到天黑了以后它们才能够开口说话。至于今天在路边的那棵小草，应该是例外情况。

　　就在黛玉刚刚想好要如何跟林如海说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君子兰那标志性的咋咋呼呼的声音：“绛珠绛珠，你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那个柳四娘答应了吗？”

　　这声音吓了黛玉一跳，吓得她直接忘了自己刚刚想好的说词，也吓得她下意识的整个人缩进水里，只留一个小小的脑袋在水面上。

　　含羞草怒吼道：“君君，你个臭流氓，竟然偷看绛珠洗澡？还不赶紧滚出去！”这声含羞带怯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力量。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君子兰都结巴了：“我我我我什么时候偷、偷看绛珠洗、洗澡了？”说到最后君子兰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就好像是害羞了一般。

　　“心虚了吧？”含羞草似乎都要跳起来指着君子兰的鼻子了：“不心虚你结巴什么？哼，老……我就说你是臭流氓吧？你个臭流氓，把绛珠的屋子都弄臭了。”

　　黛玉被逗得笑了出来，也忘记了刚刚的紧张：“小含含你就别欺负君君了。刚刚是我找你们的。哦，对了，差点忘了，柳四娘已经答应我了。我跟她已经约好了，晚一点的时候她亲自过来，给我父亲诊脉解毒。”

　　“太好了。”君子兰兴奋的叫了起来：“绛珠，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就不用去京城了？”

　　黛玉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父亲生病了，我怎么能离开呢？我得留在这里照顾父亲呀。”

　　含羞草也开心的抖动着自己的叶子：“太好了，绛珠可以一直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了。”

　　黛玉的心里也是非常开心的，一方面若柳四娘真的有芍药说的那么厉害，就一定能够解了她父亲中的毒；另一方面，她也不舍得与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分开，若她真的去了京城，必然是不可能带着它们的。

　　“你们快点转过去，”与君子兰、含羞草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一旁侍候的丫环小心的提醒黛玉水已经凉了，黛玉才轻声的道：“我要穿衣服了。不许偷看。”像是想到了什么，黛玉突然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

　　含羞草跟着道：“只有君君这种不要脸的家伙才会偷看呢。我肯定不会偷看的，绛珠你就放心吧。”

　　“小含含你少冤枉我，”君子兰叫道：“我、我才不是那种偷看的人呢。绛珠，真的，我不骗你，我真不是那样的人，真的……”

　　黛玉刚刚打理好自己，秋绫就过来告诉她林如海回来的消息，于是她又匆匆忙忙的跑去找林如海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黛玉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吼：“啊！小含含你个混蛋，太阴险了：你费尽心力的想要把我赶出去，就是为了独霸绛珠的屋子。你个阴险的小鬼！你这么阴险，小心叶子掉光光，变成个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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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荣国府还是要去的，可王嬷嬷是不会带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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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君子兰：我可是君子，怎么会干偷看那么不要脸的事呢
含羞草：求配音，要凶神恶煞刀疤大汉的声音
宝玉：太好了，林妹妹就要进京了，好开心，去点胭脂表喜悦
黛玉：我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