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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帝君 ...

  •   第二天一早颜清就被押进了勤阳宫,她知道等着她的将是各路仙家的口诛笔伐,她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新仇连着旧恨,自是会有不少人跟着落井下石。
      勤阳宫是天帝素日处理公务的地方,此刻他与天后正高坐在汉白玉雕的椅子上,身旁站着娇滴滴的绛朱侧妃,底下文武百官分行而立。天帝高高在上的问道:“颜清,你可知罪?”
      颜清直着腰板答:“不知。”
      那绛朱侧妃将帕子捂在脸上扭着腰对着天帝啜泣:“天帝,你瞧瞧她那死不悔改的样子,可怜我的风儿,到现在还没醒呢。”
      说完竟在大殿上嘤嘤哭了起来。
      颜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想不出那绛朱究竟是靠什么本事博得天帝宠爱的,就凭这么一副软骨头?
      颜清眼里的这份不屑彻底触怒了众人,以东海水君为首的苦主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几百年来颜清的胡乱行径数了个遍,直听得人青筋暴起。
      天帝脸色愈发难看,盯着颜清一字一句道:“颜清,你可认?”
      颜清:“我认。可这一桩桩一件件天后都是知情的,当初我骂也挨了罚也受了,现在旧事重提又算怎么一回事?”
      天帝转问天后:“是否真如颜清所言?”
      天后面露难色,吞吐了一会儿回道:“是。”
      “天后娘娘不必给她打掩护,您那也叫罚?想当初她教唆吞云兽将我那孩儿冻成一尊冰雕整整一夜,娘娘也不过就是罚她抄了几遍佛经!反倒是我孩儿受了寒硬是烧了整整三日,人都要烧糊涂了!”
      颜清:“既然你不满意天后予我的处罚,怎的当初不提出来,现在来咬我一口,是何居心?”
      那人跳脚:“你可是帝君之女,自然没人管得了你,我怎敢提?”
      颜清:“那为何现在又敢了?”
      ……
      颜清嗤笑:“怎么,不敢说?”
      眼见那人被颜清噎住,东海水君不满意现下的局面,自己接过战场。
      “那不知龙涎香一事颜清殿下又要怎么解释?堂堂天界公主,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成何体统!”
      颜清没有反驳,她不愿将商陆牵扯进来。
      可事与愿违,只见尺老向前迈出一步,捏着他那白胡子颤颤巍巍道:“你那龙涎香现在正在你亲外甥腰间挂着呢?”
      尺老是最早一批跟着帝君征战三界的神仙,真要按辈分算起来,就是上面坐着的天帝天后也是他的晚辈,东海水君不敢明面上顶撞他,只能阴阳怪气的冲颜清撒气。
      “既是这样,当初颜清殿下就该明着同我说,难道我还会不给?又何须去偷。”
      东海水君话音方落,立刻有人帮腔:“水君怕不是记差了,殿下不是用水沉木跟你换的吗?怎好说是偷。”
      东海水君:“那水沉木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颜清殿下拿回去孝敬尺老了。”
      颜清听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胡乱攀咬,“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我把东西拿回来是因为你不配!”
      “够了!”水君还想反驳,不料却被天帝喝止,“此事不必再论,今日要追究的是防风一事。”
      颜清:“那是他自找的,是他先出言不逊。”
      绛朱:“他出言不逊,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出言不逊了?”
      “我…”
      “怎么,无话可说了,”绛朱扯着她本就尖细的嗓子转向天帝,“陛下,她根本就是存心要置风儿于死地。”
      东海水君:“侧妃娘娘所言甚是,还望天帝明察。”
      天帝听着底下吵了半日,早就不耐烦了,挥手唤来两名天兵,“将人先押进天牢。”
      东海水君:“天帝明鉴,只是颜清殿下这般任意妄为,怎堪良配,她与商陆殿下的婚事…”
      终于说到要紧事了,颜清心想。忽然听得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东海水君接下来的话,出声的人身着一袭简单的青色长袍,可周身散发的威严却怎么也压不住。
      “婚事如何?”
      殿中原本立着的各仙家在看到来者后皆以半跪之礼相迎:“拜见颜华帝君。”
      颜清望着他从殿门口一步一步走上天帝所在的高台,随后撑着头在了天帝身旁吞云兽刚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东海水君对本帝君为小女定下的亲事有何意见?”
      东海水君抬头望了一眼天后,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拱手作揖:“臣不敢。”
      “关于清儿的事,本君在路上已有耳闻,确实是胡闹了些。只是不知天帝要将小女关到何处?要关多久?”
      天帝:“这…”
      颜华不等人说完便又重新开口:“既然天帝尚无章程,那不如就由本君做主。清儿,你将大皇子怎么着了?”
      颜华这话问得毫不在意,摆明了是没放在心上。颜清会意,这是要护着她。颜清自觉像是被一床厚厚的绒被裹住了全身,既暖和又安心,于是面上愈发有恃无恐:“用雷劈了。”
      “既是用雷劈的,那你也挨一道吧,”颜华唤出吞云兽后还不忘嘱咐,“声势做得大些。”
      片刻,一道看着十分骇人的天雷轰隆隆的朝勤阳宫而来,别说是颜清,怕是整个大殿都得被劈裂。果不其然,地面裂出一道冒着黑烟的长口子,横穿整个大殿,可颜清却还站得好好的,只烧焦了一片衣角。
      “诸位可还满意?”颜华环顾四周,斜着眼睥睨底下的一众人等,轻描淡写,“满意的话,那今儿这事就算过去了。”
      颜华此话炸起平地一声雷,底下都在窃窃私语,可却无人敢做出头鸟,最后还是那绛朱咬着牙道:“帝君好生威风,既然女儿罚不得,可那伤了我儿的畜生总要给个交待吧。”
      “吞云兽受我指使,不过是我手里的一把刀,既然握着刀的人都罚了,还咬着一把刀做什么?”
      绛朱:“你不要欺人太甚!”
      颜华对绛朱的话充耳不闻,点头附和颜清:“清儿说得对,这账自然是要算在人头上的,罚个死物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天后?”
      天后面色惴惴:“帝君说得是。”
      颜华起身,“既然如此,本君与小女就先走了。”
      颜清亦步亦趋的跟在颜华帝君身后,抬眼便是前方缓步而行的高大身影,像一座庇佑她的高山,颜清的内心从未像现在这般安宁。
      许是走得太慢,他们还没走出勤阳宫的大门就被尺老赶了上来。尺老只是同颜华寒暄了几句,最后的话与颜清有关,他笑言道:“这丫头,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颜清一路跟着颜华到了她的裟罗殿,帝君似乎对她的寝殿十分熟悉,在正堂坐下后盯着墙上的踏雪寻梅图看了许久。
      “下次想见我,直接跟吞云兽说就是了,不必这么折腾。”
      ……
      颜清琢磨了一路,万万没想到她父君私底下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直接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我跟他说,你就会来吗?”
      “不会,”颜华今日也是第一次同颜清交流,从一开始神色就有些不自然,看着便有些冷,“但他会带你去找我。”
      颜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我一直以为,父君不喜欢我。”
      颜华回想自己这八百年来的作为,深觉自己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有心想说些话弥补一番,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怨我吗?”
      “怨的。”
      颜清察觉到颜华帝君那原本想摸她头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于是踮着脚用发顶蹭了蹭他的手心,蹭了一下犹不满足,于是又蹭了蹭,这才接着道:“所以父君以后要对我很好很好才行。”
      颜华失笑,一直举在半空的手终于落到实处,临了却改了动作,轻轻在颜清额上弹了一下,“好。”
      颜清始料未及,自她记事起就一直压在心中的石头全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这些年,她凭着心中的臆想与外界不怀好意的只言片语将自己缚于高楼,却不想,只要勇敢的朝前迈出一步,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壁垒就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颜华帝君说到做到,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枚法器交于颜清:“此物名唤清音铃,能扰人视听乱人心神,是法器也是容器。你擅制香,将香丸置于铃中,以法术催之,功效可增百倍。”
      颜清将银铃置于掌中,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听着倒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吞云兽化作人形抢着说道:“本就是为殿下量身打造,费了帝君好一番功夫呢。”
      颜清惊喜:“这法器是父君亲手打造的?”
      吞云兽:“不仅如此,这‘清音’二字也是帝君所取。”
      “本应在昨日给你的,”颜华有些遗憾,“可惜晚了些。”
      颜清:“今日也不晚,只是这铃铛这样好看,我却没有合适的链子,希望父君能再打一条链子好让女儿系在腕上。”
      颜华帝君轻易不开锻造炉,几百年来也不过堪堪造了一颗铃铛,于是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那倒是有一条现成的,待会儿让吞云兽取来便是。”
      颜清不满:“可我就想要父君亲手打的。”
      “都及笄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颜清低着头哑声道:“昨日虽是女儿及笄,可却整日都没收到一句‘生辰快乐’。”
      虽然知道颜清在打同情牌,可颜华也明白她说的是实情,昨日生了那么大的乱子,真不一定能有人顾得上贺她生辰,想到这里一颗心便化了大半。
      “好。”
      “要银的!”颜清的脸色由阴转晴,“多谢父君。”
      颜华纳闷,他与颜清的娘都不是活泼的性子,怎么就能生出个这般古灵精怪的孩子?
      “那等为父打后便让吞云兽送来。”
      颜清听出了颜华帝君的弦外之音,微微怔了一会儿:“父君这就要走?”
      颜华虽然不忍心可还是回答:“嗯。”
      “不必麻烦吞云兽跑一趟了,女儿同父君一道走吧,这天庭也没什么好待的。”
      “也好。”
      颜清看着轻松,可胸中却提着一口气,生怕颜华再次回绝她,听到帝君答应了这才彻底放心。
      这一次,颜清虽还未同天后撕破脸面,可与那些当庭发难的仙家却已势如水火,颜清不怕旁人的明枪暗箭,可也实在不愿浪费精力同那些整日想着算计她的人相处。
      颜清用乾坤袋将库房里的稀罕宝贝一股脑装了后跟着颜华帝君在一座不知叫什么山的山里住了一年,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帝君承诺的银链子。
      后来颜清又跟着颜华在另一座也不知叫什么山的山上住了一年后终于起了要离开父君独自闯荡的心思,她在天界养尊处优了八百年,不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至少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两年风餐露宿粗茶淡饭的生活将颜清原本比山高比海深的孺慕之思消磨了大半。
      住的差些颜清还能忍受,可她们颜家这一脉人在厨艺上实在是没有天赋,自从颜清跟着她父君一起吃住后,每顿饭都味同嚼蜡,再嚼下去她觉得自己要成一头驴了。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变成一头驴,颜清不得不同颜华帝君告了别,临走前夕父女二人在灯下促膝长谈,大多都是父亲对孩子的耳提面命。
      夜谈接近尾声,颜华帝君打趣道:“才两年就受不了了?当初若是将你带走,你可是要过八百年这种日子的。”
      颜清:“若是父君当初带我走,颜清也不会是现在的颜清。”
      颜清自己也理不清究竟是当初在天界锦衣玉食肆意妄为时更自在还是此刻被父君拘着管着粗茶淡饭更自在。
      颜华再次提起两年前勤阳宫针对颜清的那一场设计:“你和商陆的婚事…”
      颜清知晓天后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可她并不在意,感情说到底是两个人的事,她不愿为着天后坏了她与商陆八百年的情分。
      “父君,我有分寸。”
      “有分寸便好,”颜华帝君正了神色,“只是清儿你记住,这婚退不退旁人说了都不算,只有你点头才作数。”
      颜清活了八百零二年,只这两年感受过从前从未有过的温暖,她眷恋这份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心,差点就不想离去了,可一想到吞云兽那一塌糊涂的厨艺最终还是选择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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