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司徒少X

5、征途

　　与北方纷纷扬扬的大雪相比，江南的雪则显得有点羞涩，它总是在月光的陪伴下小心翼翼地染白一块块村庄与丘陵。我喜欢屋顶的雪，因为它很少受到世俗的侵扰。我也喜欢山峰中的积雪，因为它，遗世独立般冷峻。随着离剑的归来，我们的队伍又多了一个人。我们每天依旧在黄昏后去祭奠先生和同窗，依旧在祭奠后翻过书院的高墙，坐在讲堂的屋顶上遥望。与盛夏不同的是，寒冬季节永远看不见磷火。
　　江南的冬天是没有寒风的，至少在月出东山时，空气是凝固而非流动的。我们五人穿着厚厚的袍子坐成一排，整齐的犹如屋顶上的石雕。话最多的永远是四喜，他是一个单纯得只有一根筋的家伙，尽管由于上次失血过多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可从他嘴里依然能听到最冷的笑话和最黑暗的幽默。林甫和离剑话很少，即使开口，那也是在讨论剑术。小文是一个天生不足的女孩，因此她老是蜷缩在我的怀里，安静的听着我们的每一句话，她很少插话，以至于每次回去的时候，她都已经在我怀里恬静的睡着了。每一次我都会背着她回家，在空旷的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脚印。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单调的机械的继续着，其实并不是大家都麻木了，只是一切都扑朔迷离的无从下手。或者，大家都在等离剑练成那本古老的剑谱，那样才有复仇的资本，于是，日子除了单调和机械外还有无穷无尽的等待。
　　我从来没有过问离剑练习的进度，因为不愿意给他施加压力。不记得从哪天起，我开始疯狂的思念稚晴，也许我从没停止过对她的思念。只不过是血劫的阴霾渐渐消散后，现在思念更肆无忌惮的凸现出来了。尽管每个晚上我们五个人都会在屋顶上遥望和交谈，但我依然没有说出稚晴的秘密。我只是偶尔会在清晨去金乡寨里的绝望峰看孤松和云海。每一次，我都会望着第一次见到稚晴的那个断崖发呆，每一次我都期待着那个背影的出现，每一次我都会悲伤得伤痕累累。绝望峰在冬季有着与夏日完全不同的景色，纯白的针叶林和金乡寨里的皑皑白雪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也给人以理性。我慢慢地借助这份理性去分析发生在身边的一切，将一些零星的片段整合在一起来回播放，得出了一些可以借鉴的结论。
　　稚晴就是那个英俊少年口中的“赵臻”，而英俊少年很可能就是稚晴之前所说的家里逼她嫁的那个男人。因此书院的血案是因为稚晴引起的，至于那些武士所说的信物，想必是末凡或者书院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稚晴来末凡，可能不仅仅是逃婚，或许是身负了什么重任。而她的任务似乎与书院和金乡寨有关。因为她在末凡只是往返于这两个地方。而她的不辞而别，显然是因为完成了她的任务而回去复命。而她回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英俊少年和黑衣武士所说的“赵庄”。赵庄是蜀地的某个村落，寻找它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总算是有了前进的目标，和支撑这个目标的动力。
　　当我把这些想明白后，末凡已经是春暖花开大地回春。芬芳的泥土气息不由分说的钻进了人们的鼻孔，让每个人都享受生机勃勃带来的喜悦。离剑的剑法已经练得十分纯熟了，我们再也听不到剑锋划破的声音，因为真正的高手是杀人于无形的。现在离剑已经是一位卓绝的剑客，这得益于老僧人那本古老的剑谱。可是，我们依然没有报仇的把握，因为仅是那次来的那个英俊少年和黑衣武士们就够离剑应付的了，何况他们的赵庄上，一定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因此，复仇是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可是我们连赵庄在哪都不知道，计划又从何谈起呢？
　　大地回春，四喜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到了受伤前的状况，看着他不再苍白的脸庞，我知道他已经有能力应付长途跋涉带来的疲劳。大家躁动不安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而寻找那个传说中的赵庄，则是最为实际的目标。是的！我们需要找到那个窝藏了血洗书院凶手的地方。而我心底也需要去找到稚晴，找回我的梦想和信仰。无数次，我幻想着她嫁给了那个英俊的杀人凶手而痛彻心扉。
　　离开末凡小镇是在一个杜鹃花肆虐着山岗的日子，临行前，我们给先生和同窗们带去了烈酒和花圈。。。
　　五个不辞而别的孩子走出了末凡，每挪一步都会回头看看那座被泪水泛滥了的江南小镇，它依旧安详。
　　翻过一座爬满矮脚松的丘陵，看到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旷野，旷野的尽头是笔直的孤烟和孤单的落日。走出这片草地的时候已是月落西山，还好，我们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一天的旅途让人疲惫的忘记了饥饿，特别是小文，她甚至连干粮都没有啃便沉沉睡下。林甫和四喜在草草的吞了两个馒头后也沉沉的睡去，他们都睡得沉重而甜美。我和离剑尽管也很疲倦，可是却一时无法入睡。从离剑一路严峻的表情看，他的内心极为矛盾。他既急需为先生和同窗们报仇，来救赎自己的灵魂。又为渺茫的前景而担忧。他不是对手中的“自卑剑”没有信心，而是因为敌众我寡。我一直在想我们此行的胜算，五个人中除去离剑是一位卓绝的剑客外，其余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虽然林甫近半年来也在离剑那学会了几招“追星剑法”，可那“三脚猫”的功夫在实战中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我们拿什么去跟残暴的刽子手们拼呢？望着比夜还黑的狂野，我感觉我们是走在一段没有前途，没有归路的绝路上，随时都会坠入深渊，粉身碎骨。生命中会面临许多选择，有的时候甚至是生与死的抉择！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是凌驾于生死之上的，那就是信仰！
　　惆怅在我和离剑的心间蔓延开来，彼此没有说一句话。打破这种气氛的是离剑的杀手本能感觉到有危机正在接近这个木屋。
　　PS：生是苦的源头，而生的源头又是什么呢？今生的“生”源于前世的“苦”，而前世的“苦”又源自那不可获知的“生”，宇宙万物，人类世界，就是这样生生不息的生存、繁衍。正如没人能回答“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般“生”的源头也没人能解答。当“生与苦”无情的绑定后，人类在“生死簿”上的阳寿，也就成了苍白无力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