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司徒少X

4、自卑剑

　　一夜之间我失去了许多珍贵的东西，换来的是足以哀伤一世的悲痛。书院的惨案惊动了整个末凡，而最为凄惨的莫过于那些死难者的家属。白发人送黑发人比传说中更让人神伤。 七天后，我参加了世间最阴霾的葬礼，那一天风雨大作、飞沙走石。
　　先生连同死去的同窗们被合葬在末凡最普通的一座丘陵上，每次我都能在书院的屋顶上用肉眼看到他们的墓碑和祭奠的花圈，甚至夜晚，我还能看到磷火，想必是先生老夫聊发少年狂得拉着同窗们饮酒赋诗。每一个晚上，我都会泪如泉涌到双眼麻木，与我作伴的还有林甫、四喜和小文。他们同样是哭泣，可我却羡慕他们泪水的纯正，我知道自己的眼泪，左眼为爱，右眼为情。
　　书院被衙门查封了，随之被封锁的还有书院的血案。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一切诡异的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和恐慌。我和四喜、林甫回到了各自的家中，而小文由于先生的离开而孤苦无依。最后，镇上觉得让她住在我家，因为我的父亲是末凡的镇长。小文在我家每一天都很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湾死水，只是偶尔会半夜被噩梦惊醒而泪流满面的跑进我的房间，每一次我都会把她抱在怀里，那一刻，我把自己当成了先生。经过书院的血案，原本安宁的末凡小镇变得浮躁起来，以前夜不闭户的生活一去不返，随之而来的是夕阳还没落山，末凡的街道上便空无一人。可是我和小文还有林甫、四喜四人却是个例外，我们总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不顾家人的阻拦，去墓地祭奠我们的先生和同窗。晚上，我们会翻过书院的围墙，坐在讲堂的屋顶上遥望着对面山上的墓碑、花圈还有磷火。就在那个我和稚晴过去常仰望星空的地方，成了我们心灵祭奠的一个场所。我没有再仰望过星空，因为每一次抬头我都会想到稚晴，想到那个残忍的夜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伤痛也被时间打磨得平整而光滑，我们依然会在每个黄昏去祭奠先生和同窗后翻过书院的围墙，爬上讲堂的屋顶，但我们在遥望时内心已经不再那么残酷的纠结。甚至我们之间还有了笑声，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去仰望星空。
　　打破平静的是半年后离剑的归来。那是一个寒冬的夜晚，我们四人坐在讲堂的屋顶上欣赏月下的雪景和被银装素裹了的东南郊区的那座“金乡寨”。最先是小文和林甫同时听见竹林里有剑锋划破的声音，错落有致，落叶无数。我们知道，只有离剑才能舞出这般错落有致的剑法。林甫是第一个冲向竹林的人，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除仇恨外，还有些许关切。其实我一直知道林甫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记恨离剑，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当我们赶到竹林的时候，林甫已经把离剑打翻在地，借着月光我看到的黎剑形色枯萎，脸上还有一道暗黑色的剑痕。四喜拉住气愤的林甫，我和小文扶起了黎剑，看起来，他伤痕累累得似乎经历了一场劫难。我很迫切的想知道，黎剑那天夜里还看到了什么，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可是那天晚上离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无语地看着我们和那些被他划破的一地竹叶。离剑的开口是第二天的黄昏，在我们祭奠完先生和同窗们的墓碑，回到书院的屋顶后。
　　那一夜，林甫激动的要过去救人，离剑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出手把他打晕。随后他想伺机救人，可是那是一群凶残成性且训练有素的武士，他们一直在打听一个叫做“赵臻”的女子。最让离剑痛苦的是先生的死，因为那时他就藏在附近，他想进去救人，可是那群人的武艺却让他自卑得懦弱。他最后没有进去，而先生的一声弱似一声的惨叫则永远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黑衣武士走了，离剑才进到先生的房内，看见先生被吊在房梁上鲜血淋淋的死去，他悲痛欲绝，同时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他感到自己不配留在书院，不配做先生的弟子，便一路狂奔出去。黑暗中离剑不知翻过了几座丘陵，越过了几条河沟，最后他无力的倒在一堆茂密的草垛里，然后沉沉睡去。惊醒他的是一阵嘈杂的喧哗，而那些发出声音的人正是昨晚行凶的武士。失去了黑夜的掩护，他们一个个在日光下原形毕露了。离剑认出他们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个带头的英俊少年。他近乎完美的脸庞和飘逸的长发让人无法将他与昨晚的凶残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是离剑昨晚对那个质问先生的声音记忆深刻，他也会被那个拥有漂亮脸蛋的男子骗过。他们显然是停在那休整，一夜的屠杀让这些披着人皮的狼疲惫不堪，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发现不远处那块草垛里的离剑，一只逃脱了他们屠杀的绵羊。而离剑则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那一群武士是来自一个叫做赵庄的地方，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是四川一带。他们此番来的目的除了是要找一个叫做“赵臻”的女子外，顺带还要找一个他们称做“圣物”的东西。显然那个带头的英俊男孩只对那个叫做“赵臻”的女子感兴趣，一路上因为没有找到赵臻而懊恼不已。尽管他的手下提醒他没找到“圣物”无法向族长交代，他却不屑一顾说自己会负责。吃饱喝足后，一伙人又策马扬长而去，留下杂乱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离剑没有跟上去，因为他知道他的两条腿根本就跟不上那些四条腿。他只是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去那个赵庄报仇。
　　离剑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走在旷野上停停歇歇，直到在金乡寨下遇到了一个失明的老僧人，老僧人似乎知道他的遭遇，安慰了他一番后交给他一把“自卑剑”和一本古老的剑谱。
　　听完离剑的叙述，我没有告诉他们赵臻就是稚晴。他们也压根没有想到他们的同窗赵稚晴是一个女子。我只是说稚晴走了，回她的四川老家了。我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认识那个失明老僧人，只是暗暗得觉得老僧人与整件事有莫大的关联。
　　PS：生命中会面临许多选择，有的时候甚至是生与死的抉择！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是凌驾于生死之上的，那就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