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司徒少X

15、青涩

　　这是一个讽刺的世界，事实的真相总是回避着纯洁的眼睛。久而久之，人类开始用心去看这个世界，久而久之，人类的身体里多出一个叫做“心机”的器官。世故的人老是嘲笑那些单纯的孩子不成熟！可是成熟就好么？果园里琳琅满目地瓜果在成熟的时候，就会从树枝上坠落下来，或进入了人们的口中，或烂在泥里等待轮回。人其实和瓜果是一样的，过于成熟就是距离腐烂不远了。
　　我、离剑甚至林甫都已经被江湖这缸浑水侵蚀，身体里长出了“心机”，成熟地快要腐烂了。我们每天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切，相信所有人怀疑一切事。
　　傻孩子被我掐住了手腕，动弹不得。老板和老板娘脸上浮现出一股青色的杀气，那是内力聚集丹田的表现。可我知道他们不敢动手，因为他们顾忌他们的儿子。那个并不傻地傻孩子被我轻易地掌控了，只要稍微用劲，他便会筋脉尽断。
　　“让我们来谈谈条件吧！”林甫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杯热茶，细细地品着。
　　“什么条件？”老板森森地问。
　　“替我这两位朋友解毒，我们就放了你儿子。”林甫回答。
　　“他们中毒与我们何干？”老板还想狡辩。
　　“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就不用谈了，解药我们迟早是会找到的，但你的儿子，就。。。”林甫讨厌眼前的这对夫妇，在此之前，他一直很尊重他们的憨厚。
　　“这种毒，除了我们独家酿制的解药之外，是不可能有别的解药的。”老板娘见自己的傻儿子在我们手中危在旦夕，不顾丈夫地阻拦，脱口而出。
　　“那解药呢？”我问。
　　“在。。。”
　　“凤娘！不能说！”老板打断了老板娘的话“你若是把解药给了他们，冉帮主是不会放过咱们一家人的，你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死也就死了，但冰儿还在。。。。唉！”老板说着，便哽噎了起来。不出意料，他们又是黑纱帮派来的。
　　“爹、娘！你们走吧，别管我！我去了，还有姐姐照顾你们，也无憾了。”傻儿子在我手里挣扎着。
　　“小军。。。”老两口抱成一起，老泪纵横。
　　如果不是小文和四喜身中剧毒，我肯定会放过这一家人，即便我不知道他们的眼泪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流露。可现在，我却不能心慈手软，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地小文和四喜，我不得不硬起心肠，手上加了一成的功力，傻儿子被我掐的嗷嗷地叫疼，疼地鼻涕和眼泪交织着流。老板和老板娘痛苦地哀求着，双双跪在地上向我们求饶。这是一个残忍的场面。可是我没有选择，尽管我心里想着一拿到解药便放过他们，可是脸上不得不冷峻地没有一丝怜悯。这是一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游戏，没有规则，只有生死。
　　此刻，我非常理解眼前这对老泪纵横的老人，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危在旦夕，另一边是违逆帮主带来的灭门之灾。两难的境地，无论怎么选择，都注定要有牺牲。到最后他们没有做出选择，而是诡异的死了，死的时候双瞳诧异，脸色苍白。我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们，即便他们是死在我的面前。傻儿子疯狂地哭喊着，我松开了掐住他经脉的右手。。。
　　这个时候离剑进来了，他冷冷地看着地上老板和老板娘的尸首，还有那个悲痛欲绝的傻孩子。我问离剑是你杀了他们吗？他说没有，而且他说进来的时候感觉不到周围还有别人。我们想过去查看老板和老板娘的尸首，可傻儿子却疯狂地骂我们杀了他的父母，还要虚情假意的同情他们。看着他脸上交纵着的液体，我相信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那一刻，他又变成了从前的傻孩子，憨厚而单纯。我不忍心再逼这个父母双亡的男孩，可是离剑却不愿意，他一定坚持要傻子留下解药，否则就将他的父母毁尸灭迹。我没有阻止离剑这样做，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因为没有解药，小文和四喜就不可能醒过来。
　　让我和离剑没有想到的是傻儿子的刚烈，他在离剑的威逼下用内力震碎了自己所有的经脉，最后一刻，他笑着趴在了父母的身上，婴儿般地闭上了眼睛。又一次见到人就这样死去，我的内心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恐慌，只是难过的心如刀割。我怀念初入“江枫镇”时这里遗世独立的祥和，这间寂寞的客栈，与世无争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有他们的傻儿子，如果不是恩怨，如果不是身在江湖，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
　　其实在小文病倒后我就开始怀疑有黑纱帮的人在暗中下毒手，离剑有一天把我叫到江边，对我说他发了小文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他想不明白，大家天天在一起，凶手是如何下毒的，而且小文中毒后竟然全然不知。后来老板几次找来大夫，大夫都说小文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离剑悄悄地跟踪了那几个大夫，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大夫，而是黑纱帮的杀手。这让我们怀疑上了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因为大夫是他们去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我还是离剑都始终感受不到老板和老板娘身上带有任何杀气和毒素，他们每天都机械地干着店里的粗活，而且他们做的饭菜也没有问题。后来四喜的病倒让我发现了问题，在他肩膀以下发现了许多针孔，如果不是刻意地检查，根本就不可能发现那些细微的孔。可是，谁能这样无声无息一针一针地向四喜下毒手呢？让我怀疑老板傻儿子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店里除了我们自己人，只有他与四喜有近距率的接触，我还记得那一天，傻孩子偷偷地来看小文，然后大哭起来，是四喜过去安慰地抱着他，然后陪他玩了几盘“五子连珠”，傻儿子知道常来这会引起怀疑，于是那一次，他下了重手，一针又一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四喜没有挣扎多久便一病不起。怀疑傻儿子的另一个原因是四喜中针的部位。四喜的身材并不是很高，可他中针的部位尽是在肩部以下，可以想见，刺他的人一定比他矮许多，在整个客栈里，具备这种身材的人，只有老板的傻儿子。
　　尽管我和离剑几乎可以确定傻儿子便是下毒的真凶，可我还是心存一丝犹豫，因为我实在难以接受如此一个憨厚傻气的孩子竟是一个下毒的高手。离剑也不同意马上揭穿他们，因为他想看看这一家人打算怎样对付我们。于是，他假借寻医离开客栈，实则是想暗中等待着他们的行动。不出意料的是，当得知敏锐的离剑离开后，他们果然采取了行动，或许他们打算先故技重施，用针毒倒林甫，然后再集三人之力将我杀掉，可失望的是我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计划总是一个充满着变化的蓝图，在没有实现之前，它不过是人们单纯的幻想。就像客栈的这一家人，他们计划着杀掉我们，然后去他们的帮主那领功，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却漏洞百出。我们也没有资格嘲笑他们，我们同样计划着擒住他们，并拿到解药，可结果是解药没拿到，还罔送了三条性命。
　　我们将老板一家合葬在客栈后院的一个桃树下。树上摇摇欲坠的野桃成熟了，但我知道等待它们的是腐烂和轮回。
　　我们离开了这个阴霾的客栈，走出江枫小镇回头望去，小镇依旧宁静安详，江边的村妓、集市的小贩还有汗流如注的铁匠，他们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枯燥而满足。江枫镇没有仇杀，只有轮回。我们只是这里的一群过客，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我们的马车离开江枫镇，在向北奔驰着，马车里躺着昏迷的一男一女，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是否还能醒来，死别的恐惧时时刻刻地荡漾在我的胸口，挥散不去。
　　PS：如果说成熟的尽头是腐烂，那我宁愿永远单纯的青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