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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反常 ...

  •   俞幼薇将姚曦月从姚府接出,暂时安置在‘女容’新店,嘱咐了严淑君帮忙照看,这才沐着夜色往侯府赶。

      因白日里刚下过雨,虽是夏日,夜间反倒变得有些清凉,粼粼的马车刚拐到侯府不远处的一条胡同,便见溶溶夜色中跳出一个身穿棕灰短褐、脸上带疤的年轻人。

      晚莹松开挽住车帘的手,小声:“夫人,他到了。”

      俞幼薇‘嗯’了一声,下车走近,那人屈膝行礼,又将脸上刀疤揭下,露出一张坚韧的成年男子的面容——正是姜卫!

      俞幼薇笑说:“可曾让人发现了?”

      姜卫摇头回说:“属下小心得很,自回了京,便依郡主的吩咐跟这群放虎皮利钱的人泡在一起,如今总算摸出了些门道,不出主子所料,西市暗娼窑子、赌坊和虎皮高利这些背后的黑手果然是裴大爷,想必那些安默罗也是经过这种下九流的方式流通出去的,如此,倒将他自己撇了个干净,连半分责任也无,不过属下幸不辱命,这些日子总算查到了些证据,”他从怀中取出一沓宣纸,递上去:“这是全胜坊里几个来头不小的虎皮头子的签字画押,有了这些,主子就能告知朝中动手了。”

      俞幼薇接过来,细心看了一遍,说:“做的不错。”

      姜卫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主子觉得...裴二爷知不知情?”

      俞幼薇未抬头,只将宣纸重新叠好,递给晚莹保管,这才道:“咱们能查到的,裴泊然只会比我们查到的更多,血浓于水罢了!裴铭轩本人就好赌成性,又好色成瘾,开几家赌坊和暗娼窑子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那些利钱,虽说也可以赚不少,但对裴家那样的门户来说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只怕他们并非简单的用它来敛财吧?”

      “主子说的不错,这些日子我跟着那些泼皮出去收账,也算立了些微功劳,那全胜坊的老大抬举我,便收我做了小弟,有了这层关系,我做起事来也方便不少。只是上个月出了件奇事,属下一直也没能猜透。”

      “说来听听。”

      姜卫便道:“上个月二十三,顺远镖局曾出门保过一趟镖,因人手不够便来跟那老大借人,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将全胜坊的打手们派去给那大哥做私活,可这趟镖出了京都往南走了一日一夜,到了栖霞镇遇到了山贼拦路,因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双方便动了手,我摸黑探了探,竟然发现那十几口樟木大箱里头装的都是石头。我当时心里就犯了嘀咕,可当时山贼人数众多,看着定是不能善了了,这时却从旁边的林中出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挥手勒令众人停了手,又听那镖局的镖师自报了家门,当下便称曾与那镖局已故的老镖头有旧,是劫错了镖,便轻轻给放过了。”

      “镖局向来收钱办事,即便是石头自然也是顺顺当当送到了目的地。”

      皎皎月光之下,俞幼薇羽睫微颤,沉思片刻,道:“你说那全胜坊的主子是裴铭轩,可那的坐堂大哥居然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与那顺远镖局‘暗通款曲’,赚些外快的银子,不是挺奇怪吗?”

      “主子的意思是?”

      “咱们一直猜不透那裴铭轩是如何跟那些涪城的反贼联络的,如今不是知道了?”

      姜卫神情一凛。

      “至于那个老人,怕就怕,只是乔装的罢了,”俞幼薇想到逃走的刘章,眉头紧锁,沉吟:“他们为了一票根本不必押送的镖物冒这样大的风险,根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互通消息,有什么联络方式是比这样的方式更加不会让人怀疑和跟踪的?”俞幼薇想了想:“姜卫,你明日派人去将顺远镖局给我查封了,能查出多少东西算多少。”

      姜卫问:“此事还用与侯爷再商量商量吗?”他虽然这些日子都埋伏在西市那片烂泥里,但也听说了二人的亲礼,夫妇一体,他这才有此一问。

      俞幼薇此事却根本不想麻烦梁绍,只道:“不用,你先按我说的去办,等事成后我再同他说就好!”

      、、

      俞幼薇回到侯府,已是戊时三刻。

      方一进屋,便看到梁绍已然冲了凉,穿了件湛蓝色的娟质常服歪坐在榻上看书。

      他的头发刚刚洗过,还未干,披散在后背,英挺的侧脸沉浸在昏黄的烛光中,有些朦胧而温柔的舒适感,俞幼薇呼吸不由滞了一下——长得真是好看呀!她不由的想。

      梁绍听见声音,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过来:“怎回来这样晚?”

      说着,伸手从下人手中接过清洗的巾子,拉着她到一旁净了手,细细擦洗干净,又吩咐下人自去准备饭食。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举止又自然大方,就像是已经生活了许多年的夫妻,短暂分离了一日,就隐隐发了几句牢骚一般。

      俞幼薇不自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今日奔波了半日,身上酸软无力,也为了缓解尴尬,便侧身绕过他去坐到妆镜前,让长月为自己卸了发髻,只用上头油梳顺了长发,同往常一样,编了两根又黑又粗的辫子搁在胸前,又用发篦轻轻将发尾打散,让头发显得蓬松清爽。

      梁绍却是手心都紧张得冒出了细汗,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同俞幼薇相处才是,寻常夫妻该亲密些,协议夫妻又该疏远些,可偏偏他越来越觉得,似乎....好像....也许,自己还挺喜欢日日看见这个姑娘的。

      前些日子,他在边庸打仗,忙得几乎头脚倒悬,可绕是此,鼻尖偶尔也会潆绕着那种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累得狠了,沾到枕头就睡时,偶尔梦中还会见到那个总是爱穿红衫黄裙的姑娘。

      姑娘袅娜站在他面前,抬着帕子为他拭汗,亮着眸子,启动朱唇道:“大帅,战场凶险,护好自己啊!”

      那声音糯糯的,甜甜的,像是夏天吃到的一颗冰冻的蜜枣子,凉凉的,叫人心里葳蕤成荫。

      诚然,他也知道,现实中眼前的女孩从来没有那样温柔小意的时刻。

      后来,他打了胜仗,便想第一时间同女孩分享,可百忙之中接连写了几封书信,封了火漆又拆开,改了写,写了改,如此一直写了几十页,这信也没能送出。

      及回到京都,他本也想在第一时间便到国公府去探她的面,可又听人说,新婚夫妇在亲礼前不宜见面,他怕不吉利,便没敢擅自过来,好在俞家老国公和世子都不是迂腐之人,他这才如了自己的愿。

      下人陆续上了饭食,便退了下去。

      俞幼薇看了看,今日是虾饺和桃花羹,虾饺放得半凉,桃花羹更是甜甜的,凉凉的,看着倒是不错。

      她坐下来甩开一脑门的官司,将一只翡翠芹香虾饺夹给梁绍:“侯爷,今日是我的不是,回来晚了,日后,我一定谨慎,铺子里如今也收整得差不多了,再过两日开张,我去一趟瞧瞧热闹,再也就没什么需要出门的了。”

      梁绍忽然低头嗅了一下:“怎么不一样了?”

      俞幼薇疑惑:“什么不一样了?”

      “唔,味道,我记得你身上好像一直有些茉莉花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是换了香?”

      俞幼薇摇头:“我从不用香,”想了想,将胸前拧成碎花的辫子举起放到鼻翼前嗅了嗅,笑道:“想必是这头油的味道。”

      她无意识将手中的乌发辫尾移向梁绍,笑说道:“今日用的是严姐姐新调的桂花油,且之前的也不是茉莉花,是槐花混着栀子花磨成的干粉,我喜欢用它来养发尾罢了。”

      侯府内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主子,底下下人在上食案的时候便也没有太过铺张,只在两人中间置办了一张三尺长短的小木几,又在如意纹织金地毯上各置了一个跽坐的蒲团,二人对坐而食,距离离得很近。

      梁绍只觉她今日的神情与以往有些不同,没有公事公办的冰冷,也没有历经浮沉后的疏淡,反倒多了些邻家女孩该有的活色生香,俏皮的,妩媚的,鲜活的,热闹的。

      女孩身子微微朝前倾着,拇指大小的黑眼珠又大又亮,屋内烛光映在她脸颊上,又慢慢爬在她又嫩又白的耳垂,从这个方向,梁绍只能看到她的右耳,那里嵌着一颗莲子米大小的水润润的珍珠耳坠,幽幽的发着温暖的光芒。

      鬼使神差般——梁绍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大,温暖而干燥,俞幼薇感到自己手背有些生疼,像是被薄薄的茧微微带来的刺痛,成年男子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她只觉梁绍身上干净而清冽的皂角味道从她鼻翼间一直流窜到了她的肺腑里。

      她不由得竟有些怔住了,脑海中都是钝钝的轰鸣。

      梁绍也是不自觉僵住了,氤氲潮湿的桃花眼中,流动着迷惘和绵绵不断的情意。

      俞幼薇吓了一跳,忙飞快起身,却被扯痛了头发,疼的几乎掉下泪来。

      梁绍这才回过神,起身绕过食案,关切道:“可伤到了?我去请太医。”说完,便抬脚欲往外走。

      俞幼薇叫停他:“侯爷不用,我..我今日没什么胃口,且先去休息了,侯爷自己用吧!”

      说罢,便匆匆回了内室。

      梁绍怔怔在当下,僵立了好久,这才重新坐下,可原本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也没了胃口,没扒拉两下便让下人撤了。

      想了想,又转到内室,见俞幼薇已然躺下,放下了纱帐,他小声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失礼了,只是目下有一事我还要同你商量。”

      俞幼薇自不想让梁绍觉得自己小气,便坐起身,将纱帐开了个角,勉强笑问:“何事?侯爷但说无妨。”

      梁绍便道:“红姨今日问我,为何我二人新婚当夜未同房,你也知道,她自小便开始服侍我母亲了,我...”

      俞幼薇点点头:“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侯爷放心,我明日便去同红姨解释,至于今晚...”她想了想,指着外间美人榻的方位说:“只能先劳烦侯爷睡在那里了,好在是夏日,不用担心寒风入侵,待过了今日,我便让人将那美人榻换成拔步床,若侯爷还是觉得不妥,我也可以寻来匠人,将这间正房同隔壁的耳房打通,这样既能掩人耳目,侯爷也可休息得好一些,可好?”

      这不是梁绍想要的答案,他听后神情淡淡的,只略略点了个头:“榻就榻吧!别折腾了,挺好的,那我自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待他转身出去,俞幼薇这才放下床帐,悄悄出了口气。

      夜间,她却失了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及至到了天亮,这才想到合适的缘由说服自己——梁绍今年已然二十又三,这样的年纪即便是放到京都任何一家门第略微高些的家族中,房中也早安置了人。

      虽说梁绍在边庸并无侍妾,可想必身边已然有了通房伺候着,方才也是自己不谨慎,这才差点点了火。

      也是,正常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当与情意无关。

      想通这个关节,俞幼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又想,本来想着还不晚,可以再观察观察,可目下看来,我还是得早早为侯爷踅摸几方温柔小意的小妾啊!只是不知道这梁侯爷究竟是喜欢颜色好的,还是性格如水的,又或许,他中意的那些个边庸的小通房也是不错的人选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这为夫婿纳妾一事也该排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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