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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身世 ...

  •   天气阴沉了几日,这日终于难得放晴,屋内窗纸有些破败,隐隐筛进金色的光芒,梁绍面庞映在跳动的波点中,神色出奇的冷静。

      见俞幼薇进来,两人轻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听被捆住跪在地上的刘大招道:“.....我真不知道。”

      梁绍皱眉,“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自己亲弟弟什么时候逃的都不知道?”

      梁绍命人清点涪城军械库时,才发现账目和实物不符,少了足足十车的黑火/药。

      刘大招道:“我若知道他要逃,又怎么会傻到还一个人躲在城里。至于那些火、药,都是我弟弟找人弄来的,本想做成铜火铳,不料那机关师被你们的人给劫了,他没办法,只能先将这些火、药给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我真的不知道。”

      梁绍走到帐外吩咐一声,亲卫很快带进来一个人,古铜色的肤色,大眼睛,衣服花里胡哨,手上握着半截黄金面具,跟梁绍那日在苍梧山的打扮如出一辙。

      这人便是真正的机关师。

      “看看吧,相互认识吗?”

      刘大招抬头,言简意赅“不认识。”

      机关师也摇摇头。

      “你们平日里是怎么通信的?”

      刘大招垂着脑袋嘟囔道:“这王八蛋平日里都戴着面具,谁知道长得是这个猴样,再说平日里都是通过中间人,那些都是买卖黑火、药的贩子。”

      “两边都有中人吗?”

      两人忙不迭点头。

      梁绍:“那就将各自的联络人都写出来。”

      他让人准备了笔墨,不多时,两人各自交出了一份名单。

      梁绍将名单交给周言庭,让他拿着清查当地地下的火、药线。

      又将所谓的机关师暂时押到牢中。

      “此人精通军械改良,若能将其收录军中,也算是个助力。”他对周言庭道。

      周言庭已经快五十岁了,却只是个游击将军,因为性格强硬,不懂变通,是以得罪了不少同僚,现下也算没了升迁的雄心,只盼着能老老实实胜上几场仗,体面些荣退。

      闻听此,倒是并未抵触,只皱着眉头抱怨道:“又给我找事做,这场仗后面的事多着呢!我忙得很。”

      梁绍与他接触几日,也算摸清了他的狗脾气,只温和笑说道:“您老现在可是这涪城地界上最大的官了,这些事不交给你,交给谁?”

      周言庭哼了一声,揣了纸离开。

      梁绍重新坐下,对刘大招道:“好了,现在咱们来说说你弟弟刘章。”

      “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再说他也不是我亲弟弟。”

      俞幼薇本来一直坐着倾听,闻听此,皱眉问道:“怎么?这是连血亲都不认了?”

      梁绍觉得有趣,笑说道:“我摸黑入城的前一日他便逃了,走得无声无息的,大概就是知道你带领的这群乌合之众根本赢不了,目下输了战役,就要跟亲弟弟划清界限,一个姓里出来的,倒是够识时务的。”

      他对地上刘大招道:“他提前转移了那十车火、药,你提前竟一点也没察觉?”

      刘大招苦着一张脸,“他真不是我亲弟弟,就是捡来的,二十多年前捡来的,他家原来姓白,是跟了我后,这才随了我的姓。我这弟弟从小心思重,十三城刚乱那会儿,我本也不想联合流民闹这么一出,可他主意大,靠卜卦算出来我有皇帝命,我一时被说得心动,这才跟着他一直招兵买马的,往日里这些事都是他负责的,只是将我推在前面,说是为我收揽人心,等我打下来涪城后,他趁我不察,将我身边的人都给换了,之后我也很少再在翼军中露面。”

      “听你的意思,倒像你这弟弟故意设计你做了靶子,难道聚集流民,招兵谋反,不是你自己想做的?”

      刘大招抬头,目光似有一瞬间的瑟缩,“我就想弄个大王来当当,威风威风,何曾想过跟朝廷作对,做什么皇帝,可我二弟硬说我乃星宿下凡,是实打实的天潢贵胄之命格,皇帝嘛,谁听到不动点凡心?可后来我也渐渐琢磨出味来,我这二弟是铁了心,想将这潭水给搅浑,我就是个出头的靶子,不是亲的,哪里会真的为我着想。”

      梁绍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你二人真不是亲兄弟?”

      刘大招:“我这弟弟是我二十年前在苍梧山下捡来的,那会他也就十来岁,大冬天,雪花片子跟刀片似的往下砸,这小崽子浑身就穿了件单衣,冻得跟块紫石头似的,他说他爹娘和外公都给人打死了,又遭仇家追杀,没地方去,我瞧着他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将人给带回了山上。那会儿,苍梧山上哪有什么人,也就几家靠打猎为生的农户,多个人养活不容易啊!我没儿没女的,想着养这么个人,日后能给我送个终也成,谁他妈知道,这小崽子身子骨比我还弱,病病歪歪的长到现在,要死不死,要活不活。他身子骨虽弱,可脑子却好使,苍梧山上多药草,他靠着从书上学来的一点医术,救了不少上山的百姓,日子久了,名声便出来了,可他不贪,对外将这功劳通通都算在我头上,久而久之,跟着我的兄弟越来越多,我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吧,便打起了抢劫富商的主意,初始也就是抢抢那些不义之财,后来苍梧山人越来越多,吃喝拉撒都得要银子,我便做主立了山头的规矩,成了山主,什么来钱快,专挑什么下手。从此,苍梧山也就成了实打实的土匪窝。”

      “后来呢?”

      “后来,这小崽子眼看我势大,越发对我恭敬,我是真拿他当弟弟看,就跟他说,我也没什么亲人,日后我若是走了,我所有的东西都归你。这小崽子估摸也就是这样起了心,怂恿着我聚合流民,与朝廷作对,之后又换了我的兄弟,换上他的人,将我给软禁起来。”

      俞幼薇听着不对,便插话道:“若他真有谋权之心,也该等到事成之日,哪有这样早早就下手的。”

      刘大招一愣,想了想,觉得有理,“那他是什么心思,我就不知道了,我这二弟从小心思重的很,猜不透,猜不透。”

      梁绍又问:“你估计着他会逃到哪?”

      刘大招沉吟道:“小一点的时候,我曾听他说,他爹好像是京都人,估摸着得回京都吧!”

      “你方才不是说,他爹娘和外公都被仇人杀了吗?”

      “那不是他亲爹,是后爹,他娘姓白,据说曾是涪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当年多少裙下之臣。可这女人却是个荡、妇,还没成婚便跟京都来的大官通奸生下了他。他外公心软,不忍扔了他,便又用全副身家为他那唯一的女儿招了赘婿。”

      “大官?多大的官?他们白家吃了这么大的亏,既然敢明着招赘婿,想来这通奸一事已然传遍了涪城,那富商没报官给自己女儿要个公道?”

      “公道?怎么要?他那畜生亲爹官比那涪城最大的官都大许多,听说连当时的布政使和知府见了都要对他点头哈腰的。”

      俞幼薇和梁绍对视一眼,梁绍佯装板脸道:“编,你再接着编,布政使乃从二品,难不成他那亲爹还是个皇亲国戚不成?”

      能够让一城最大的官布政使卑微成这个样子的大官还真没有,即便是一部尚书或是阁老,大家也只是平等相处,最多谦逊些先行见个礼,除非那人是皇亲国戚。

      刘大招脸腾一下涨红了,啻啻磕磕道:“说了是当大官的,就是当大官的,都是那小崽子小时候跟我说的,他那死鬼爹不止官大,还能使唤动当地的驻军将军,有一次那白家的生意被群山匪半路截了道,还是那将军亲自给追回来的。我一个字不实,就让我出门....”他突然想到,只怕自己没出门那个机会了,便改口道:“就让我喝水噎死,吃饭呕死,雨天打个雷霹在我头顶,将我霹成个无毛鸡。”

      梁绍一颗心被吊了起来——京都来的,做大官的,身边跟着许多大官,布政使和知府都对其点头哈腰的,若说是个侯爷倒也说得过去,可若是连驻军都能遣使的动,只怕至少得是个王爵。

      三十余年前,武帝尚在位,游历到此的王爷....

      梁绍回头看向俞幼薇,见她面沉如水,眼角顿时一跳。

      “听那小崽子小时候说,说是他外公告诉他,他娘怀孕那会,也曾托人去京城报过信,可他那死鬼爹留下的联络人压根不认这回事,还将他们白家派去的人赶了出京。”

      “白家的灭门惨案怎么回事?”

      “他爹将这赘婿召回来后,前几年,这孙子也拿他当亲儿子对待,后来,他们夫妻两个又给他生了个弟弟,唉,这小崽子便没了好日子,十来岁的小娃子,被他后爹暗地里不知道打了多少回。”

      “他娘和外公呢?”

      “他外公年纪越来越大,家中生意一概交了出去,也做不得主了,至于他娘,本就因失了他那亲爹的姻缘终日里神神叨叨的,后来生了他弟弟后,就给疯了,有时候不穿衣服就往大街上跑,刚开始他外公将她给关起来还找人好好看着她,后来白家由他那便宜后爹掌家后,他娘便被那赘婿用铁链给栓了起来,作孽啊!”

      “后来呢?”

      “后来,那赘婿用白家的钱将生意越做越大,终于引来了这么多亡命之徒,听说那夜的火足足烧了一整夜,染红了涪城的半边天。”

      梁绍:“所以,你方才说他有可能去京都了,是去找他那亲爹?那人可留下过只言片语或者联络的方式?”

      刘大招摇摇头,面露惋惜,“他前些年就说过,他那亲爹已经没了,他即便真去京都,也是去复仇的。”

      “复仇?”

      “听说他那亲爹娶妻生子,纳妾风光,可偏偏膝下没几个能撑起家业的孩子,他原本也已经把这仇给放下了,可前段时间来了个北疆人,两人关起门来鼓捣了一阵,他突然又改了主意,说既然他亲爹的家业左右都是得交人的,不若还是交还到他手上,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弥补了对他娘的亏欠。”

      梁绍心里暗自一惊,“那报仇呢?”

      “他觉得他亲爹之所以不敢来接他娘回京,说不得是因为家里的悍妻缘故,那嫡母还活着,他自然得睁着眼睛看看那女人的下场。”

      俞幼薇脸色一白,噌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

      刘大招吓了一跳,脑袋向后一扬,梁绍已经开口唤人进来带他下去了。

      待人走后,梁绍走到她面前,“这人许是胡说八道也不定,若真是咸奉帝的种,当年武帝爷也在位,怎会容他如此胡来,将皇室的血脉遗留在外?”

      俞幼薇哑声道:“咸奉帝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做得出来这种事,当年他连兄弟的正妻都敢染指,更况乎一个小小的富商之女,我只是没想到,这刘章的背后居然有这样的牵扯,这么多年,他过的这样不易,现在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偏偏能让他报复的人都不在了,他这口怨气该报在哪,不是显而易见吗?若真只是咱们大周自己内乱还好说,就怕他与敕摩人联手搅合的这天下再无宁日。”

      震惊之下,俞幼薇一时不察,竟将这些皇家见不得人的秘辛也脱口而出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人道:“大帅,涪城这一批的粮草运送到了。”

      俞幼薇今日着了男装,但那毕竟是京都的堂官,她谨慎道:“大帅先见人,我到后面躲躲。”

      梁绍点点头。

      很快陆聪走了进来,这人岁数不大,生得儒雅端方,眼尾染红,像是连日来舟车劳顿疲累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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