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五三初稿 ...
-
滨海是个二线城市，有着堵塞的交通和大批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挤在憋仄狭小街道两旁四四方方的楼里。而八纺街，则是一堆写满了“拆”字的破街中穷且混乱的典范。
晚上九点钟，八纺街还热闹非凡。白天剩的一点暑气被喧哗的人声一吵，又沸腾了起来。
街头昂首挺立的电线杆子上又挂满了一批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在初秋的小凉风里瑟瑟发抖。
大排档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早早占据了街两旁的黄金地段，一时间男人醉后吹牛和女人埋怨丈夫不干正事的声音纷纷扰扰揉在一起，被夜风囫囵团了个团儿扔出巷子，弥散在深蓝的天幕中。
忽然不知是谁和谁呛了几句，一堆人便动起手来。旁边看热闹的多，正经拉架的少，就连旁边风烛残年的钉子楼上都探出个脑袋泼盆水助兴。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嚼着口香糖，一溜烟穿过乌烟瘴气的人仰马翻，小心避开战区后驻足欣赏了一下八纺街人民的战斗力，蹭到了一个角落堵上耳朵开始打电话。
男生和八纺街格格不入，蹬着一双PXXA的新款，头上系了一条阿迪大狮发带。
他不耐烦地用指关节叩着苹果手机的背部，整个人从上到下散发着一股土豪的气息。
也就是八纺人民沉浸在看热闹与成为新热闹中，不然几个小混混看了他，少不了要来“替天行道”，找找富人的茬儿。
电话通了，男生翻了个白眼道：“周瑜，老子来二十分钟了，你人呢？特意约我过来看八纺人民丰富又健康的夜生活？”
不远处的纷争已近白热化，颇具特色的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方言悉数顺着话筒糊了那“周瑜”一脸。
“周瑜”见怪不怪，打了个哈欠宽慰他：“栾大宇，稍安勿躁。约架，讲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别太着急哈，兄弟们和我正在去的路上，你继续往前走，走到楼头往旁边拐有个偏巷，我和鸡脖就约在那里。”
栾大宇挂了电话，吐了口香糖，用足尖在地上碾了碾，一脑门儿官司地向着周瑜口中的“偏巷”去了。
偏巷是个污水横流的阴森之地，两旁全是黑网吧的后门，少年人打游戏高喊的“杀杀杀”从隔音不是甚好的门缝里渗出来，惊飞了门口几只麻雀。
栾大宇啧啧赞叹了环境的别致，猫在一个路灯的阴影下，又摸出了一条绿箭塞进嘴里，吹了个小泡泡。
就在他无聊到用手指扣墙上小洞时，巷口响起了人说话的嘈杂声。
在一片议论里，一个男生大着嗓门嚷嚷：“鸡脖那孙子惹到我头上算他倒霉，今天，教他做人！”
一众小弟跟着嗷嗷：“教他做人！”
栾大宇从灯后面绕出来，一巴掌拍到男生背上，脆响惊天动地：“周瑜你别说了，丢人。”
“周瑜”转过身，也是一巴掌招呼到栾大宇背上，咬牙切齿道：“丢什么人丢人？约架，首先讲士气！”
这“周瑜”大名刘辛瑜，因为名字里带个瑜字，便被几个兄弟戏称“周瑜”。
本来他戴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是头上那几撮不安分的头发则彰显了他内心的中二和叛逆。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那几撮头发也跟着颤颤巍巍，平添了几分……呆萌。
刘辛瑜挤眉弄眼地揽过栾大宇的肩膀，踌躇满志地45°仰望街边路灯：“老栾，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黑闪电网吧也容不下两个鸡王。我们比吃鸡就算了，鸡脖那个孙子还开外挂，岂有此理！我担负了拯救黑闪电网吧电竞公平的责任，今天，教他做人！”
栾大宇给自己的定位一向是一个帅气的傻叉，但此刻他甚是觉得身边这位仁兄是傻叉他妈给傻叉开门，傻叉到家了。
刘辛瑜那句“教他做人”被淹没在了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尾气声中。几束嚣张的灯光闪进巷子。
栾大宇眯眼一瞧，瞧见了一群张牙舞爪的摩托车，上面下来了一群更张牙舞爪的人。
他们无外乎穿着破洞的衣裤，脖子上手上丁零当啷挂了各种链子，多彩的头发更像在油漆桶里滚过一遭，走路歪歪斜斜晃着腿，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人。
“妖魔鬼怪”四字当之无愧。相比之下刘辛瑜带来的小弟们称得上是良民。
为首那人脖子怪异地向前微伸，面颊消瘦而颧骨突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刘辛瑜，瞪着死鱼眼笑了：“呦，小朋友找了帮手来啊？”
刘辛瑜同样翻着眼瞅着他：“怎么？你人多你骄傲？”
俩人互相瞪了半天，突然同时向对方扑去。鸡脖揪住刘辛瑜头上那几撮毛死命往地上按，刘辛瑜反手勾住了鸡脖胸前垂下的骷髅项链，向上一掀，半个脸大的骷髅正中鸡脖鼻梁。
鸡脖倒也是个汉子，哼都没哼一声，一记重拳就向刘辛瑜脸上砸去。两人扭到一边，互殴得如火如荼。
这边俩老大打起来了，小弟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以拳脚问候对方，甚至有人祭出街头斗殴的神器——板砖和钢管。一时间，乱拳与脏话齐飞，钢管与板砖共一色。
刘辛瑜和鸡脖打得难舍难分，自然顾不上他人。一个小杀马特抓住机会，拎了块儿板砖就要咋刘辛瑜的头，想着帮老大放倒敌方首领取得战斗胜利。
栾大宇也悄无生息地缀在他后面，扯了他的领子就往后拽，接着一个直拳捣向他肚子。小杀马特痛苦地弯腰滚到一边，暂时失去战斗力。
忽然，刺耳的警笛压下了一众小流氓的骂街声。
小流氓顾不得警察愤怒的喊话到底喊了什么，瞬间都溃不成军，抱头鼠窜，巷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想从另一个出口逃跑，无奈被自家坐骑挡住了去路，只得坐以待毙。
十分钟后，区派出所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众英雄好汉蹲在地上。
好汉分了三个派别，刘辛瑜带来的小弟，鸡脖带来的小弟，和早一步开战的八纺人民。每派间自觉空出一条界线，泾渭分明。
民警料理完早有前科的八纺人民，送走了满脑袋血还生龙活虎要一个打十个的六旬大爷，一脸愁容地看着从头到脚写满了不忿的小流氓们。
小流氓们或看天或看地，或盯着对家满目仇恨，就是每一个搭理警察同志的。
民警用水笔敲敲桌子，道：“一人一张纸，趴着写检查，顺便把学校和家长报上来。”
好汉们齐刷刷翻了白眼，不情不愿地在地上趴着，用歪歪斜斜的“孩儿体”胡编乱造自己的检查。
时针慢慢接近了十一点，栾大宇抻了个懒腰，拍拍旁边刘辛瑜的狗头说自己先走了。看着刘辛瑜咬着笔杆子憋不出来仨瓜俩枣的样子，心情愉悦，诚恳递交检查后就要出门。
他走前想了想，转身和刘辛瑜说：“明天去学校，小顾肯定知道咱俩干的好事，你想怎么说？”
刘辛瑜皱皱眉，一脸惆怅：“说我们是夜晚巷口放飞理想的有志青年？”
栾大宇：“.…..”行吧你开心就好，寄希望于你是我的错。
他打了个哈欠：“那就再说吧，不管了，也不是一次两次。”然后充满慈爱地祝刘辛瑜自我检讨愉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了。
刘辛瑜：“栾大宇你个贱人你真走了啊？！”
回应他的是栾大宇潇洒的背影，和初秋夜晚有些冷的风。
他瞪了旁边同样冥思苦想的鸡脖一眼，想着至少要在写作方面超过敌人，于是格外卖力地提笔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的检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五三初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