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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可怜孩子 ...

  •   落叶铺在地上,遍地金黄,学校铁艺的长椅已经被磨出暗红色的铁锈,从远处看依旧是一件复古的法式长椅,说不清的浪漫柔情。
      你看这世界上的东西,只要不细看,就都是美的。
      风凉的彻底,脑子里的混沌尽散,站在五楼的林秋,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视力太好,好到可以清晰看到姜梦来脸上的娇笑。

      她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情感,自己仿佛被背叛了一般,惊疑、不甘带着痛苦和恨意席卷她。
      窗户很长时间没擦了,上次大扫除留下的水渍变成白色的水滴刻在了玻璃上,窗户一点点关上,两个人的身影溶在了水滴里,汇进时间的海浪中。
      “小丫头,怎么冻的都掉眼泪了?”

      被一句话打回现实,林秋被这话说的整个人僵住,别过脸去,整张面容恰好映在玻璃上,离得太近看的清晰异常。
      双眼含泪神像被人欺负了一般,温月寒慵懒地倚着墙看她,双臂抱在胸前眼中戏谑又温柔。
      “没……”

      她慌忙擦掉眼泪,立刻失声反驳,刚出口就反应过来。
      这话怎么说都不对。
      温月寒看人多了自然知道小姑娘在伤心,本并不怎么想管,结果舌头自己滑了滑。

      一错不能再错,她不再追问下去,凝着气儿站直,单单挑了挑眉,示意林秋过来。
      三个人坐定后,商量了一番终究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直得暂时让一个极其不确定因素的林秋勇敢的奔赴在前线。

      温月寒眉头皱的很深,那顾国华要是真的没做过还好说,她大不了去上门道歉用力保住林秋不被退学。
      但是要是顾国华真的是那种人……谁能保证小姑娘的安全呢?到时候真就不是仅仅退学的下场了。

      她毕竟不是什么心忧天下的圣人,两个利益碰撞,一个是如恩师一样的何家军,一个是刚遇到还给自己闯了一堆祸的林秋。
      用脚想都知道那个更重要,权衡利弊下,她没说一句反驳的话。
      走一步看一步吧!

      眉心的“川”字,曲折绕梁。她也只是默默听着何家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时不时利益打动,标准新闻记者的套路。
      林秋稀里糊涂上了贼船,何家军心里也怀疑这位小姑娘,温月寒是不怎么赞同这件事的,大部分的态度很是消极,只不过是碍于跟老何帮自己入职的情分,才被迫帮他。
      果然,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但是这三人都没怎么击鼓,就变得衰竭的很。
      温月寒和林秋走的时候,何家军看着林秋右眼皮一直跳,像是要跳到奈婆桥一样,心里只觉得倒霉到家了。

      车缓缓地驶出了别墅门,小雪稀稀落落地飘着,像是一个个迷路的孩子。
      奔驰的‘柏林之声’音响效果很好,清晰明朗的话语荡漾在耳畔,播报着全球变暖的危害。
      有的东西不在你眼前,可它却的的确确在发生。
      我们随意评论未知的领域是反映了我们自身的浅薄。

      林秋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穿行而过的建筑物,个个五彩缤纷、争相夺目。
      “你住哪?”温月寒看了看后视镜,小丫头沉默不语地盯着窗外。
      看着被她叫回神的林秋跟个小傻子一样呆愣愣地看着她,心中一软,柔出来一枝笑来。
      也是,都出来这么久了,估计是想家了……但是很快又反驳了这一观点。

      家吗?什么是家?是空无一人的房子?是亲密无间的亲人?
      有人说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这句话她很认可。
      可是这小姑娘都孤儿了,哪里有家啊。
      想着刚刚明知老何在算计,自己还默不出声,甚至助纣为虐的行为,心里浮起愧疚。

      “我只是想着你醒都醒了,也该回去了。”心中细细斟酌了一下,温月寒开口。
      林秋恹恹的窝在后座,闷闷的想。
      对啊,醒都醒了,却是也不该在叨扰了。
      ……但是她能去哪呢?

      “程高路那边有个安月公园,附近就是了。”随口扯了个地名。
      她不想回家,也不能回家了。
      越远越好,只要逃离点,任何事情都会离远的。
      温月寒抿了抿唇没开口,点了导航就往那个方向开。

      下着小雪,路很堵,车上暖气开的让林秋反胃。
      温月寒瘫坐在驾驶座,手指轻敲着方向盘。
      红灯亮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排队的长龙却没少一点儿。
      她滑了滑导航屏幕,四点五千米,不算太远,但是按这路况……难说的很。

      焦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林秋却觉得熟悉得很。
      她的眼皮轻轻耷拉着,时不时地会闭上,整个人困顿地把头靠在窗上。
      记忆飘得很远,散乱又清晰,已经忘了时间过了有多久,只记得那里有一片雪地。

      车轮滚滚而过,染成了灰色,有的发着碳黑,脏污丑陋的瘫在地上。
      梁雀在旁边一直骂骂咧咧,她跟她挤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刚好靠着窗。
      那天仿佛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雪依旧是稀稀落落地下,但是前几天暴雪浸透了凤安。
      雪被厚极了,覆盖在树上,直接压倒一个树干,堵了路。

      大巴车是硬座,蓝色的坐背上戴着一个白色小帽式的小布,上面印着的是一家医院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
      娇俏温柔的小护士站在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妻身旁,其乐融融。

      车后排着的不明真相的小车狂按喇叭,催促着前面的车快走。
      “按按按,烦死了!后面人急着投胎吗?”
      年纪尚幼,她不理解梁雀什么意思,梁雀骂人就习惯性地动来动去。
      她坐在她的腿上,小小的人儿很不舒服,腿被长时间禁锢着,筋僵在了一起,麻得很。

      但是说的话,梁雀肯定会更不耐烦,要么就是马马虎虎的哄她,要么就是更加生气的怒骂。
      小林秋默默地转移着注意力,看着前面白布印刷的小字。
      小学生认识的字有限的很,模糊的只能认出几个字,但可以打发她无聊不适的路程。

      好半天等到司机和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上来,车子重新发动了,梁雀才渐渐止住了嘴。
      她有坐车吃东西的习惯,买了一小袋零食,都是花花绿绿的地摊货。
      将小林秋放在里侧,用大腿紧紧的挡到里面,防止小林秋撞出来。

      从兜里拿出零食,才看到自己女儿在看小广告,心里好笑:“看这有什么用?你这么小。”
      旁边是个八卦的胖阿姨,脸上肥肉横着坠落下来,眼睛被挤成一条缝,脖子上的金链子像是卡在上面一样,紧紧的勒着。
      整个人坐在旁边,挤得梁雀指桑骂槐的骂了她好几句。

      她刚刚和旁边人聊完天,转头听到这话,随口打趣。
      “可不怎么的,再说了现在国家的限生令都下来了,现在就算是想生都不能喽!”
      “对啊!我有个朋友,离婚后带着孩子都没人要了,嫌她不能生孩子了!”

      女人的友谊来的快又奇,遇上八卦更甚。
      梁雀嘴上不闲着,两个人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很快的打成一片。
      小林秋站在那里,梁雀的腿挤靠在她小小的胸口处,本来就麻的腿现在又突然站的笔直。

      小脸还没长开,黑瘦黑瘦的,五官淡的出奇,像是清宫戏的小太监。
      正因如此,她从小到大都被她妈整天叫奴才脸。
      经常被这么叫,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奴才是什么意思,班里有的女生天天这么叫她,她也只是傻呵呵的笑。
      真是个傻子。

      胖阿姨生着一双爽利性子,心却经过了社会的毒打,早已磨炼的八面玲珑。
      时不时冒出几句恭维梁雀的话,惹的梁雀心情愉快了不少。
      她呆愣着看着两个女人,不知道她们在欢谈什么,只知道梁雀心情很好,甚至能时不时地转头投喂投喂她。

      一小半一小半的砂糖橘,带着交缠在一起的白丝,囫囵地塞进她的嘴里。
      酸涩感带着苦味逐渐蔓延,烧着她的喉咙进入胃里。
      车上气味混杂,男人抽的烟和几个年轻女人身上的廉价香水味混合在一起,甚至掺杂着热卖的辣条气味。

      天色惨淡的快要倒下来,暴雪下之后的几天就是雪化的时候,也是最冷的时候。
      车窗被闭的死死的,香的臭的都闷在一起,发酵出一种混合的酸味。

      车在山路上盘旋,山路颠簸,弯道又多。绕过来颠过去,摇摇晃晃地带着小林秋也是摇摇晃晃的。
      砂糖橘的汁水多,好几次被呛住,嗓子痒的像羽毛轻扶,她剧烈地咳嗽也没能换来梁雀一眼。

      酸的东西吃多了会引起胃酸,在车上容易呕吐,好几次酸水上到了嗓子眼儿,又被她死命地咽了回去。
      “呦,你家姑娘好像不舒服,该不会要吐了吧。”胖阿姨一眼看出她的异常,忙跟梁雀说。

      “没事,她这体质随她爹,身子骨弱得很,老这样。”
      梁雀习以为常,从塑料袋里掏出瓶矿泉水喂她:“多喝点儿水就没事了。”
      “是个姑娘就算了,身体这么弱,以后没个人给你养老送终可怎么办啊。”

      “那有什么办法,咱就这命,不得认命啊。”梁雀叹了口气,语气惆怅。
      不知是不是水的作用,她真的没了刚刚的恶心劲儿。
      她身子横着站在那里,脸朝左边是蓝白色的广告布,朝右边是梁雀开心喜悦的脸,余光里是一辆蓝色的大货车。

      货车离得较远,但是又近,像是一个默默的守护者,亦像是靠在暗夜里的尾随者。
      车牌号里包含着她的生日:0922,是她爸爸的车。
      想到这里林秋有些想笑。

      命吗?
      什么是命?
      是命运交织在一起的结团?还是一念之差的错误?又或是无可奈何的悲哀?

      人生百态,有人春风得意、登高望远,自然有人俯首低眉、攀炎附势。
      有人笑骂权贵、两袖清风,也有人逃离世俗、悠然桃源……
      这个世界,赞叹与唾骂交汇,罪恶与正义共生,光明与黑暗携手。
      不变的是人人都希望美好,他们永远会孜孜不倦地畅想未来,所以他们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不能免俗,梁雀是从来不信命的,她垂影自怜,又蠢蠢欲动。
      车缓缓的行驶了很久,这是辆长途大巴,它穿过了白昼和黑夜,带着满当当的一车人行进了郊区。
      快到目的地了。

      南方的天气暖的像是北方的春天,叶子也与众不同,生的大而狭长。
      小林秋早就被梁雀抱在怀里,她靠在窗户上,后面跟着的依旧是她父亲的货车。
      是林秋告的密。
      时间长的像是一副看不到头的古老画卷,斑驳泛黄的垂在地上,绵延又凸起,以生命为起点,盘延到生命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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