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好运》袅

61、禁言女神（三）

　　从秋子家里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其实他们七点就吃完饭了，但秋子和福地樱痴一直在喝酒聊天，喝着聊着，一眨眼就到了九点。

　　老实说，这还是条野采菊第一次见秋子这样的女人……明明听声音是那种很温柔内敛的传统女性才对，却没想到她不仅抽烟，还会喝酒划酒拳。

　　“期待下次再见哦！”

　　门口分别时，秋子正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

　　她的语气温和，像是在同老友告别。

　　福地樱痴爽朗憨笑着挥手。

　　条野采菊身边的笨蛋搭档末广铁肠很严肃地鞠躬，感谢秋子今晚的招待。

　　但是……朋友？

　　条野采菊在心里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个词。

　　他们队长福地樱痴和这位秋子夫人真的是朋友吗？

　　条野采菊对此不置可否。

　　回去的路上，末广铁肠正把秋子夫人送给他们的绳结饰品绑在手机上。

　　“条野，铁肠，你们觉得秋子君怎么样？”坐回车里，福地樱痴忽然问道。

　　“是一位坚毅的善良女性！”

　　末广铁肠抬起头，用极为郑重的语气回答道。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我的理想型。”

　　“咳咳咳——”

　　正喝水的条野采菊被呛得咳嗽。

　　旁边的福地樱痴也少有的愣了一下，而后他哈哈大笑。

　　“铁肠，你小子眼光可真不错！”福地樱痴摸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起来，秋子君的前夫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要是铁肠你追求到了秋子君，那可真是太完美了！”

　　“我会努力的！”

　　末广铁肠一手握拳，立在自己的胸膛前，他目视前方，露出一个坚定的表情。

　　福地樱痴为他加油鼓掌。

　　条野采菊无语地扶住额头。

　　末广铁肠说秋子是理想型，完全是因为得知他的饮食癖好后，她特地给他做了份土豆鸡肉焖饭吧？

　　福地樱痴接而问末广铁肠，为什么认为秋子是坚毅善良的。

　　果然，不出条野采菊所料，末广铁肠一本正经地答道：“能做出土豆鸡肉米饭这样惊艳料理的女性，当然是善良又坚毅的！”

　　你这家伙就是喜欢吃那份土豆鸡肉焖饭吧？

　　条野采菊微笑。

　　可是，福地樱痴居然被这样的理由说服了，他摸摸下巴的胡子，沉吟片刻。

　　“你说的没错，铁肠，”半晌，福地樱痴赞同地点点头，“能制作出桂花梅子清酒这样令人回味无穷的酒品的秋子君，当然是善良又坚毅的！”

　　条野采菊听见福地樱痴砸砸嘴，似乎还在回味晚饭上那份桂花梅子清酒的芳香。

　　除了吃的，你们就没有其它可靠一点的依据吗？哪怕列举点行为上的小癖好也行啊！！

　　条野采菊表面笑眯眯，内心mmp。

　　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福地樱痴和末广铁肠依旧念念不忘清酒和焖饭，甚至还在计划下一次多久来拜访。

　　“根据秋子君的习惯，她酿酒都是用当季的水果，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秋天的话……应该是梨子这种清甜口味的水果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队长。不过土豆四季都有，下次去我应仍有幸吃到秋子夫人的焖饭。”

　　“嗨呀！这么说的话，你这小子运气还真是不错！”

　　“承蒙夸奖，队长。”

　　……

　　没救了，这个部队已经没有救了。

　　条野采菊一脸冷漠。

　　终于从吃的这个话题跳出来了，福地樱痴和末广铁肠都还意犹未尽。

　　似乎是终于想起被晾在一旁、格格不入的条野采菊，福地樱痴咳嗽一声，佯装严肃。

　　他若无其事地接着问：“条野呢？你觉得秋子君怎么样？”

　　条野采菊正生无可恋倚在窗户上。

　　不如他也说他认为秋子坚毅又善良吧？原因就是下午的辣豆，和今晚的青椒炒肉的确很美味——

　　他可以和队长提议在食堂里上青椒炒肉这道菜吗？不管是厚薄得当的肉片，还是被切得细长的青椒都非常下饭……

　　不对！条野采菊，你在想什么！

　　条野采菊伸手捂着自己的脸。

　　冰清玉洁的他，终究还是被这个没救的特殊部队腐蚀了。

　　他，条野采菊，也不正常了。

　　他，条野采菊，脏了！！！

　　“……条野，你怎么了？”末广铁肠见条野采菊满脸绝望，立马关心地凑上来问道，“是便秘了吗？”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请你去死吧，铁肠先生。”

　　身为队长的福地樱痴一向关心自己下属的身心健康，他闻言，也一脸担忧：“怎么了吗，条野？是哪里不舒服吗？”

　　就当条野采菊感道心里有所安慰时，福地樱痴又说：“要是便秘的话，可以大胆地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要拘于脸面而不去就医啊！”

　　“你放心，条野！我会告诉后勤部门，让他们准备好足够的开塞露！”

　　福地樱痴拍拍胸脯保证道。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做最后的挣扎：“队长，我不便秘。”

　　“也不需要开塞露。”

　　末广铁肠用非常坚定的眼神望着他：“条野！我们是战友！你不要害羞，有什么问题大胆地告诉我们吧！”

　　福地樱痴不断赞同地点头。

　　“我没有便秘！！！！”

　　条野采菊崩溃了。

　　如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猎犬有如此严苛的防叛变手段，不是因为猎犬的行动都涉及机密，而是因为猎犬身边的人都**不正常！！

　　关于条野采菊便秘的话题暂且搁在一旁，聊回正题，福地樱痴还等着他的回答。

　　“曾经极富盛名的‘禁言女神’……应该就是这位秋子夫人吧？”

　　条野采菊缓缓问道。

　　玩笑话结束了，该进入正式话题了。

　　条野采菊的话音刚落，福地樱痴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凝，他皱着眉，目光紧紧锁定住条野采菊，沉声问他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个信息。

　　“猜测，”条野采菊说，“只是猜测而已。”

　　福地樱痴没说话，他操起双手，盯着条野采菊盯了许久，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条野采菊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任由福地樱痴打量，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丝从福地樱痴心里泄露出的杀意。

　　那大概是福地樱痴故意放出来威慑他的。

　　身边的末广铁肠也感知到了这股杀气，他甚至下意识地摸到刀柄处。

　　条野采菊仍维持着和往日一般无二的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后背已经开始冒出冷汗了。

　　被称作远东英雄的福地樱痴，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条野采菊唯一的想法。

　　下一秒，福地樱痴又大笑，他爽朗的笑声瞬间冲淡了车内暗涌的杀意。

　　“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福地樱痴笑着拍了拍条野采菊的肩膀。福地樱痴的力道向来大得离谱，条野采菊的肩膀被他拍得砰砰作响。

　　气氛缓和下来后，条野采菊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队长，秋子夫人真的是那位异能者？”条野采菊又问。

　　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一点。

　　“异能者吗？”福地樱痴收敛住笑意，他又抚了抚嘴上的两撇胡子，“说是异能者，也不算吧。秋子君的能力很独特的，现在实验室那边也没有摸清楚这种能力产生的规律。”

　　说完，福地樱痴看了看条野采菊，又看了看末广铁肠。

　　“太机密的事情的确是无法给你们说啦，”他笑着挠挠头。

　　“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们，那几年使用过度，导致目前秋子君的能力已经完全丧失了。她不喜欢那个‘禁言女神’的称号，你们可别在她面前喊出来。”

　　喜欢‘禁言女神’这个称号才奇怪吧？

　　条野采菊想起自己拿到的一个极为特殊的器具，那是一个类似于防止恶犬咬人的禁咬器。

　　带来这个东西的人说，这是一个“禁言器”。戴上的方法极为血腥，要连接口腔和咽喉。如果没有特定的钥匙，带着这个器具的人张嘴，舌头会被毫不留情地割断。

　　‘这个东西，目前仅此一个，是专门用来给那位禁言女神使用的。’负责的人介绍道，‘戴上这个禁言器，我们就可以通过控制她说话，达到控制她的能力的目的。’

　　条野采菊在手中把玩，这个禁言器很漂亮，呈倒弯半月形，以奢侈的金丝线编织，花纹繁多，戴在脸上应该正好覆在从嘴到下巴的位置。

　　但这样艳丽的美感，也难掩它残忍的本质。

　　因为这个禁言器瑰丽与残暴交叠的独特性，条野采菊一直记得它，也记得还有这个器具的佩戴者“禁言女神”。

　　“那秋子夫人的能力真的是‘言灵’吗？”条野采菊问，“让说的所有话都变为现实的那种言灵？”

　　末广铁肠也看向福地樱痴，有关禁言女神的事情他也知道。

　　有着这样类似神力的能力者，在异能者中也一直被津津乐道。

　　“这个啊……”

　　福地樱痴摸摸自己的下巴。

　　“这个东西很难说……”他笑着说，“你们可以这么理解吧。”

　　其实对于秋子言灵能力的范围，至今都没有定论。

　　她第一次显现出这个能力，是重伤的林源耕三在将死时牵着她的手道歉，年仅十六岁的秋子流泪恳求林源耕三不要死去。

　　然后，奇迹发生——

　　众目睽睽下，原本身体已经溃烂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林源耕三竟然长出了全新的肌肤，全新的器官。他被宣布为最多在十分钟后将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恢复了活力。

　　就这样，十六岁的秋子被监禁观察了起来。

　　原本在国外执行任务的福地樱痴也被迅速召回。

　　最初，上面的人猜测秋子有类似于那位死亡天使的能力，或者是那种颠覆生死的异能。为了测评秋子，他们随手指了一个人，要求秋子说出“要他死去”的话语。

　　那个突然被推出的男人扑通一声被吓得跪倒在地上。

　　秋子摇头拒绝了，她说她不会剥夺任何人的生命。

　　‘无聊的善良。’

　　那些大人说。

　　他们不屑于秋子可笑的观念。但顾忌到秋子的能力，还是迁就了她，紧随着，一个罪行磊磊的犯人被推到了秋子的面前。

　　这个男人在长年的关押中等待自己的死亡，早已心如死灰。

　　在一旁被安排护卫的福地樱痴，听见秋子又被要求说出“让他去死”一类的话。

　　然而，秋子再次拒绝了。

　　秋子说她不是被害人，也不是法律、或者其他的什么正义真理，她没有权利去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这次秋子的拒绝被认为是不识好歹，上面的大人物不再有耐心，他们开枪打死这个目光呆滞的死囚犯，告诉秋子：

　　‘既然你不想让人死，那你就让人活吧。你不救他，他就会死。’

　　时至今日，福地樱痴都还记得十六岁秋子的眼。

　　她看了看那个奄奄一息的囚犯，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趾高气扬的大人物。随后，她与他对视。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晨曦似的光闪烁，属于战争生与死的阴霾全然没有在她的眼中留下痕迹。

　　十六岁的秋子有一双神一样的眼睛。她的目光澄澈，澄澈到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她的眼像是中东无人区里从荒漠中攀升的太阳。

　　她会怎么选择？

　　当时还算是远离权力中心的福地樱痴，默默地想。

　　才十六岁，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年龄。

　　大概她会像那位死亡天使，哪怕再痛苦，也会挽救眼前的生命吧？

　　福地樱痴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秋子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之后，秋子闭上了眼睛，其他人，包括福地樱痴都以为她要妥协时，鲜艳到刺目的血从秋子的嘴里涌了出来。

　　在所有人的惊慌失措中，秋子倒了下去。

　　秋子咬舌了，她宁愿选择死亡，也绝不选择让生命被当作工具。

　　于是，这场测试以无果告终，而十六岁的秋子维护了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回忆起往昔，福地樱痴竟感到有几分唏嘘。

　　“比起能力，秋子君有其他更为耀眼的东西。”

　　福地樱痴对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说，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即使，老夫与秋子君道不相同，但老夫也发自内心地尊重她。”

　　“那是什么？”条野采菊问，“比‘言灵’这个能力更耀眼的东西，是什么？”

　　条野采菊想不出比这种能力还要灿烂夺目的什物。

　　“嘛——”

　　福地樱痴比出大拇指，咧嘴露出自己闪闪发亮的白牙，大笑道：“当然是秋子君酿造的桂花梅子酒！”

　　末广铁肠煞有介事地在旁边补充：“还有土豆鸡肉焖饭。”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微微一笑。

　　毁灭吧，这个没有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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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加班太太太晚了，实在是没有精力更新QAQ，非常抱歉！！
现在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