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许仙》贡茶

8、第 8 章

　　小青慌张跑进门，见着白素贞，把柳英才的话转述了。

　　白素贞听得许仙落水，先是一惊，待听得已被花船的人救起，方才松口气。

　　她一口气松下来，转瞬却又极度恼怒，白生生的手捶在椅背上，气道：“他自个儿当着人的面，抄了柳状元的诗出来献世，丢了脸却又跑去跳秦淮河，现下被花娘救上船，这出笑话，是够京城人笑一辈子了。白家的脸，算是跟着他丢尽了。”

　　小青附和道：“虽是赘婿，但太没种，也不是办法。姐姐，不若过后寻个由头，打发了他罢？天下男子多的是，还怕找不着可意的？”

　　白素贞痛骂几句后，定了定神道：“这门亲是父亲当日定下的，现下父亲丧期还没百日，也不便打发他，待过些时候再论。”

　　姐妹说着话，已是喊进管家，吩咐备下马车，带着人忙忙出门去寻许仙。

　　柳英才看热闹不嫌事大，屁颠颠雇了马车，跟在白家一行人身后，往秦淮河方向去了。

　　且说许仙被花娘拉上船，夜里风凉，一时不禁打个寒战，也不敢乱看，只双手抱胸道：“我衣裳，我鞋……”他再一摸，簪在头上的碧玉簪子不见了，头发散了一肩，正滴着水。

　　早有人把适才落水的花娘扶进舱房，另有一个中年美花娘随手寻出一套男子衣裳递给许仙道：“这位公子贵姓？您且担待些，船上只有这套男式衣裳，且先进舱房穿上，莫要着凉。”

　　“我姓许。”许仙报一下姓氏，眼见衣裳有些花俏，却顾不得许多，忙忙进另一间舱房，掩好门，迅速除下湿裤子，换上俏衣裳。

　　中年美花娘在门外听得动静，问道：“许公子换好了么？”

　　许仙应一声道：“好了。”

　　中年美花娘便推门进去，笑吟吟道：“许公子头发散了，我帮您挽上去罢！”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许仙身上穿了衣裳，胆子大了些，看一眼中年美花娘，猜度她应该是鸨母之类。

　　中年美花娘却不由分说，上前一按许仙肩膀，让他坐下，在床边拿出一方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再擦头发，接着拿出梳子，三两下帮许仙挽起头发，用支木钗簪住了。

　　她动作利索，像是一直习惯这般服侍人。

　　“许公子，你照照！”中年美花娘把许仙推到镜子前。

　　舱房点着灯，镜子里映照出一个身穿花俏衣裳，油头粉面的俊俏公子哥，公子哥身上和头上，还隐隐有幽香。

　　许仙有些惊疑，就这片刻功夫，他怎么显得唇红齿白，一副吃惯花酒的纨绔公子哥模样呢？

　　中年美花娘偷笑，她适才可在帕子上醮了粉，稍微给许公子擦了擦脸，相当于给他上妆了，且那粉有吸湿作用，只一会就把头发上的水吸干了，当然，头发上也全是粉香。

　　许仙扯着衣裳抖了抖，喃喃道：“感觉太香了些。”

　　中年美花娘笑道：“许公子且出去吹吹风，吹一吹就不香了。”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咚咚”跑到舱房门前探头问道：“苗老板，秋波姑娘问恩公换好衣裳没有？快请到她那边喝杯酒去去湿气。”

　　苗老板脆脆应道：“好哩，马上来。”

　　苗老板说着，已去拉许仙出舱门，一边笑道：“许公子，我是这花船的老板，人称苗老板，被您救起来那姑娘，是我们花船头牌秋波姑娘。今儿晚上也是不凑巧，两个会水的，一个吃醉了在躺尸，一个恰下午去采买物事，还没上船。这不，秋波姑娘落了水，若不得您救上船，只怕今晚就要丧命了。”

　　她唠唠着，“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秋波姑娘也是。这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待会许公子多喝几杯罢！”

　　若搁以往，遇上这么一个环境，被这么一个美妇扯着走，前边有头牌在等着，许仙必然要飘的。

　　但他今儿抄诗丢了脸，又被母亲和姐姐伤了心，且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心头一腔羞惭及辛酸苦涩未散，此刻便没多少欣喜，只想扯回袖子，嘴里推辞道：“天色不早了，秋波姑娘料着要忙，我先下船罢！”

　　苗老板却不松开他，笑道：“唉哟，又不收你钱，你怕什么？且到底你救了人，总得容人道一声谢。”

　　不由分说的，苗老板便把许仙拉进另一处舱房内。

　　秋波姑娘已梳妆打扮毕，这会听得门响，便盈盈站起，朝许仙福一下道：“恩公来了，还未请敢姓名。”

　　许仙含糊道：“我姓许，叫许公子便行。”

　　今日抄诗丢了脸，他下意识的，便不想报自己的名字。

　　苗老板推许仙在秋波对面榻几上坐了，又喊小丫头上酒上菜，一边笑对秋波姑娘道：“天也晚了，料着朱公子不会来了，你好好感谢许公子罢！”她说着，一笑出了舱房。

　　舱房狭窄，窗边有风轻轻一拂，秋波姑娘身上的暗香便阵阵袭来，笼住许仙。

　　许仙有些晕晕乎乎的，抬头一瞧，秋波正托腮看他，一脸温柔笑意。

　　许仙心头一跳，马上想起赘婿文中，男主遇见花娘之后，只赠诗一首，花娘便被其才华所倾倒，痴心一片，从此芳心再容不下他人。

　　赠诗一首……，瞬间，许仙脑子便显出自己今日在将军府抄诗时出大丑的模样。

　　赠诗是不可能赠诗了，以后也不会写诗了。许仙有些鼻酸，有些悲凉，有些感慨。

　　秋波眼见许仙脸色变幻，似有不喜，忙问道：“许公子不适么？”

　　许仙摇摇头道：“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事，有些感慨。”

　　一时小丫头端了酒壶进舱，秋波示意小丫头出去，她自己款款站起，移坐到许仙身边，素手斟酒，递一杯到许仙唇前道：“恩公请喝了这杯！”

　　美人在侧，斯情斯景，许仙有些紧张，慌忙自己接过杯道：“我自己来。”

　　“恩公是嫌弃我么？”秋波坐得近，瞅见许仙细皮嫩肉，十指纤纤，指腹有薄茧，瞧着是握笔所致，心下忖度他是某家公子哥儿，神情越加委屈起来。

　　“怎会？”许仙略略停顿，抬眼道：“秋波姑娘弹一首曲子罢！”

　　秋波瞧着许仙的模样，也知道他是第一次喝花酒，当下不再难为他，笑一笑起身，坐到一侧，开始抚琴弹唱。

　　她不愧是头牌，相貌绝美之外，曲艺也双绝。

　　一首曲子下来，许仙差点听酥了。

　　不知不觉，许仙便喝了半壶酒，两耳发烧，眼尾带了桃花红，看向秋波道：“秋波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秋波笑道：“厮了半晚，倒不知道许公子是谁家府上的公子呢！”

　　许仙端着酒杯站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道：“告诉你，我不是凡夫俗子，我可是穿……”

　　舱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声音带着怒火道：“不是说了今晚过来么？这是在唱给谁听？”

　　许仙转头，看来进来的是朱子聪，瞬间酒醒了一半，今儿抄诗时，朱子聪可是全程围观的……
　　他一搁杯，正要跟秋波告辞，领子却被朱子聪扯住了。

　　朱子聪“哈”一声笑出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许抄诗。你想走？你想走可以，把衣裳脱下来。”

　　许仙一见朱子聪，就有些心虚，但见他当着美人的面这样不给情面，也顾不得许多了，怒道：“这衣裳你的么？你让脱就脱？”

　　“巧了，正是我的。”朱子聪用力提着许仙的领子不许他溜，一面转向秋波道：“你且说说，为何让他穿我的衣裳？”

　　许仙一听朱子聪这话，一下傻了眼，敢情衣裳真是他的？

　　秋波忙解释道：“朱公子，你听我说……”

　　她话音未落，舱门再度响起来，进来两个女子。

　　穿白衣的，是白素贞，着青衣的，是小青。

　　小青见此情景，怒火沸天，叫起来道：“许仙，你对得起白家，对得起我姐姐么？抄诗之事且另说，姨父病亡不足百日，姐姐还守着丧，你就和花娘喝起花酒来了。还和人争风吃醋？嫌不够丢人？”

　　朱子聪一见白素贞，当即就松开许仙的领子，退开一步不再说话。

　　许仙张口结舌道：“小青，全是误会，听我说……”

　　“谁要听你说呀？留着说给美人听吧！”小青气得拂袖，一拉白素贞道：“姐姐，我们走！”

　　许仙急了，一个跨步拦住白素贞道：“娘子，抄诗之事是我错了，但今晚这事是个误会。我下水救人，这便……”

　　白素贞忍无可忍，狠狠一推许仙道：“滚开，不要弄脏我。”说着已往外走。

　　许仙急追，一下在船板上滑了一跤，劈了一个叉才稳住身子，忙忙又去追，却再度滑一个跤，直直冲向船舷，弹了一下，然后直直掉进河里。

　　许仙本已极度疲累，再加上喝了酒，这回掉进河里时，手足便有些无力，整个人瞬间就沉了下去。

　　小青正好跟出来，一下脱口喊道：“不好，许相公又跳河了！”

　　白素贞一回头，在船灯下，恰好看见许仙在河面上砸出一道水花，一时也呆了呆，很快回过神，喊道：“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