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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趁着天没完全黑,白泽去挑了一挑水,并不是每家都有钱自己打水井,白泽家住的这个废弃院子里就没有水井,公共的水井在村中间的大榕树下。

      挑水也是辛苦活,这里的水桶是木桶,即便是空桶,都很沉。

      王家村人口有几十户,院子都很大,院子与院子之间还有段间隔,白泽家在村边,去到水井的位置要走一刻钟。

      他不认识路,路上见到人,他都笑着询问水井的位置,对于嘲讽戏谑,他就当没听到,自动屏蔽,冷暖自知,苏瑾和白晨过的那么艰辛,他哪有闲功夫和别人扯嘴皮子。

      晚餐草草吃了,吃的还是红薯青菜,田里劳作了一下午,苏瑾甚至没有多做红薯,仍是白泽一个,苏瑾和白晨一人半个。

      苏瑾坐在灶前烧水,他们只有一个双耳小铁锅,说小是和农户人家常用的大锅比的,直径也有一尺。
      这个房子当时是废弃的,没有锅,铁锅还是他们搬进来后买的,做饭烧水全用这个锅,很花时间。
      炉灶也是是苏瑾搭的,配合锅的大小,用石块和土搭的。
      灶里不时传出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火星乱飞。

      从原主的部分记忆,和中午的午饭,白泽几乎确定他们没有什么钱了,白泽蹲在苏瑾旁边,看着他的侧颜问道,“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苏瑾:“没有了,上个月连棉衣都当了。”到了王家村后,他如果需要用钱,只能靠当东西,当回来的钱也要被白泽拿去一部分买酒。他说没有的时候心里甚至有点痛快,只会喝酒,不顾晨儿的死活,败光家产,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了,还买酒吗?

      “那粮食呢,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半晌,苏瑾才闷声道:“院子里的晒的红薯和一些麦子,其他的没有了。”
      “油盐还有吗?”
      “没有了。”苏瑾冷冷的说着。

      苏瑾最近很焦虑,他已经尽可能快的劳作了,可还是比别人慢很多。
      秋收后就要交税,冬日的炭火、棉衣都要花钱买,只能拿粮食换,剩下的粮食不知道够不够他们过冬,即便熬过了冬天,还有没有春耕留种的粮食。他自己怎么都行,可晨儿这么小,如果自己不在了,晨儿能活下去吗?

      白泽:“我打算做些麦芽糖去卖。”做麦芽糖是他刚才路上突然想到的,他家有麦子和红薯,可以做麦芽糖。
      一般做麦芽糖用糯米和麦芽,麦芽里有淀粉酶,他家没有糯米,有红薯,红薯里一样有淀粉。
      麦芽糖制作工艺简单,得了麦芽糖后,还可以做麻糖,灶糖,米花糕,芝麻糖,花生糖。
      而且麦芽糖营养丰富,不含蔗糖,吃了不易发胖。哪怕卖不出去,苏瑾和白晨也可以吃,当改善伙食,做麦芽糖剩的红薯渣还可以喂猪喂鸡。

      苏瑾看着燃烧的灶火,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眼帘半垂,里面有水光闪动。

      “你以后不要去田里了,砍柴烧水的活也不要做,我来做。”

      白泽今天挖了一下午的红薯已经足够苏瑾意外的了,现在还说砍柴烧水的活以后也是他做,苏瑾随即担忧白泽是不是要把田里的粮食卖掉,他今天去田里,是不是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会不会还想把田也卖掉,苏瑾越想,心情越凝重。

      苏瑾把脸埋在手心里,说道:“地里还没有收完,冬天就靠这些粮食了,砍柴烧水我都可以做。”

      白泽柔声道“我会处理的。”

      闻言苏瑾不安的问:“怎么处理,卖掉吗?”语气甚至有点绝望。

      “可能吧。”白泽还不确定怎么卖,他和苏瑾都不会种地,粮食要收要晒还要储存,不如卖掉,但是是雇人收了再卖,还是直接卖掉,需要找人打听下。

      苏瑾陡然直起身子,脱口而出道:“不能卖。”他初被买进白家时,白泽是少爷,是主子,他是仆,后来虽然身份变了,他仍然是服从的角色,这应该是他少有的拒绝白泽决定的时候。

      看着苏瑾的神态,白泽有些心疼,轻声问道:“担心被我拿去买酒?”

      “……”

      “你和我都不会做农活,累的半死,也不见得有别人做的好。他们祖祖辈辈干这个,有经验,人家还有牛,既能犁地,也能拉粮食。今年田里都是你辛苦劳作的,你最清楚你比别人多花了多少时间,肯定还事事都要去请教别人。”白泽耐心的给苏瑾解释。

      停顿片刻,白泽接着说:“我会做一些吃食,可以拿去卖钱,刚才我泡了一盆麦子,五六天就能长好麦芽,到时候做一次,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除了麦芽糖,我还会做很多别的吃食。”

      苏瑾的眼睛有些红,目光空洞的看着燃烧的火焰,慢慢的说道:“粮食卖了,冬天我们可能会饿死。”他确定白泽在说谎,他进白家,从来也没有见过白泽做饭,他就是在厨房帮厨的,甚至他都没有见过白泽进厨房。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饿死。”白泽感觉到苏瑾的不信任,他也觉得苏瑾不信就对了,原来的白泽确实不会做吃食,他是换了芯子的。

      他不能和苏瑾说他不是以前的白泽,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如果说出来,会吓死人的,也有可能是他被烧死。

      苏瑾虽觉得白泽说的有些道理,但他不信白泽,白泽可是把整个白家败掉了。

      白泽知道,卖粮食这个事情不可能一次说服苏瑾。

      晚上白泽睡在卧房,第二间房。苏瑾和白晨住在第三间房里,那里其实是厨房,而第一间房子的墙壁已经开裂,房顶也破了个大洞,根本不能住人。
      最开始,三人都住在中间那间房,天暖后,苏瑾就领白晨搬到了厨房住,他在厨房用木板搭了个简易床。

      一下午白泽都在思索以后生存的问题,他不会种地,而且这时代广种薄收,如果种地,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三个没有饿死;上山打猎他不会,去了很可能会一命呜呼;考科举光备考就要几年,能不能考得功名谁都不能保证。做自己的老本行也不现实,住在村里面,大家每天面对的问题就是吃饱肚子,谁用的着他做室内设计。

      当然,这些是后话,眼前最要紧的是尽快解决银钱问题,做麦芽糖还不知道可不可行。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白泽从没有担心过经济问题,家境还算小康,他父亲曾经是煤矿的小领导,母亲是矿区医院的医生,工作后也努力赚钱,不曾想他有朝一日需要面对今日的困境。

      他想到他曾经经历过的几次绝望。

      他发现自己性向的时候,从惊慌到恐惧,从恐惧到绝望,直到最后释然,他发现只有释然才能自我救赎。

      还有父母的离世,父亲在他高中时遇到煤矿瓦斯爆炸去世了,母亲在他大学时也生病走了,他沉寂了很久,是时间治愈的。

      白泽祖籍南方,但他出生在北方,和父母一家三口一直生活在北方,而亲戚又都在南方。
      小时候回一次老家很不容易,那时候都是绿皮火车,车票很难买,买到了也是站票,路程远,要坐六天六夜的车才能到老家。
      他们几年回去一次,等老人不在了,就没有回去过了。
      父母在时亲戚间逢年过节相互打电话问候一下,父母去世后白泽和亲戚来往就少了。
      小时候每次回老家,白泽觉得自己像个小傻子,老家人都说方言,白泽只会说普通话,他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虽然同辈的堂表兄弟姐妹二十多个,不过不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并不亲厚,之后就没有交集了。

      毕业后去了另外的城市工作,一个人打拼,开始新的生活。
      后来进入职场,他知道了没有谁有义务去帮助他,主动期盼别人的善意是弱者的表现,他这种想法并不意味着他觉得人性本恶,而是应自身强大,他不依赖任何人,当然也没有人让他依赖。
      他渴望温暖,因为一个人太冷了,但是没有找到那个与他一起取暖的人。
      白泽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看他在工作上的努力就知道,接手的项目,都力求做到最好。
      他也想在生活上有责任感,只是没有人需要他照顾,现在有了苏瑾和白晨,他想照顾他们。

      另一边的苏瑾也没有睡着,月光穿过厨房排烟洞照在漆黑的墙上,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终于走到了卖粮食的地步了。
      现在他的每一天每一夜都是一样的,没有一点色彩,只有无尽的苦涩。
      他也是人,是可以哭可以笑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会哭也不会笑了。他也想有人能与他扶持前行,能够让他依靠,为他遮风挡雨。
      是否是他太脆弱,很多人都是这样活着的,为什么只有他如此挣扎。
      是否是前半生得到太多,后半生就要失去。前半生他有父兄的宠溺,后半生他就要被迫与他们分离,在这里承受折磨和苦难。
      如果他是因为得到才失去,晨儿什么也没有得到,为什么要与他一起承受。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滴落,他想忍住,但是失败了,无论怎么擦,都止不住,眼泪反而越掉越凶,最后他完全放弃了,任由泪水随意流淌,染湿了整片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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