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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尸骨脉·死兽之森 ...

  •   夏油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身处在一片白色的荒野之中,抬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全是白骨。
      森森白骨,漫山遍野残破的骸骨,连地表都是细碎的骨骼碎片,一路蔓延至看不见的远方。
      一条尸骸之路。
      夏油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一个多么诡异的地方,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正一步一步沿着碎骨铺就的道路往前走去。受到重力挤压的碎骨,在他的步履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要去哪里?
      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地爬上山坡,印入眼帘的是,一棵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白骨堆积而成的巨木。惨白的骨头横七竖八地挤压着,像树枝一般向上延伸,向四周舒展开枝丫,形成了硕大的、足以遮蔽天日的白色树冠。
      而在最上层的树梢上,悬挂着数以百计的“果实”。鲜红的、沟壑丛生的、骇人的“果实”,长着一副人类脑子的模样。
      或许,那就是人类的脑子呢。
      夏油杰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似乎是在回应他,在静止无风的画面里,他看到满树冠垂下的无数颗“果实”,突然摇晃了起来,越晃越厉害,越荡越快速,似乎下一秒就要挣断相连的藤蔓,直向他头上砸来。
      它有意识,它们是有意识,不仅是“果实”,包括整棵巨树,甚至整片荒野。
      它是活的。
      …………

      夏油杰醒来的时候时,整个人还沉浸在白色的梦魇之中,昏昏沉沉的。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散落的黑卷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但无暇顾及。夏油杰还在回忆他那个梦,咒术师不会无缘无故做不相干的梦,一般都是与自身有关的预示。夏油杰有些吃不准这个荒诞的梦,到底在诉说着什么?梦中的场景他分明没有见过,却隐约感觉十分熟悉。
      白色……尸骨……巨大骨树……脑子形状的果实……
      夏油杰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门扉,却始终查了那么一口气,无法揭开那层面纱。就在他苦思不能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短讯,来自五条悟。
      “老地方。”
      夏油杰甚至搞不清五条悟什么时候搞到了他的号码,明明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他为了更好地实现大义,中途换了好几个号码。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五条悟总能精准无误地把讯息发到他手机上。
      算了……五条悟是无所不能的,他早该习惯了。
      夏油杰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去洗漱。镜子里倒映出的依然是他的脸,是夏油杰的模样,然而贯穿了额头的狰狞缝合线却让这张脸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伸手去抚摸这一道长长的伤口,指腹侠粗粝的手感昭示着这块皮肉曾切割开,或许不止这块皮肉,连包裹其中的头骨都被割裂开过。
      突然……他的右手像脱离了控制,有了自我的意识,在他恍神的一瞬间,用力地抠开了额头的缝合线,撕扯着那片闭合的皮肉。
      夏油杰迅速地用左手抓住了失去控制的右手,刚自顾自袭击了自己的右手现在又像是不再有自我意识了一样,软绵绵地垂着,任由左手死死抓着。
      额头上缝合的伤口被硬生生扯开,被扯得歪歪扭扭,像一条将死未死的百足虫,鲜血争先恐后从伤口里涌了出来,瞬间便染红了他的眉眼,顺着鼻梁骨直往下流去。
      他抬眼看向镜子,镜中人上半脸全是鲜红的血液,额头的皮肉被粗暴地扯开,就像被什么切开了脑子一样。
      夏油杰似乎看到一个画面,躺在棺木的自己被人硬生生锯开脑壳,掏出了脑子……
      他感觉脑袋剧痛,硬生生被锯开头骨的痛苦似乎从记忆里浮现了出来,那是不属于生者夏油杰的记忆,而是属于死去的尸体的记忆。
      他好像搞明白了一些事实。

      银座某新开的甜品店,室内弥漫着香甜的气息,三五成群的女生们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而她们的对象自然是坐在窗边的某个白发高个帅哥。
      颜色白得非常纯粹的头发,宽阔的肩膀,即使包裹在黑色高领制服下也能看出来的流畅结实的身体曲线,小矮桌完全容纳不下的、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无一不是怀春少女们关注的焦点。哪怕帅哥脸上戴着奇怪的黑色墨镜,也无损他的魅力。
      而“焦点”五条悟本人早已习惯了大众艳羡或喜爱的目光,自顾自地翘着腿,慢悠悠地品尝着手里新出的珍珠奶茶口味冰淇淋。
      虽然搭配出乎意料,但味道还蛮好的。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挖着冰淇淋往嘴里送,墨镜之下的眼睛却一直关注着门口的情况。
      说好12点见,这都11点50了怎么杰还不来?
      常年习惯不准时准点赴约的五条悟,难得遇到他等别人的情况,偏又不肯承认是自己心焦来得太早,反而蛮不讲理地给准时到达的友人扣上一口“迟到”的黑锅。
      夏油杰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五条悟。太显眼了啊这个人,简直是人群中的人型闪光体。夏油杰无视了对方立刻挥手大喊他的行为,压了压帽檐,坦然自若地走了过去,坐在了五条悟的对面。
      “杰你今天……”嘴里含着勺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五条悟上下打量着夏油杰的衣着,“怎么穿成这样?”
      “非常嫩。”
      五条悟对这个形容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被夏油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吃你的。”
      为了掩盖额头上的伤口,夏油杰特地戴了一个鸭舌帽,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外套内搭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的阔腿裤,颇像他高专时期的打扮。
      夏油杰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出门前拉开衣柜里面是一排同色同款的和服和袈裟,根本没有别的能穿出门的衣服。他翻箱倒柜了半天,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他多年前的常服,所幸还能穿。
      五条悟趴在桌子上笑得一抖一抖的,从夏油杰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五条悟脖子上缠的一圈绷带,将他受伤的喉咙包裹了起来。
      夏油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成为最强这些年里,五条悟很少有这样受伤出血的次数了,前天却被他猝不及防一口咬在喉管上。
      “悟,你怎么没去找硝子治疗?”
      “才不要~”五条悟软绵绵地拖拉着腔,像一只耍赖的长条猫咪,“这种伤口硝子一定会嘲笑我的,我才不要去找她~”
      “说起来,杰你额头是怎么回事?”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位置,夏油杰只是拿帽子挡住了而已,根本瞒不过六眼的视线。闻言夏油杰抬手抚摸着额头上的纱布,说道。
      “这正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
      “我怀疑,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

      “你知道,我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夏油杰若无其事地说着自己已死的事实,还有闲心喝起了果汁,“我的意识,是前几天才从身体里苏醒过来的。”
      “但这具身体,已经在人世活动了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
      “有什么东西占据你的身体,在你死后,成为了你。”
      五条悟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墨镜下浅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夏油杰额头上的伤口,大有把那个冒牌货抓出来揍一顿再祛除干净的意思。
      “大体上应该是这样。”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应该割开了我的头骨。”夏油杰在脑门处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挖出了我的脑子,放了什么别的东西进去。”
      “或许是咒物,又或者是他的脑子。”
      五条悟越听越震惊越难过,放在腿上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抠着掌心的皮肉。当初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安葬夏油杰的尸体,他就不会被奇怪的东西占据了身体,连死亡都不得安宁。
      “悟。”夏油杰温热的手掌盖在了五条悟的手上,“跟你没有关系。放松一点好吗?松手,乖。”
      强硬地掰开了五条悟紧握的拳头,夏油杰以不容拒绝的态度与他十指相扣,温柔又强硬。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跟我走吧。”
      “去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

      空旷且荒无人烟的郊外,静得只有吹拂而过的风声。
      夏油杰摘下了鸭舌帽,解开了绷带,露出了额头上狰狞丑陋的伤痕。原本针脚平整的缝合线被扯得歪歪扭扭,渗出的黏液紧紧着贴着纱布,又在被粗暴地扯下纱布后再次被撕裂,愈发像个上不得台面的百足之虫。
      “今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的内容很奇怪,但我感觉很熟悉。”
      “然后,我的右手突然袭击了我,想要打开我的头骨。”
      “一直到刚才为止,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我脑子里传出来,像有个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夏油杰举起自己的右手,平视着这只早上还袭击过自己的手,缓缓开口,“所以,你还在对吗?”
      “无名的、卑劣的、抢夺走我身体的,这位……”夏油杰歪了歪头,眼睛却紧紧盯着看起来安静安静的右手,“冒牌东西。”
      右手依然毫无动静,乖顺得像从来没有突然暴起伤人一样。
      “装死是吗?”
      夏油杰放下右手,看向站在一旁的五条悟,“悟,等下如果有什么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出手。哪怕是对着我,也不要手下留情。”
      “OK。”
      五条悟比了个OK的手势,心里却想着,不要手下留情,那只要不打死就可以吧。不行不行这可是杰的身体,那就打个半死吧。
      “我刚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你挖走了我的脑子,是不是把自己的脑子放了进去呢?”
      “通过人脑来操纵身体,也不是没有这种能力。”
      “那么作为盛放中枢的容器,我在一定程度也可以算作是你。”
      “你的东西,我用起来,自然也会得心应手吧。”
      夏油杰边说边往前走去,直到走到足够空旷的草地上,手上掐了一个诀。
      “那么,领域展开。”

      漫山遍野的白骨覆盖了整片土地,一瞬间,白色笼罩了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白色的尸骨,白色的道路,白色的骨头做成的树。
      五条悟蹲下身,用手捻了捻地下白色的土壤和砂石,“全是骨头研磨成的粉和没磨干净的碎屑。”
      “猜到了。”
      夏油杰看着身边这一片白茫茫的白,面无表情地向远处望去,随即抬腿向前走去,“走吧悟。”
      “去哪?”
      “去看看这片生得领域的核心。”
      沿着梦中的道路,攀上崎岖的山坡,夏油杰和五条悟终于在登上顶端的时候看到了那棵硕大的白骨树。
      和夏油杰梦中相比,它要长得更大、更茂盛,也更诡异。白骨堆砌而成的枝丫彼此缠绕,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组成宛如天空一般的巨大树冠。
      而依附在树干和枝条上之上的,是粗长宛如血管一样的藤蔓,鲜红的外皮下能看见内里液体的流动,缠绕在巨树之下,顺着血藤蔓一路延伸而去,末端是形状如人脑的诡异果实。
      藤蔓的尖端狠狠扎进果实里,为它们输送着血液,保持着活性。站在树下,俨然能听见头顶之下,无数只人脑果实呼吸颤动的声音,和不绝于缕的窸窸窣窣的低语。
      它们是活着的,当然是活着的。
      什么藤蔓,什么果实,都只是视觉带来的欺骗,究其真相,这根本就是真的血管,和真正的、鲜活的人脑。
      这个占据了夏油杰的邪恶生物,他的生得领域,实实在在是一副地狱的诡异光景。
      “这到底是什么?”
      “它的生得领域,它的力量核心,亦或者,它理想中的场景。”
      “尸骨脉·死兽之森。”

      在它眼中,众生皆兽,众生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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