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80、家主被害案（二）

　　安魂仪式开始，贞窝在萨缪斯的怀里，而萨缪斯非常自然地抱着她站在书房的一角，以让毫无意识的贞最为舒适的方式抱着她，这是进行过成百上千次的抱起才会有的肢体记忆。
　　沙恰尔小姐看到这一幕，眼神黯然又羡慕。
　　萨缪斯能感受到沙恰尔小姐的目光，不过他只当做毫不知情，一心扑在死者尸身上。在那里面，现在是贞的灵魂。

　　贞的灵魂介入死者身躯后看到了完整的濒死记忆，这竟然让贞有了久违的亲切感。
　　就她借死者的眼睛所“看到”的，家主的确死于自杀。是他进入书房后没多久，就从抽屉中取出那把大家都眼熟了的刀，将自己的左手放在桌案上，一根根砍锯下来，再坐回椅子上，将刀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这期间的确如萨缪斯所调查的那样，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过书房，完全是家主本身的自杀行为。

　　可能够共感死者疼痛与思维的贞在那把刀被拿出来时，就发现了事情有极大的不对劲。
　　在手中握着那把刀时，死者的死亡恐惧远大于自杀者的恐惧。

　　坦白来说，没有人不怕死，即便把死亡当作解脱的自杀者，在濒死时还是会不可抑制的感到恐惧，因为“死”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未知的。人们怕的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到来之前的那瞬间未知。
　　可对于像沙恰尔家主这样“一心求死”的自杀者而言，那样的死亡恐惧就有些不正常了，好像这并不是他本人所想要看到的结果，他的生存欲望和他的行动完全相反。
　　简单说，就是沙恰尔家主根本就不想死，他恐惧死亡，但他完成了自己的“自杀”。

　　这种心理恐惧首先让贞感到不对劲，等到沙恰尔家主将刀对准自己的左手并用力砍下去时，贞发现了最大的异常——
　　她完全共感不到一丁点痛觉！
　　安魂师之所以能够顺利安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与死者共感死前经历，从而得知死者死亡真相，再以此与死者魔化灵魂进行沟通。这种沟通本身，以感同身受的角度共享与体谅死者的痛苦，再加上安魂师所说的每一句具有安魂师的安魂力量的话语，两者相加，才能够安抚魔化灵魂，使之能够清醒的对话，从而自愿回归躯体，而不是单纯只是用平常的言语与魔化灵魂交谈。在死者自愿回归后，安魂师回到自己的肉身，最后用安魂经文让死者安息。

　　一场完整的安魂仪式，安魂师对死者的共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可贞在此时共感不到任何手指被伤害的痛苦！
　　她知道有一种人天生痛觉缺失，但这位沙恰尔先生显然不是这样的缺失者。他没有感到痛苦，但生理性的痉挛出卖了他——不是他没有痛苦，而是有什么奇妙的力量阻断了他感知痛苦的能力。
　　在将自己左手手指都砍下后，沙恰尔先生还用刀柄，将断指一根根摆成手掌张开时应有的方向，随后才将刀刺入自己心脏造成死亡。

　　整个“自杀”过程充满了诡异感，因为没有疼痛的干扰，所以贞能够格外冷静理智的在此时就对死者的“自杀”进行分析。
　　就她对死者的情绪共感来看，感觉与其说是死者“想死并如此行动”，不如说是“被什么操控着身体”，完成了这场“不可自控的自杀身亡”。
　　由于没有共感到痛感，所以在萨缪斯怀里的贞没有丝毫挣扎，这让萨缪斯感觉有些奇怪，所以他格外留心于贞的面部表情。凭借着多年配合的默契和一点敏锐的直觉，在贞表情完全放松下来后，他尝试着解除对死者魔化灵魂的禁锢，任魔化灵魂接近自己的身体。看到魔化灵魂直接往自己身体那去，萨缪斯才敢确定自己猜对了。

　　贞对萨缪斯的敏锐非常满意，因为在她脱离死者躯体的下一秒，死者的魔化灵魂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与死亡时的从容与壁上大幅肖像画上的稳重不同，死者的灵魂狂暴而狰狞，不过这是贞与萨缪斯都见惯了的。
　　一旦接触了对魔化灵魂的禁锢，萨缪斯就得时刻关注着魔化灵魂的动向。他看着死者的魔化灵魂到自己的身体上，嘴张合着嘶吼着什么，每过多久，萨缪斯就开始做起了准备。
　　计划之外，意料之中，魔化灵魂发起了攻击！

　　贞试图与魔化灵魂对话，却发现对方完全无法听进她任何一句话，在喊叫了几声意味不明的话后突然对她发起了攻击。贞虽然被这陡然发生的变故惊了一下，但下一秒就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火红的火焰顺着魔化灵魂的手臂开始一直向上燃烧，这火焰很快烧灼着整个魔化灵魂，但在贞和萨缪斯眼里都很奇怪的事发生了——该魔化灵魂没有被萨缪斯的魂火“驯化”！
　　即便是高能力者，在安魂师对话无果后进行攻击，安魂骑士的魂火也能将其强行驯化。只有刚刚缔结契约的新安魂骑士会因为魂火还不稳定，而不能百分百的几率对魔化灵魂进行驯化，但对于萨缪斯这种等级与经验的安魂骑士来说，就算面对的是兽人城城主的魔化灵魂，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让对方慢慢安静下来。

　　可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没有任何能力的、人族中年人的魔化灵魂，萨缪斯的魂火竟然无法将他驯化。
　　怎么会这样？！

　　他们没有人知道安魂仪式到底是怎么进行的，对现在这种情况也从未见过。
　　从魂火烧上魔化灵魂开始，等候在旁的沙恰尔家人就集体惊呼了起来，沙恰尔夫人甚至昏厥了过去，又很快苏醒，被二子搀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虽然因为所在空间不同，没有人能听到沙恰尔家主的嚎叫，但大家都能看到魔化灵魂在火焰中痛苦地挣扎。沙恰尔家的次子面露不忍，凯瑟琳小姐在惊惧之中攥紧了自己的裙摆，不自觉地颤抖，可又逼自己去看这痛苦的场面，至于义子诺德哈尔·沙恰尔更是直接气势汹汹的往萨缪斯那走去，准备阻止和教训一下这让自己义父的灵魂如此痛苦的小子。
　　谁料萨缪斯就像四面都长了眼睛似的，他目光紧紧盯着燃烧着的魔化灵魂，抱着贞的双臂紧了紧，脸色相当难看，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但仍能在诺德哈尔靠近时全然不顾礼数地呵斥一声：“如果你们还想让逝者安息，就全都闭嘴站在原地别动！”

　　萨缪斯这一声呵斥，让沙恰尔家的几个人顿时都老实了起来。
　　他们这时能看出，萨缪斯此刻正处于很关键的一个时间点，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这位骑士正在消耗着自己的力量，来帮助安魂师完成对死者的安魂。如果贸然去打断让他分心，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都难以想象的后果。

　　这魔化灵魂虽然不能被魂火驯化，但却能为贞挡下每一次攻击，让贞还能够镇定地处于自己所创造的这个空间中。贞看着魔化灵魂癫狂的模样，想了一下，说：
　　“我不想再无谓地消耗我的骑士的魂火了，他本来现在身体就不好。不知道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得进去，那我们就来做一个小小的测试吧。”
　　“你的管家那图，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你有印象吗？”
　　“你家的厨娘芭芭提，你有印象吗？”
　　“专门在书房门口候命的仆人勒，你有印象吗？”
　　……

　　贞将沙恰尔家主这屋中的所有人名称都念了一遍，仔细观察着魔化灵魂的变化，而对方还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仿佛完全不认识这些人似的，直到她开始慢慢提到沙恰尔家的人。
　　“你的夫人，露娜·沙恰尔，你有印象吗？”
　　魔化灵魂不为所动。
　　“你最疼爱的小女儿，凯瑟琳·沙恰尔，你刚为她订了一门亲事，你有印象吗？”
　　魔化灵魂依旧自顾自嚎叫着。
　　“你的义子的诺德哈尔·沙恰尔，你有印象吗？”
　　魔化灵魂有了几秒的停顿，之后继续发狂，但这让贞留意到了诺德哈尔这个人。
　　“你亲生的小儿子，雷蒙德·沙恰尔，你死前才考校过他功课，你有印象吗？”
　　与听到其他人的名字一样，次子的名字并不能让他父亲有情感变化。包裹着火焰的拳脚依旧没有章法地打向贞，只是被贞与死者魔化灵魂间一道时不时流出一股火焰的红色屏障尽数挡住了。

　　最后，贞问了这个家中最后一个人：
　　“你的嫡子，诺尔·沙恰尔，你有印象吗？”

　　自“诺尔·沙恰尔”的名字被贞念出来的那瞬间，贞能感受到魔化灵魂明显的情感波动。虽然还是一脸疯癫，但那疯癫中带了许多不甘与愤怒，使他的嚎叫更加凄楚，好像遭受了比死亡更让人感到悲痛的惨事。

　　贞知道，解决这场诡异的“自杀事件”的关键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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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要结束了……昨天大出血了，一下子花了五六百，果然无业游民日子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