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76、元老院之变（八）

　　他看那些脚再没有向他靠近的意思，便以匍匐的姿态，在众人的瞩目下，慢慢蹭出了审判厅，让之前流出的血在身后拖出一条越来越细的血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没有任何人追上来逮捕他。

　　萨缪斯就这么以四肢着地的姿势，爬过几个回廊，利用精神链接，知道了贞的位置，一点点爬到了安魂厅前。他心里如今只有一件事——
　　他要见贞，现在，马上！

　　等他爬到安魂厅前时，早上才换的干净衣服已经沾满灰尘与血迹，还被磨得破破烂烂。说老实话，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但当安魂师的守备阻止他入内时，他精神力量前所未有的爆发，指挥着他的手脚去抵抗。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去见他的安魂师，谁都不可能！
　　当安魂厅的门被打开时，他已经有些混沌的脑子里以为还是敌人的增援——
　　没错，所有阻止他看到贞的，都是他的敌人，即便对方是元老院的元老！
　　正因为如此，他眼中凌厉的杀意与豁出一切的决然，才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贞的眼中。

　　“你们再碰我的安魂骑士一下试试？”

　　贞的出现让这场缠斗得以终结。
　　虽然这里是元老院，元老们才是统领者，但安魂师也是他们同样要尊敬的。刚才只是为了阻止萨缪斯闯进安魂师与元老们正在谈事情的安魂厅，他们也知道这位是安魂骑士，不敢真的伤了他，让他伤上加伤，都是以防守为主。如今安魂师自己把门打开了，还说出了那样的话，那么他们自然也没有继续阻止的理由了。
　　虽然贞的那句话语气并不严厉，音量也远远不到呵斥的地步，她也还不及他们肩膀高，但他们就是从那句话中听出了森冷的威胁，一种他们绝不想去试探后果的威胁。
　　他们往里看了一下仍在安魂厅中的元老，见元老们脸色铁青点头示意，他们便赶紧自觉退开，把这里留给安魂师和她的安魂骑士。

　　萨缪斯躺在地上，看着俯视着他的贞，见她完好无损，而他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下意识用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血迹，结果越弄越糟，把脸上仅剩的干净部位也擦上了灰尘与血迹，索性放弃了这没有意义的动作，将手臂瘫回地上。
　　他笑起来，仰看着一袭蓝裙的贞，边咳边道：
　　“我现在不太体面，但你见过……咳……我更不体面……咳咳……的样子，所以也无所谓吧？”
　　“你今天真好看，这是你难得……咳咳咳……难得自己挑的衣服吧？”
　　“但配这条裙子……咳咳……换一种发型，会更好看。”
　　“你，笨手笨脚的……咳……一定是自己弄不来吧。”
　　“没了我……你连头发都不会梳了……你以后……这可怎么办啊……”

　　贞蹲下来，垂首温柔地看着萨缪斯的脸，将手放在他的脸上，利用精神链接为他缓解强行突破仪式后来自内部的疼痛，轻声回应他：“是啊，没了你，我连头发都不会梳了，所以我怎么会让你离开我，你又怎么可以离开我呢？”

　　这话显然让萨缪斯很愉悦，阵阵作痛的神经在贞的帮助和话语下被安抚了许多。
　　他握住贞的手腕，对贞说：“你站起来吧，贞。听我的，站起来，别问我为什么……就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蹲下来看我，不要做任何事……咳……就站在这。等我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说完这话，他以大字型躺在冷硬的地板上。他现在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他相信，这并不是他挣扎爬行到这里流汗的热，也不是阳光铺洒在身上的热，更不全因为贞用精神链接给他带来的缓和，而是见到贞的那瞬间安心感，让他的血液都温顺了下来，从心底发出了这温暖。
　　等确定贞听他的话站起来后，他才闭上眼，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全身都还在疼，但只要贞还在眼前，什么都不成问题。

　　缓解适应着身上那些因伤后运动而增加的针扎般的疼痛，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在能够比较顺畅地说话后，对着一片黑暗问：
　　“第五十七代安魂师·贞，你打算放弃与现任安魂骑士萨缪斯的契约，与新的安魂骑士缔结新的契约吗？”
　　问出这话时，萨缪斯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感觉。他的表情非常轻松。因为即使闭着眼，他也能看到贞的模样，能想象出她现在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听到贞的轻笑，随即给了他预料之中的、很肯定地回答：
　　“当然不，我觉得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以后你可能还会做得更好，我还没有替换的必要。”
　　“哪怕他犯过很多错误，让你受到过很多不必要的伤害，也始终变不成最优秀的那一个，并且他的身躯是如此脆弱？”
　　“即使他犯过很多错误，让我受到过很多不必要的伤害，也始终变不成最优秀的那一个，并且他的身躯是如此脆弱，但他是我自己亲自选定的安魂骑士，我从来不曾后悔，也永远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让萨缪斯无声笑了起来，即使脸上如此脏污，也掩盖不住那纯粹的喜悦。在贞说完话后，一种不仅并不尴尬，反而很祥和的沉默蔓延在二人之间，让这世间仿佛只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睁开眼，用积攒的力量翻了个身，爬到贞左前方的门柱旁，左手紧紧攀在门柱上，辅以全是灼伤的右手，贴着门柱，让自己慢慢直起身子，也不管那洁白的门柱上沾上了他右手又流出的鲜血。
　　等他能把自己的双手离开地面和门柱后，再把自己一点点挪到贞的身前，艰难地曲起一条腿，让自己单膝跪地，尽管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但他就是没有再倒下去。
　　等他终于能够比较稳定地跪在贞的面前，又花了不少时间，而这期间，贞真的就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伸出手去帮忙的意思，萨缪斯对此很满意。

　　他仰着头，注视着那张被阳光照亮的脸庞，就像十五年前一样，向他的信仰重新宣誓：
　　“我宣誓对安魂师贞效忠。此后我将服从安魂师的的一切指令，以安魂骑士的荣誉守护安魂师的肉与灵，我的生命与魂灵将的意义将为守护安魂师，贞，而存在。”
　　“我将成为安魂师最有力的武器与最坚固的盾牌，我承诺，我之死亡必在她之前。”
　　……
　　“我自愿放弃对契约所拥有的所有权利。只要安魂师不曾主动放弃与我缔结之契约，这契约绝不因死亡、衰老、残疾、消散之外的任何因素终结。”
　　“在有生之年，我的魂火只为安魂师而燃烧。”
　　“我已经明了安魂师所背负之使命，我将以安魂骑士之名始终伴随其左右，为安魂师的骄傲而奋斗于前，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阻挡我成为安魂师最可靠的助手，与最坚定的支持者。”

　　将十三岁时的誓言一字不错的重新背了一遍，又加上了三句，这让重叠在萨缪斯身上的那个像小草一样的十三岁小小少年抽枝发芽一样生长，变成现在这个如梧桐一般高挑而成熟的二十八岁男人。只有这十五年的相伴，才能让他懂得最后三句誓言的重量，并将此作为誓约对他的安魂师说出。
　　这已经是他，一名安魂骑士对他的安魂师所能献上的全部。

　　第一次对贞宣誓效忠时，他衣冠整齐，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与一种少年无畏、意气风发的张扬与勇气，来慷慨说出自己的誓言。而如今的萨缪斯，身上还在流着血，周身疼痛，衣衫不整还有破损，汗水、灰尘、血液弄得他的脸与衣服都一团糟，但这次宣誓，他身上背负着这十五年来与贞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刚刚在审判厅破茧而出的觉悟，与对安魂师新的情感，向他的安魂师宣誓忠诚。
　　尽管身形不稳，但他始终是望着贞笑着的。
　　他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宣誓得不到他所期盼的回应。
　　他看着他心爱的安魂师在明亮的阳光下，整个人都像散发着令人心驰神往的光芒，看起来如此神圣而美好，仿佛她就是安乐的本身，值得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为之献上一切。

　　在这耀目而不刺眼的光芒中，她的笑容是那么安宁又是那么高傲。她伸出手来，将手放在萨缪斯凌乱的头发上，启唇时发出的声音好似天籁——

　　“我以安魂师的身份接受你此刻的宣誓，并要求你此后必须如你所说的行动。”

　　“萨缪斯，你是我的安魂骑士，你的生与死、喜与悲、去与留，一切都由我来决定。”

　　“对于这点，我不允许你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不然我将会对你感到失望。”

　　“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无法剥夺你在我身边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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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我能偷懒的机会又没有了，元老院之变到此结束。
又陷入了开始想章节名的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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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数据统计之后我又来写作话了
根据数据对比，今天有一位小天使是一路看了下来的，不知道你觉得这篇文值不值得收藏，好看还是不好看，我也衷心感谢你能来看这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