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元老院之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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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返魂恩典”四个字，贞才露出了进入安魂厅的第一个笑容。
她向椅背一靠，双腿交叠，充满玩味地看着那位表情严肃的长老，笑着说：
“这样多好嘛，何必绕这么多弯呢？再绕下去，我可能都要怀疑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返魂恩典了。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剥夺萨缪斯的职位？”
面对一群和十六岁少女长相形成相当大对比的苍老长者，她居高临下的笑意与完全放松的姿态，让她即便坐在他们之下，也仿佛于穹顶俯视凡愚：
“别傻了。我们安魂师敬你们一声元老，但坐在你们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除了十七年前初生的那个安魂师，其余我们四个安魂师都不记得见过多少个了。”
“而且正如你们所说，我是所有安魂师里苏醒时间最长的，我活过比这位面最长寿的种族还要漫长的岁月，见过那么多自作聪明与自命不凡的人。能不能劳烦你们谁来告诉我，是什么给了你们能够成功愚弄我的信心与勇气？”
“要是你们刚才痛痛快快讲了，或许我还能高看你们一眼，觉得你们起码还有些自知之明。但你们实在愚蠢而不自知，这不得不令我发笑。如果这冒犯到了受人尊敬的尊贵的元老们，那就请你们相信——我是真的在嘲笑你们。”
这是萨缪斯从未见过的贞。
在萨缪斯面前，贞总是活泼的、温顺的、可爱的甚至高贵的，就算是训斥他时也是严肃的、平静的、沧桑的，这些都是表现在萨缪斯眼前的贞。贞在萨缪斯那有很多不同的表情与状态，喜怒悲乐都毫无保留呈现过，但从来没有过这样与她的样貌完全不匹配的、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的、如视蝼蚁挣扎一般讽笑的样子，这样处于绝对掌权者的样子。
贞的这一番话，显然让元老们面上都有些挂不住，其中一位长老忍不住色荏内茬地开口训诫道：“安魂师贞，请注意你口中所出的话！这里是元老院，安魂师听命于元老院的，不要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大家都不愉快！”
贞将目光转向了说话的元老，面上的讽刺神情更甚。她问道：“你叫……柯米达……还是赛乐奇来着？抱歉，你们这些元老换人太快，我实在懒得去记清楚你们谁是谁。究竟是谁先让谁不愉快，我们都心知肚明。既然你们让我不愉快了，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让你们愉快呢？凭什么？凭你们长得像快要入土吗？”
“看来是我们安魂师这些年太顺从和平和了，让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安魂师存在的时间比元老院要长得多，可以说是我们安魂师亲手组建了这个元老院，目的也只是让你们帮助我们更好的完成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而不是让你们骑在我们头上颐指气使。”
“现在我们安魂师听从元老院的指挥行动，但没有了安魂师，你们什么都不是。”
“看到你们不愉快，那可太棒了！只有看到你们不愉快的样子，才能稍稍平复一点我的不愉快，但这离抚平它，还远远不够呢。”
贞支起左手臂，用手掌拖着脸颊，蓝色头花的缀饰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又温顺地停了下来。她慵懒抬眼扫过坐在上位的五个人，看他们脸上的颜色变换，像是觉得这才有趣似的接着刺激他们的神经：
“你们想要剥夺萨缪斯的职位，不过是因为萨缪斯触发了我使用返魂恩典，所以你们知道他能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你们害怕了。于是一等到他能行动，就急急忙忙把我们召回来，想要找人替换掉他。我说得对吗？”
“可你们怎么没有动一动你们那已经腐朽的大脑去想一下，既然萨缪斯对我能够造成这样大的影响，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放手？”
坐在最中央的那位元老忍了又忍，好歹是没拂袖而去，这从未受到过的屈辱让他失了风度与气质，连说起话来都没了刚才的那种庄重，反而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这么说，你承认你已经觉醒了？”
“嗯哼，”贞用轻佻的两个字回应了这个问题，但此时毫无疑问掌握着主动权的她并不介意多说一点话，“当你们问出‘返魂恩典’的时候心里不就已经有答案了吗？难道你们见过第二例的返魂恩典？”
“没错，我完成了安魂师的觉醒，也获得了真正的传承——只存在于元老院档案中被称为传奇的传承。”
“只要我想，凭借我现在的能力，下一刻我就能给所有安魂师下达召回令，让她们以我的意志来行动；同样，只要我想，‘元老院’这个组织从今日起，便可以在历史中被抹去，让这片土地变成‘元老院遗址’来供后人怀缅。而你们——”她用右手食指隔空慢慢划过每一个元老的脸，“就只是被丢在大街上无人理会的糟老头子罢了。”
“你们想通过把萨缪斯从我身边换走，来阻止我脱离你们的掌控。可是先生们，你们那浅薄的、从古籍中才可能看过一眼的知识恐怕没有告诉你们，一个觉醒了的安魂师，没有任何人能够掌控她。就算她顺从，也只是因为她自己愿意，绝不会是因为被掌控。”
“而她想要留的人，就绝不会被人夺走。”
此时的元老们个个面如死灰，毕竟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他们对某些事情的敏锐远超其他人。他们能够准确的感受到此刻那个少女模样坐在那的人，在谈笑与轻描淡写中所释放给他们的压力。如果查士坦丁也在现场，就能很肯定地说在那坐着的贞，正是让他感到敬畏的那一个。
五位元老的表情很好的取悦了贞，所以她决定暂停对他们的打击，直接说出自己不容置喙的最终决定：“我可以当作你们先前对我的冒犯都不存在，我原谅你们的无知，也可以继续‘听命’于元老院，保住你们的权力、地位和颜面，但我的底线是萨缪斯。”
“他只是个脆弱的人类，现在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人类的寿命能有多长呢？作为安魂骑士，以那副身躯，他又还能承受多少次战役呢？别心急，我的要求已经非常宽容了。只要你们不动他，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等萨缪斯死去，我自然会去选择新的安魂骑士，就像过去几百年一样，我们大家皆大欢喜。”
“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想因此看到他终将到来的死亡里有一丁点元老院的影子，那会让我很不愉快的。”
她将漂亮的腿放下，扶着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走到那大理石支柱前，右手抚上那颗纠结着光芒的契约之物，感受着从那里面传来的力量——能够缔结安魂师与安魂骑士契约的力量。
她站上当年缔结契约时她所站的位置，就像看到了那个还有些茫然无措的13岁小小少年。她又笑了笑，那双蓝盈盈的眼睛中流转着最无情的情意，对那些已经说不出任何话的元老们愉快地说：
“我了解你们那一套，你们有足够的能力说服我的小萨缪斯心甘情愿切断与我的契约。他实在是太好说服了，不是吗？”
“只要数一数因为他而造成的、我的一些无关痛痒的伤害，再说这是为了我好，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我，那他就能接受任何事。我都能想象出你们会对他说出怎样的话了，那些话在我的耳朵里可是相当刺耳的。”
“你们最好祈祷在我见到我的安魂骑士的时候，你们那可笑的仪式还没顺利进行，我们之间的契约还在，不然在我感受到我体内的魂火消散、精神链接中断、契约终结的那瞬间……”
贞说到此处，略略放低了声音，温柔得好像在对情人耳语，但这些话传到那些元老的耳中，却是不折不扣、充满恶意的威胁：“我想你们都不会想看到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落得的凄凉下场。”
“诸位尊敬的先生，请相信我，你们任何一个人，或者你们加起来的所有人，都不能够承受得住我真正的怒火的。”
说罢，她轻巧地转身，宝石蓝的裙摆随之扬起，又慢慢地垂下，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话。
该说的话她说完了，现在，她要去找她两日未见的安魂骑士了。
她一步步走向大门，在临近大门时，她听到了门的另一面传来了一些骚动。没有动用精神链接的力量，仅是凭一点心有灵犀的直觉，她稍稍加快了脚步，用力拉开了那道大门。
当午时耀眼的阳光照在她的眼中，她看见她的安魂骑士正浑身是伤地匍匐在地，但还在用尽全力的与两个守卫纠缠。当听到她开门的响动，他往那大门处看的那一眼，锋芒凌厉得令人胆颤——
那是完全以命相搏的倔强，与燃烧着灵魂所有澎湃情感的执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