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61、真相

　　重新回到那个场景，查士坦丁还是觉得惊险无比。
　　虽然的确如萨缪斯所猜想的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有办法让自己从那个场景中全身而退，但他一直没有使用那个方法。这趟旅途的收获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这让他愿意冒着危险再多呆一会儿。
　　后来他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万分的庆幸。

　　康娜在他掌中渐渐失去了活力，最终死在了他掌中，但他并不觉得悲痛。康娜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等脱离这场困局，他可以再孵化出一只使魔，一只与康娜有着相同构造和思维的使魔，让康娜重生。只是当时他的精神力也接近枯竭，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众所周知，即使是能够上战场的吟游诗人，也和大部分魔法师差不多，本身的身体素质大多都不怎么样，之前查士坦丁说自己战斗力约等于无一点都不是谦虚。他们锤炼的是精神力，在自己的歌谣与弹奏中使用精神力，从而起到攻击、辅助、净化等职业作用。
　　一个精神力将要枯竭的吟游诗人，就变得和一个小酒楼里唱歌的艺伎没什么不同了。或许还要更惨一点，艺伎起码还有能够蛊惑人心的好容貌，让掌管着金钱的男人们心甘情愿千金博一笑。
　　不过比起他来，雷修那边的情况更加不妙。
　　受到海族领地压制最大的就是他，先前为萨缪斯创造突破口时就消耗了他太多力量，但在萨缪斯选择保护贞后，他不得不担负起保护那两个人的责任。
　　在萨缪斯负责守卫贞，以及萨缪斯去追杀那个假皇子的时候，雷修都还没这么吃力，毕竟萨缪斯在平日与他切磋时虽常有败绩，但他真正的实力和经验在这种生死关头，比雷修高出不知道多少——
　　只有时时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战士，才会有特有的一种凌厉杀气。
　　并且比起只有依靠身体力量战斗的雷修，萨缪斯能够使用具有光明属性的斗气，再加上其本身安魂骑士的身份对灵魂有更深刻的了解，在这种战斗中非常有优势。况且他受到的力量压制最小，也就更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所以雷修之前可以放心的让那些阻拦不及的魔化灵魂突破他这条防线。因为在这条防线后，守着底线的那个人才是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从他手上逃脱的魔化灵魂会更迅速地被消灭于斗气之中。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不会去责怪萨缪斯在追杀黑袍人和保护贞中选择了保护贞——实际上，如果萨缪斯没有这么做，雷修反倒会有些看不起他。因为他立于一切之前的身份是安魂骑士，安魂骑士最重要且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安魂师，而不是脑子发热的跟着大伙儿去战斗。
　　由于失去了在底线上的防备力量，雷修已经将防守圈缩小到就在贞与萨缪斯周围，围着他们两个团团转，尽量将那些试图给自己朋友造成二次伤害的魔化灵魂消灭在自己这关。就像他对假皇子说的那样，这是为了他而陷入险境的好友，他不会让他们死在自己之前。
　　可一拳难敌四手，任凭他雷修有再大的神威（尤其这神威还遭到了压制，只能使出平日里不到一半的力量），也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对着面前的敌人就去咬、去抓，对着来不及回防的敌人，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直接承受伤害，即便他做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有魔化灵魂的攻击打在了萨缪斯身上，这之后才被他抽出身来一口咬散。
　　除了魔化灵魂，还有那个黑袍人的干扰。
　　他施放黑魔法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萨缪斯，或者说是被萨缪斯护在身下的贞。
　　黑魔法的攻击力量可就比这些低等魔化灵魂的要强多了。
　　雷修在与低等魔化灵魂战斗时不仅要留心萨缪斯那边的情况，还要分神关注那个假皇子时不时出手的动作。一心三用，使本来就不能发挥完全的实力变得更加畏手畏脚。

　　假皇子的突如其来的一击成为了压垮“狮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一击正好打在了他一直在往外冒血的伤口上，带有腐蚀属性的魔法让那一块伤口变得难以直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雷修哀嚎了一声，瘸着腿，摇摇晃晃走到萨缪斯身旁，一下子向一侧倾倒，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时他认为自己是必死之人，除了对父亲的愧疚，对把朋友牵连进来的愧疚外，还忍不住想起了在兽人城城主堡的另外一个人，这让他又有了些不合时宜的担心与不甘，不过这些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有一个能够被抓起来深思。他用最后的力气将萨缪斯与贞圈了起来，做完这个动作，任由那些那些大大小小的攻击打在他身上，他就对这些伤害一无所知了——
　　他已经因为伤势和使用了突破自己极限的力量而陷入了昏迷。

　　他们几近全军覆没。
　　敌人只多不少。
　　那些尖啸声成为这个神殿内殿中唯一的声音。

　　就在查士坦丁作出决定，要立刻从这场战斗中脱身的前一秒，他敏锐地感觉到海水的流向起了微弱的变化，还未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他们所在的海底突然爆发了剧烈的地动！
　　慌忙之下，查士坦丁不顾形象，四肢紧紧攀附在身旁的巨大珊瑚上，即便如此也摇晃得他头晕脑胀。等他能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刚才的地动撞到了几次脑袋，以至于眼前出现了幻觉：

　　一个个灵魂自海底升起，与攻击他们的魔化灵魂萦绕着黑气不同，这些自地底出现的灵魂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面容也是祥和而安宁的。
　　他们自海底出现，将雷修、萨缪斯与贞围绕起来，甚至在查士坦丁和海族祭司身前都出现了这些灵魂，像守护者一样守护着自己这一方的人，他们看起来如此温顺而平静，却让那些低等的魔化灵魂一时间竟不敢再进一步。
　　查士坦丁正在惊骇于这不知是敌是友的灵魂从何而来，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那三人的方向，就看见萨缪斯那有了动静——
　　一个娇小的身躯推开萨缪斯毫无意识的身体，自萨缪斯身下钻出，又轻轻地将萨缪斯以俯趴的方式放在地上，以防最严重的伤口遭到压迫。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来。

　　当她站起身，就是在众多灵魂的包围中也无法被忽视的存在。

　　那是贞。
　　但也不是贞。

　　望着那个还是十五六岁小女孩模样的贞，见过不少大世面的查士坦丁也觉得脊背隐隐发凉。
　　之前贞的双眼不刻意控制的话，很容易让普通人不敢直视，因此在那其中有她活过的数百年时光，这是生命短暂的人类无法抵御的时间之力，但她大多数情况下给人的感觉还是一个无攻击性的、聪慧的、被安魂骑士的锋芒掩盖与保护着的弱小少女，只有在进行安魂仪式的时候才会让人想到她尊贵的身份。可查士坦丁觉得此刻的贞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此时的贞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定义她了，凭借朴素的直觉，查士坦丁认为还将她定义为一个“人类”，这是对她的亵渎。
　　她更像是一位掌握着无上法则的神祇跨越了位面，借助贞的身躯，亲自降临于这世间。

　　“贞”站起身后环视了战局，穿过层层灵魂之影，目光精准地看到了昏迷的海族祭司，也看到了狼狈的查士坦丁和濒死都惦记着保护萨缪斯与“她”的雷修。目光在萨缪斯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看着那张布满血污，皱着眉头，一点都不英俊也不潇洒的脸，她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地动结束，到“贞”环视战场，整个祭祀神殿内殿鸦雀无声，连一直因为痛苦而嘶吼着的魔化灵魂都消了声，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屏着呼吸与在喉间的声音，注视着“贞”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敢打破这寂静，除了她本人。

　　将目光自萨缪斯身上收回，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萨缪斯与雷修之前，那如海浪般围绕着他们的魔化灵魂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她站定，像要将这景象记住一般再看了一遍，随即不知为何垂首轻笑了一声。这笑声本是很容易被湮没于喧嚣之中的，但此刻所有清醒着的活物都清晰听到了这一声笑。在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笑声无论对敌还是对友，都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这声笑中毫无恶意，甚至有与之完全相反的意味。

　　“贞”自醒来后脸上便一直带着一种悲悯与温柔，在笑过之后，她抬眼看向了这场战斗的始作俑者、让他们的人都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敌人、同样因为震惊而无法发声的“六皇子殿下”，缓缓抬手，食指指向目光的尽头，用同样柔和的声音，含着笑意，宣布了她站在这个战场中的意义——

　　“开始吧，返魂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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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熬到这章了！！！贞爆发了！！！下一章更爽！！！
由于我都是凌晨四五点来定时和做数据统计，所以才发现今天，不对，应该说是昨天，又有一位小天使给我灌了营养液！
我不想使用JJ的一键感谢功能，我要亲自将这位小天使的名字打出来！
谢谢@沅言 小天使灌的营养液！
我也是有两位小天使灌营养液的人了（猛男落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