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62、返魂恩典

　　随着贞话音轻轻落下，查士坦丁看到，一个个高能力者的灵魂出现在贞的周围。
　　之前随着“贞”的苏醒而出现的灵魂都是能力不俗的中等级能力者，就凭这些灵魂，抵抗魔化灵魂就已经绰绰有余。查士坦丁以为就是这样了，没想到最重要的现在才出现！

　　那些随着贞的呼唤而出现的高能力者灵魂，有不少还是查士坦丁在古籍中才看到过的，有撼天动地之能、扭转乾坤之力的传说中的史诗级英雄的灵魂！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在二十年前陨落的当时最强的大魔法师、开辟了兽人城这个兽人王国的兽人文明始祖、因为靠一己之力在边疆守护住外族来犯而被赞美为“人间战神”的百战将军等等大人物的灵魂。
　　最让查士坦丁惊诧的，莫过于在这之中还看到了国都骑士团初代骑士长和奠定了黑暗精灵最大主城地位的那位黑暗精灵主母的灵魂！

　　这些灵魂——无论生前是什么种族，归属于光明还是黑暗——此刻都面带慈善和蔼笑容，让人望之便如沐春风。身上圣洁的光芒破开了一直笼罩在这内殿中的阴暗与恐怖，那些生前或是死敌或是友邦的种族此时肩并肩站在一处，没有任何复杂的种族关系，他们只有同一个身份，也只有同一个使命——
　　听从那位将他们唤醒的少女的指挥。

　　这些伟大的灵魂自出现后便向那些魔化灵魂发起了攻击，不，说攻击一点也不妥当，这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就像太阳终将刺破幽深的黑暗一样，光明迅速吞噬着令人不快的恐怖夜色。
　　查士坦丁完全明白，别说现在那些魔化灵魂都是低等的能力，就算将当下所有种族的最强者杀了使之灵魂魔化并一起配合攻击，也抵挡不住这些来自远古或者近代最为有名的力量。
　　即使在撕裂、粉碎、穿透那些面部狰狞的魔化灵魂，但那些被“贞”召唤出来的灵魂依旧是安详的，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屠戮，仅仅是在午后阳光正好时撕下一块小面包一样闲适和惬意。
　　这种安详与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因为这种反差与轻松，所以反倒让人觉得恐惧。

　　寂静。
　　这是现在这场中最无法令人忽略也最令人窒息的地方。

　　之前那些痛苦嚎叫着的魔化灵魂此刻在绝对的力量毁灭下变得悄然无声，在战斗时会发出声音的现在都倒在“贞”身后的地上不省人事。
　　那些带着圣洁光芒的灵魂并不言语，他们只是微笑着，像是在沉默欣赏着这阔别了漫长岁月的时空，只是为了拨开碍眼的灰尘一般随手一挥，便是近百个魔化灵魂的死亡。
　　查士坦丁现在作为完全的旁观者，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用近乎狂热的目光观察着战场的动向，也常常不由自主看向那位从头到尾就说了七个字，却让整个局势逆转的少女。

　　“贞”还是在原地站着，笑眯眯地观望着那些灵魂的所向披靡，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都不值得意外。
　　她提前以必定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那些魔化灵魂无用的挣扎，于是便能够产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垂怜的悲悯。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些魔化灵魂本来也能成为她的子民，享有安宁与喜乐，但他们走上了令人痛心的歧路，于是她不得不让那些迷途的灵魂永远消散于那条长满荆棘的路上，以保护他们不受到那条路尽头那头猛兽的吞噬。

　　假皇子召唤魔化灵魂的速度完全追不上被消灭的速度，而那些他所得意的、在现世而言算得上实力不俗的黑魔法，在这些英灵面前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向他们丢了一粒芝麻那样儿戏。
　　之前假皇子一直像在逗趣一样从容地逗引着受到压制的萨缪斯，而现在情况完全反过来了。那些英灵像纵容一个有点小脾气的孩子一样任由他施法抵抗，而当他们跨越那些小小玩具之后，就该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坏孩子了。
　　随着英灵们的逼近，假皇子终于认清了现实——他完全被翻盘了。
　　这个认识让他惊慌起来，嘴里念着什么，左手一划，便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他急急忙忙想往里钻，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贞”看着想要逃脱的假皇子，又笑了一声，与刚开始的轻笑不同，此时的这一声笑，带着些许高尚到极致反而近乎“恶”的情感。她扬声开口，本来就娇柔的语气像一把裹在丝绒里的利刃一样，柔软，但又令人恐惧。她说：
　　“你做了这么多破坏，真是个坏孩子。”
　　“坏孩子就是要受到惩罚才会乖。”
　　“别急着走呀，这些伟大的灵魂太久没能看到现实的世界了，都还没有玩够呢。没有点什么让他们满意的主菜，又怎么能算得上‘返魂恩典’呢？”

　　于是假皇子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空间隧道，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够逃出生天。
　　当他的头颅从脖颈上落下时，眼中还带着对“生”的渴望。一位海族先祖的英灵亲手斩断了自己子孙后代的脖子，当躯体无力坠地，一个通体萦绕着浓郁黑气的灵魂从躯体中出来，依旧朝着空间隧道的地方去，眼看那冒着黑气的手即将触上空间缝隙，离他还很遥远的法师英灵举起了她的法杖，顿时七八支光箭带着圣洁之力贯穿了那已经被黑暗浸染的灵魂，将他捅成了个筛子。
　　当光明之箭碎裂消失时，那黑暗之影也在惨叫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灵魂消散时的惨叫，现在还在查士坦丁的耳畔回响着。在那一片寂静中，那短促的惨叫能直接穿透听者的心灵，可造成这一切的，只是围着他，微笑看着，直至他完全消散。

　　这场战斗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

　　查士坦丁看到那些完成了任务的英灵，都站在自己的原处，带着一份留恋向四周看过一遍后，纷纷向“贞”的方向行了自己那个年代属于自己的礼节，随后一个个身影变淡，消失在了原地。他们的消失就像他们的攻击一样，没有任何声响，等最后一个英灵散去，静悄悄得仿佛整个祭祀神殿内殿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如果不算只剩一口气在昏迷中的雷修与萨缪斯，还有没再清醒过来的海族祭司的话。

　　诗人突然意识到，现在，整个内殿里还清醒着的，只剩下了他和“贞”。
　　“贞”看向他，向他点了点头，在那瞬间，若不是诗人本身早就具有坚定的信仰，差点就要忍不住向“贞”下跪以示臣服。即便是能言善道的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明明她只是远远站着，依旧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还会让人从心底感到喜悦，但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一种无形的压力就降临在了身上，让你心甘情愿俯首为臣。
　　“贞”看着查士坦丁，用他熟悉的声音对他说：“你的使魔不用重新孵化，我阻拦了它的灵魂。把它拿到牧师那去，治疗好它的伤口就无碍了。禁制已经解除，让那些女官们进来，尽快帮助祭司恢复状态，然后把你们都送回岸上去。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查士坦丁在“贞”将目光投向他时，就已经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体面一些，肃立在原处准备聆听她话。听闻康娜不用重新孵化，他先是一喜，因为重新孵化的使魔虽然还是原来那一个，但之前的记忆全部消失；随后是大惊，“贞”在短短一句话中包含了太多信息，现在的她，已经能够阻拦逝者灵魂使之返回躯体了！这已经不是安魂师能够做到的了，甚至不是任何一个种族能做到的，这能力已经近乎于神了！

　　他压抑着内心的震动，非常肯定地发誓会如她所说那样行事。他听着她的足音，一直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直至有长达几分钟一点声音都不再有，他才敢抬头去看。确定了现在在场的人中，只剩他一个清醒着的了。
　　支撑着精疲力尽的他不倒下的那股力量此时一下子被抽走，他连康娜都没来得及看，连滚带爬的到萨缪斯他们那边，看到面庞稚嫩的少女将自己又钻回萨缪斯身下，毫发无伤的窝在自己骑士怀中，睡得平稳而香甜，他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一直绷紧的神经。
　　他看着贞，透过这张脸，眼前还一直在跑着先前看到的景象，那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他将那重新有了生机的使魔轻轻放在自己掌中，僵硬的使魔又渐渐变得柔软，他用自己所会的低级回复术为它进行着治疗，之后抚摸着它的羽毛，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我竟然押中了，被选择的真的是他们……”
　　“他们别说通过考验了，考验在这种绝对力量面前根本就无法成立……”
　　“我们赌赢了，康娜。我们找到希望了……”

　　贞爆发了！这才是贞的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