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43、长老之死（八）

　　听到这个问题，贞笑得有些揶揄，她对吟游诗人说道：
　　“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相信，但你，一位能在初见就喊出我们的身份，从来不会被安魂师和安魂骑士身上的魔法迷惑的优秀的吟游诗人，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可真让我惊讶，”
　　“我可一点都不相信你会不知道安魂师的寿命体系，除了你是替另外两位先生问的，不然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问。”
　　继而她转向两位兽人，笑嘻嘻地问：
　　“不如二位猜猜，我今年已经多少岁了？”

　　从认识以来一直将贞看作小妹妹的雷修吞了吞口水，意识到自己可能这段时间中都被一个巨大的误解蒙蔽住了双眼。
　　最后他看着贞那张还有几分稚气的脸，吞吞吐吐地报出了他外祖母的年纪。
　　说真的，他还真怕这个年龄把贞说老了，毕竟他母亲曾经拧着他的耳朵跟他说，千万不要随意猜女士的年纪，不然下场都不怎么好。那时候母亲是亲自动手，让他深刻明白了下场会如何不好，那都快成他的少年阴影了，导致这还是自那次以来第一次猜测一位女性的年纪。
　　雷修以为自己报出的年纪已经很夸张了，但他父亲一开口，就是比他多一倍的数字，这让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父亲，心中确认母亲绝对没有过拧着父亲的耳朵。
　　随即他怯怯地偷瞄贞的脸色，想知道他俩爷仔会有何下场。

　　谁料贞听完大笑不止，转头看着萨缪斯说：
　　“你看看，人家的猜测多温柔，比你猜我年龄的时候好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有阵子私底下偷偷喊我老妖婆。”
　　萨缪斯一脸无奈，他已经不想再回首往事了。
　　那时得知贞真实年纪的冲击给他造成了一段时间的阴影，导致他那时候看到哪一位年轻女性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萨缪斯不想再给贞嘲笑他年幼无知的机会，所以一句话都没接。

　　贞嘲笑完萨缪斯，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对那两位还一脸懵的兽人揭晓了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
　　“女士的年龄永远是个秘密，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活过的年岁，一定比城主的曾祖父母加起来还要长得多——这还是从我上一次自沉眠中苏醒后算到现在的。”
　　她很满意地看到两位兽人脸上出现了与当初的萨缪斯一眼的震惊，这才放过了他们，开始讲起正经事儿来：
　　“虽然我的这副躯体很脆弱，也无法修习武技和术法等任何能够保全自身的方法，但一直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没有经历过灵魂消散。”
　　“如果我不是安魂师，那我就是个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甚至是有些多余的人了，有很多事别人做得轻而易举，而我却做不到，但我既然生为安魂师，足够漫长的寿命能让我即使没经历过也见过听过。”

　　“在距离现在大约百年前吧，我接过一个安魂任务，死者是一个能力只能算是中等的巫师，本来应该是一个很稀疏平常的任务，但却就在这个任务中出现了意外，这个意外与珮和坎名迪遇到的有些相似。”
　　“当我试图灵魂介入时遭到了拒绝，刚回到我自己的身体中去，那魔化灵魂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突然突破了安魂骑士专门用来禁锢魔化灵魂的法术，紧接着消失无踪，还未等我们从这异变中反应过来，现场就闯入了一个火系魔法师，毫无理智地对我进行攻击。”
　　“这个意外我们谁都没料到，导致我当时的安魂骑士当场死亡。”
　　“他为了保全我，在刹那间就决定与对方同归于尽，在他们都将死亡之际，我看到那魔法师身体中脱离出的灵魂正是那个巫师的，最终我的安魂骑士与那个巫师的灵魂都消散了。”
　　“那位安魂骑士出自你们兽人城，好像还是城里一个望族的子弟，可惜英年早逝，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免得再惹得大家伤心。”

　　“那时我只当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失败，死者灵魂临时附身于火系魔法师，这在当时并不奇怪。”
　　“常有一些低等的魔化灵魂会附身于生灵，用民间的话就是“作祟”了，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了。”
　　“任务失败，加上对死者能力的判断出现了错误的预估，这是每个安魂师都不可避免会遇到的情况，在对元老院做了一番自我检讨之后也没再放在心上。”
　　“去骑士学院选出新的安魂骑士后，元老院很快又派下来了任务，接替那个安魂骑士的是位女精灵，要像带孩子一样将她带大，还要教育她怎么配合我完成任务，这些林林总总琐碎的事让我根本没去多想那时候发生的事。”

　　“今天听了各位的讨论，再加上我和萨缪斯自身的经历，我才从那遥远的记忆中翻出那件事来，也想到许多年前在元老院看到的资料。”
　　“说实话，我现在连那位安魂骑士的长相都不太记得了，但我对这件事还有点印象，在重新回忆了一遍那场任务的细节，发现有许多与如今这事件的相似之处与不合理之处。”
　　“那个巫师虽然毫无理智，但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攻击我，但我与他并无世仇，他也不是因为对我的怨恨而灵魂魔化。按“作祟”论，他不可能有如此明确的目标，好像被人指定了一样。”
　　“而且如果是附身，那他对肢体的指挥权夺得的太快了，快得不正常，而且怎么会在已经清过场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火系魔法师？还有一点，我此生已经完成过上万次，或许更多的安魂仪式，但那是唯一一次魔化灵魂能突破安魂骑士的禁锢并迅速逃离的。”
　　“可这如上种种现在才被我回想起来的不合理之处，如果按我刚才所说的那种可能就说得通了——”
　　“在我们到案发现场之前，那巫师的灵魂就已经是被‘驯化’过的了，也就是说，那个魔化灵魂是被人‘有意’为我们准备的，所以他的身体拒绝我的介入，也能利用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去解开禁制。那火系魔法师自身的灵魂早已消散或被夺取，成为一个无灵躯壳，才能让巫师的灵魂这么顺利的获得对那具身体的掌控力。”
　　“如果不是我的安魂骑士最终选择了同归于尽，依照他预言巫师和火系魔法师的双重能力，我不一定能从那个任务中生还。通过这件事，再将现在已经串起来的线索一结合，我之前才会说可能之前我就与这群黑袍人打过照面了——即便那个火系魔法师并没有着黑斗篷，不过这无关紧要——因此才能作出那样的推测出来。”

　　城主与雷修还沉溺于“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少女竟然年纪这么大，我到底应该将她当作平辈/儿辈朋友看待还是当老祖宗那样尊敬”和“安魂骑士竟然还有女性”的纠结中，城主消化这些消息比较快，于是也抛开了这些念头，去思考贞说的话，择出与目前情况相关的信息进行再度整合。
　　而雷修在震惊的最后甚至不忘充满怜悯地看了萨缪斯一眼。

　　雷修一直以为，按照他听过的故事和看过的书里说，骑士往往是英俊、温柔、潇洒、聪慧又正直的男性（在他心中萨缪斯完全吻合了这些优点），有了一个守护对象的骑士大多最后都会成为那位女性的情人，并以此为信仰去面对所有艰难与挑战。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好，最后骑士为了守护心上人战死也好，那都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无比浪漫的。
　　当年因为看过这些书，年少的雷修还闹过一阵子要去骑士学院，后来这念头还是在自家老爹和老妈的混合双打与狮吼下才被迫偃旗息鼓。
　　可萨缪斯显然不知道已经是贞第几任安魂骑士了，而从贞说到那位为她而死的安魂骑士时的语气和神态来看，她对安魂骑士并没有非常放在心上。她的确是感到遗憾的，但那遗憾仅仅是对“安魂骑士”的英年早逝，而不是对“成为了她的安魂骑士的人”为她赴死。
　　在这绝对的年龄差距和心理面前，萨缪斯一定是一个充满悲情的角色。一个求而不得、苦苦单恋的可怜骑士，这让他觉得他的这位新朋友实在是太不幸了。

　　雷修的这一眼，看得萨缪斯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寒而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好在查士坦丁的话将雷修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不然他真的很想当场问一下雷修脑子里到底在异想天开些什么东西。

　　查士坦丁在贞说起过往时就把桌上的纸笔顺到自己手里，依据贞的说法在第三条线上增加着信息，等贞说完了她推导出第三种可能的原因时，查士坦丁刚好将笔放下，将那纸拿起来展示给在座各位看，并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现在这三种可能都还没有得到决定性的证据，但我们不妨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即这三种可能同时存在于黑袍人上。那么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一条条去印证这些可能，毕竟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我是指贞、萨缪斯和我，以后一定有机会去验证这些可能的真假，最大的问题又绕回了起点——”
　　“在这些可能之上，指挥和制造那些黑袍人的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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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兽人城这一段比较长，起“长老之死”系列名纯粹是因为我实在懒得想章节名了（。）
但实际上，这一部分大多数是关于对长老之死表象下实质的探讨，我看了看存稿，这章节名还够我偷懒好几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