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133、战后

　　自神罚之地那一战五年后。

　　元老院旁的一个不起眼小屋来了客人，那扇木质的门扉被敲响，没有让来客等待太久，门就朝内打开了，小屋的主人邀请对方入内，并与他一同入座到小小的会客桌旁。
　　屋子小而简陋。
　　只有一张木床，一个书桌，一个柜子，一个会客桌与几把椅子，一个简易灶台和一个洗□□便的盥洗室，一眼就能看完全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连生活痕迹都少得可怜。
　　就算是最困苦的家庭，屋子也不会比这更简单了，而这屋子的主人，原本是应该被恭敬地请进最奢华的住所才对。

　　雷啸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时间流过的痕迹的男人。
　　他依旧有高挑俊朗的身板，脸上曾经有过的伤疤都消失不见，那五官依旧是英俊潇洒的，不知有多少少女会幻想与这样贵公子般的人物，来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但男人那双曾经风流俊逸的眼，如今却毫无焦距。
　　雷啸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作为兽人城的城主，他却向男人汇报起了兽人城的近况。
　　经过两次战争（如果兽人城保卫战也算的话）的洗礼，雷啸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迁怒别人的无知少年了。
　　在他的带领下，兽人城不仅以令人惊诧的速度重建了起来，甚至比他父亲在位时，兽人城还要壮大繁荣了许多。看着家乡被建设得很好，许多流浪在外的有能力兽人都纷纷回到了兽人城，为兽人城增添了许多有生力量。
　　如果依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兽人城毫不怀疑会在雷啸手上达到从前从未达到过的巅峰。

　　雷啸事务繁忙，但每一年都会抽出时间来到人类聚居的国度的国度，来到这个小木屋内，像述职一般，将自己所作所为全都交代给眼前这个男人。
　　有时候男人不会说什么，有时候会点拨他一两句，每次都让他受益匪浅。
　　等雷啸说完了之后，竟然还有一丝紧张，紧张于男人会有的反应。
　　这次男人并没有说什么指责或点拨的话，只是准确地指向门旁的一捆绳索，笑着对他说：“挺好，这次这玩意儿还没用上，继续努力。”

　　那一战七年后。

　　已经是国都骑士团团长的里德进入了这个家，说有年轻骑士非常崇拜他——
　　那是自然，那场战役被传得沸沸扬扬，至今不见平息，而这个男人，是那场战役中最伟大的骑士。
　　那些还在崇拜英雄的年纪的年轻骑士们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骑士，问他愿不愿意随他一同到就在不远处的骑士团中去，完成他们的一个梦想。

　　那男人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很平静地拒绝了这位他曾视作兄长的骑士团长：
　　“为自己所效忠的信仰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是每一位骑士的唯一的行动准则。他们应该为自己的信仰而战，而不是为成为传奇、成为英雄而战。”
　　“我不能去骑士团。既然我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那这个理想就应该是完美无缺的。”
　　“我一个瞎子去了，只会破坏了那些年轻热忱的幻想。”
　　“有的幻想，就让它成为幻想，才能产生激奋人心的力量 ，不是吗？”

　　里德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男人已经站起了身，为他精准地蓄上了茶，于是里德明白，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们不再提这件事，转而聊起了骑士团最近的一些趣事，对有些管理上的事，也毫不避讳地拿出来与男人讨论。

　　那一战十年后。

　　已经人至中年的查士坦丁，又来烦他的老朋友了。
　　对谁都温和相迎的男人，也只有查士坦丁来的时候会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脸上就只写了两个字——“快滚”。

　　查士坦丁非常自来熟的给自己煮茶，还顺了几块糕点来吃，顺便还不忘自夸一下：“你和贞那些故事都是我亲自编出来传唱出去的，那词曲简直是我吟游诗人职业中的巅峰之作！我还用我的渠道到处去让人传唱这首歌谣，现在别说人类国都了，就是其他种族也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这才造就了你这个英雄！”
　　说完又凑到男人脸前去，被男人直接按着脸一巴掌往后推，查士坦丁也毫不在意，揉了揉被压迫过的鼻子，笑眯眯地说：“我把你们的故事以歌谣的形式永远留存在了历史之外，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什么的？”

　　听到这里，男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嘴里说的话是明明白白的嘲讽：“我看是现在位面稳定了，你们谋星联盟都要失业了吧？所以你只能靠唱点小歌来赚钱养活自己。你拿我们的故事赚钱，我没找你要钱就不错了，还想找我给钱？”
　　“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太和蔼了。”
　　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最后查士坦丁是以翻滚的形式被“请”出的小屋。

　　那一战十八年后。

　　琼和她的黑暗精灵安魂骑士查理一起到访。
　　一进门查理就开始不停地抱怨，说这里真是太“神圣”了，该死的神圣，像拿十个太阳在照着他一样。
　　跟查理混熟之后就会发现，印象中阴暗、寡言、残暴的黑暗精灵也可以是一个话唠。
　　在查理嘟嘟囔囔的时候，琼问那个男人，是否还在等“她”。

　　像安魂师一样，容颜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的男人笑着叹了口气，带着些宠溺与无奈说：
　　“她说她要带我走，没想到是把她的所有寿命都给了我，这倒的确是她的风格。那我除了等她来带我走，这漫长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若这个信念崩塌了，就再也没有能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了。”

　　随后他对查理笑道：“没准我是第一个活得比黑暗精灵还长的人类了——如果你能活到寿终正寝的话。”查理听得直跳脚，恶狠狠地说要在之后找机会来暗杀他。

　　一批又一批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朋友来看过他，他也知道有的朋友因为时间的力量而衰老死去。
　　他参加过里德的葬礼，参加过查士坦丁的葬礼，参加过雷啸的葬礼……这些朋友一个一个远行，独留他站在原地，在被剥夺的时间中向他们挥手告别。

　　他来到了元老院。
　　门口的守卫早就见怪不怪，也不加以阻拦，反而极为恭敬地迎他入了元老院的门。
　　他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领路，便让那守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他虽然双目失明，但仍然轻门熟路地穿过层层宫殿和繁杂走廊，走了约莫一刻钟，才走到来到了一个安放着巨大水晶的殿堂内。
　　这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权限最高的元老才有资格进入这个殿堂——
　　安魂师的沉眠水晶，同时也是对新安魂师灵魂所在的追溯水晶。
　　可没有任何阻碍，他就进入到了这个元老院的禁地，并没有人以此为怪。
　　每个水晶都直达穹顶，共有五座水晶，每一座水晶对应着一位名称的安魂师。他抚摸着其中一座水晶，坐在水晶旁，想起刚刚一不小心听到守卫们的话。

　　“这位以前可是安魂骑士呢，你听过那个传说没有？被称作‘神罚之战’的那场传说中的战役？”
　　“当然听过啊，不说远的，国都里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那个传说。”
　　“我听说啊，‘那位’就是传说里的那个安魂骑士啊！”
　　“不对啊，那位安魂骑士不是人类吗？以人类的寿命，说是他的玄孙我还相信一点。”
　　“你傻呀，他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啊！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你以为就上头那几位都几代了，都这么尊敬他，凭什么？”
　　“说得也是。”
　　“我听说他是在等他的安魂师回来呢。”
　　“这和我教官说得不一样啊。安魂师休眠或者消散，精神契约是自动断裂的，他已经不能算是安魂骑士了吧？”
　　“嗐，谁知道呢，总之上头的元老都换了几轮了，他还是这个样子，我琢磨着他现在应该连人类都不算了，不过上头说要尊敬着点儿，我们也只能照办了。”

　　男人缓慢地摩挲着冰冷坚硬的水晶，像曾经千百遍为她梳头绾发一样轻柔，也像那唯一一次肌肤相亲时那般温柔，好似那水晶中真的有他的信仰与全部的情爱。
　　然而实际上，水晶内一无所有。

　　可这并不妨碍男人通过水晶，与他的爱人说着小话，语气甚至是有些埋怨的：
　　“你看，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不是安魂骑士了。”
　　“你再不来啊，等这批元老再换两茬，可能就都不认识我了，那他们肯定不会再放我进来，甚至不允许我住在旁边。到时候我怎么进来看你？”
　　“我现在可是连和你的精神契约都没有了呢。”
　　对了，前些日子我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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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一直不过审，差点把这边忘了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