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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你回我走何处是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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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何处是尽头
玲珑子看不清楚断尘的笑,只听她用淡淡的口气问道:“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您笑了。”玲珑子哽咽着。
断尘只是笑,那个笑容依然是六分冷三分柔还有一分讥诮。
此时的玲珑子再也支撑不住,失去力气缓缓倒下去,断尘扶住她,眼中闪着责备。
“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为什么不早说……”她眉头轻皱,声音里有着不解。
“包袱里……有药……”玲珑子喷出一口血,喘着气,“姬无伤的功夫……好古怪……”
“别说了。”断尘截住她的话,抱她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疗伤。
经脉被打断四处,玲珑子体内的真气乱成一团,断尘只得输入自己的真气引导她体内的真气恢复正常。约一个时辰,玲珑子真气通畅,神智也清醒了。
“宫主,得马上离开这里,天亮之后就难以脱身了。”
“你能坚持得住么?”
“事到如今,不能也得能,先离开要紧。”
玲珑子自己又服食一颗玉露丸,断尘见她坚持要走,只得扶着她去牵马。
“您在后门等我。”
断尘走后,玲珑子取出火绒点燃房屋,头也不回的向后门走去。
到达郊外后,两人向东而行,向苏州城赶去。虽然知道被血洗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也不能不去。天亮开城门时,她们正好到达。守门的兵士比平时多出三倍还多,看来是凶多击少。
两人走到商号附近的拐角处停住脚步,一群墨衣公差进出商号,不时的抬出尸体,两名仵作正在验尸。
玲珑子靠在墙上,没有血色的脸满是痛楚神色。断尘踏出一步,有人拉住她的袖子。来人居然是清云子。清云子摇头恳求她不要出去,随即拿出两件黑色披风递给她二人,轻声说道:“请穿上跟我来。”
清云子扶着玲珑子,三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清净的小宅院。只见她轻扣两声之后停了一下,接着又连扣两次。门应声而开,一个大约五岁的男孩儿探出头,见到清云子后欣喜的打开门,让她们进门。
“这是江焘总管的儿子,他的女儿……”清云子待男孩走后才说道:“把唯一弟弟藏在床下,结果自己……这孩子还不知道。青尘的三人和紫尘的四人都死在商号里,我出门到子时才回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清云子扶玲珑子到床上休息,停了一会儿,她抖着手拿出一只细竹筒,跪了下去。
“蝶宫主她……”
断尘狐疑地取出纸条,等她看完人也跟着晕过去。
无尘宫
灯火通明的幽尘殿内,念蝶夜夜难以入睡,失眠的她正对着烛火出神。霜灵子走到她面前,她的身影后面还有一个人。
“你终于来了。”念蝶伸手挡开扑火的蛾,看向阴影处的陌生人。“熬烈。”
“你一定猜不到我为什么来。”男子湖蓝色的眸子闪着精明,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要挟我的蝶儿,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你为什么伤她的心?”念蝶转向霜灵子,遗憾的说着。
霜灵子并不回答,如霜的表情透着一种她熟悉的绝望。念蝶摇了摇头,很多事在已经绝望的时候是无法回头的。
“我为您准备了逆鳞龙甲,它可以锁住神元,也就是说,现在的您穿上它可以延长寿命。”敖烈取出一件轻薄的银色连扣铠甲,他轻松的表情仿佛他手中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
铠甲抖开,银色半透明鳞片缀连在一起,犹如水波连绵。逆鳞,那是龙身上一生都不会掉落的特殊鳞片,要取得具有仙力的逆鳞并做成逆鳞龙甲,必须从活龙的身上一片一片刮下来。没有一条龙会在生前取下逆鳞,那等于是自毁神力,只有一个办法能取得逆鳞。剐龙台!一条龙会在剐龙台上被刮去所有龙鳞,只有重罪的龙才会上剐龙台。
“你是怎么得到这么多逆鳞的?”
“让一些冲动愚蠢的家伙犯些所谓的大逆不道之罪是很简单的事情。”他的语气轻松地好象他自己不是一条龙,而是别的族类。
“你也是龙!拿走!就是死我也不会穿的。”
“您还不能死。”熬烈挥出衣袖,紫色的烟拂上念蝶的脸。
“龙血香……”
“先把龙甲给她穿上。”
霜灵子从熬烈手中接过铠甲为念蝶穿上,然后又将准备好的黑色长袍罩在念蝶身上,她俯下身背起念蝶,跟随着熬烈从宫后小路离开。
苏州城内
断尘醒来,见到玲珑子趴在床沿,脸上稍微有了血色。她点了玲珑子的穴道,玲珑子醒来却发现自己既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断尘将她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离去。
身影消失的那刻,玲珑子忽然害怕起来,她有种感觉:今生再也无缘见到这个身影!
谁来阻止她啊,谁来阻止她!玲珑子在心中叫喊,眼泪汹涌。
居然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留恋,就这样走了,你的心中只有她,只有她而已……
熬烈喝着桂花酿,一杯接一杯,他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刻。
断尘和念蝶,只有念蝶做人质才会让断尘屈服,每一年的等待都化做他口中香醇美酒。马蹄声逼近,他望向山下,那一骑白衫玄马眩目夺魂,他看着她带着她的幻蝶一步一步走向这里。
念蝶已醒,她知道她会来,所以她不用去期待。她看了看冷逍,姬无伤以及站在她身边的霜灵子说道:“咱们的恩怨是时候解决了,你遣散你的手下吧,何必多几个人陪葬呢。”
“你觉得你会赢?”熬烈不以为然,站起身为自己重又斟了一杯。
“你我都不会赢,我的蝶儿会赢。”念蝶看着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断尘,笑靥如花,“你来了。”
“来斩断一切。”断尘微笑着回应,好象回到她们的最初。
“我坐着等你可好?”说着,念蝶当真在石凳上坐下来,浑不在乎身后的长剑直指后心。
断尘忽然觉得哀伤,她点点头,好象失魂一般拔出双剑,双眼所望之处好象远在天边。“今日听不到你的箫声,……不过回去听更好,没人打扰。”
熬烈捏碎手中的酒杯,“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别不识抬举!”
断尘眼神飘回,在众人眼里只觉得她身形一抖就消失无踪,而她的人已攻到熬烈的面门。三十三只幻蝶激飞而出,其他人根本无法接近他们。
冷逍见父亲久战不下,推开霜灵子长剑架在念蝶颈上,才要发喊,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话卡喉咙里,回神时手中的分量变轻,低头一看,长剑已然碎成十几段,正自掉落。姬无伤递出长剑,叮的一声响过之后,断尘身影飘远又和熬烈斗在一起。
冷逍坐倒在地,念蝶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眼睛追随着那个白色身影不曾离开一刹。
“蝶宫主。”姬无伤提起长剑,召唤死神。
念蝶转头,一柄剑迎面刺来,随即剑停在半空,断尘的剑已经贯穿姬无伤的后心,随即长剑消失,姬无伤倒在念蝶脚边。
念蝶看着他逐渐失去意识的样子,淡淡说道:“你又何苦如此?”
而断尘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杀死冷逍,一个翻身使出“新月倒悬”攻向熬烈,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熬烈再也支撑不住,一剑剖开自己的胸腹,断尘后退,正自不解,一条红龙从残破的身体里冲出。原来是他是舍弃了借来的人身显现原形,真正的冷哲早在被他附身的时候就死去了。
断尘看着天空的红龙,长袖一挥,三十三只幻蝶犹如射出的箭一般追去。
就在龙被困在群蝶之中的时候,两个手握透明长刀男子从空中出现,只是随手一掷,长刀刺入龙脊,红龙在云中翻腾着跌入山下湖中。
两名突然出现的男子走到她们面前,拱手说到:“此龙须上剐龙台,还望两位赐予。”
“你们是谁?”
两名对望一眼,青冠青衫的男子说道:“在下青冠公子程不忧,这位是我义弟银衫太子熬棠。”才说到一半儿,这名男子突然嗤笑出声,“糖糖,别让我一个人说啊,你平时不是很能说么。”
“都说了不叫我糖糖!”熬棠一记手刀挥出却打空了,脸涨得红红的,看来这个绰号让他头疼不已。
“哎呀,在恩人面前还这么胡闹,岂不让人笑话。” 程不忧微一侧身避让过去,嘴上还不饶人。
“到底谁先胡闹的!” 熬棠一拳打出,被程不忧合掌收紧,动弹不得,“让两位见笑了。”
“我们是你们的恩人?”念蝶依着断尘勉强站起来,她从来不认识他们啊。
“时候到了您就会知道的。” 程不忧说完,带别有深意的微笑深深一揖,此时的熬棠终于摆脱他的牵制连连甩着被攥疼的手。不等他回神,程不忧已经拉起他化去身形。
念蝶脱下龙甲拉住断尘的手,望进她一双眸子的深处。
断尘端详着念蝶那随风扬气的发丝,觉得轻松好多,这些日子以来,好象有很多很多这样的看不见的细丝缠绕的在她身上,她不理不问,等到她觉得难以脱身的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她早就被绑在了眼前的人身边,不管她走到哪儿,总有一根坚韧无比的丝扯着她的心,让她不能忘,不可忘。她不想逃了,所以她回来了。
“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念蝶微笑,就好象眼前的人是个出门太久终于肯回家的孩子。
霜灵子拾起长剑指向眼前的两人,嘶口出声,“为什么不杀我?可怜我么?!”那是只有哭了很久之后才会出现的暗哑声音。
她等着断尘回头,念蝶很是不忍,轻拉断尘的衣襟。断尘抱起她还是没有回头向台阶走去。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霜灵子一口气喊了十几遍,剑尖颤抖的厉害,山谷回荡这份绝望,她颓然跪坐在地,喃喃地说着:“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
断尘停住脚步,“因为你不是她,是你自己。”
霜灵子闻言抬头,两人的身影在她的世界里开始模糊,“你走吧,你走吧,我下辈子还要和她争。”她知道断尘听不到,她只是说给自己,说给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