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蝶[旧版]》素黛

14、十四 世间多少的斩不断

　　十四、世间多少的斩不断

　　江南的冬夜总是带着冷冷的水气环绕，河岸边的浓雾沉在地面处不肯上浮，显得很厚重。

　　玲珑子把两个总算停止哭泣的孩子安置在自己的房间。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在逃难的路上被盗匪杀死，她们好不容易挨到镇上马上就被那两个男人盯上抓了起来。去年，黄河在河南一带决口，像她们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断尘见她进门放下手中用来暖手的茶杯注视着她。

　　“苏州城商号的事还没解决，我想把这个两孩子送到嘉兴去。”

　　“你安排就好。青尘的人还没到吗？”

　　“应该快了。”

　　“让她们去送孩子。你以前不是经常去苏州么，不用她们路上照顾也没问题。”

　　“少爷心真好。”玲珑子稍微放松自己，这些日子来，断尘对外面的事越来越能应对自如，她觉得安心很多。她拿起水壶重新倒了杯热水递给断尘。这里不像北方，屋子里基本没什么取暖的设施，断尘又不喜欢火炭之类，只好用热水来取暖。

　　青鹰的啸声忽然近了，是三只鹰的叫声。玲珑子脸上现出喜色，是青尘的人到了。

　　忽然啸声凄厉尖锐！这是求救的叫声！珑玲子和断尘闻声冲出，向着声音的方向急掠而去。这个小镇原本就小，连城墙都没有一片，只一会儿的时间，两人已经到达镇南。马蹄声和青鹰声就在不远处，接近的速度很慢，显然是被困住了。才要提气寻去，一片白衫出现在夜幕里。

　　“宫主，我在前，您看着周围。恐怕来人不少于五人。”

　　断尘点头，守在她的身后。两人同进退。

　　那片白衫身影越来越近，玲珑子一拉缰绳，马停住，马上的人根本不理她的呼唤。她一摸手脉竟然已经死去，身子还是温热的。正在她思绪纷乱的时候，一阵不成规律的翅膀拍打声传来。她抬头一看，三只鹰连同黑粘的液体散落下来。她只觉得脸颊一凉，伸手摸去。马上就明白那是什么了。

　　现在人死鹰亡，是谁做的？！！

　　“宫主！”

　　断尘轻喝一声，三十三之幻蝶应声而出，环绕住两人。周围瞬时明亮起来。她靠在玲珑子身侧轻道：“别慌。”

　　嗖嗖！！箭矢破空之声密集如蝗！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肃杀阴狠。

　　玲珑子只想着“宫主快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断尘听声辨明方向，一把将玲珑子拉到身后面向箭群来处。

　　三十三天幻蝶壁在她的面前形成一道火色光幕，射到她面前的箭都被一一弹开。

　　“出来！”

　　“幻蝶壁果然厉害，这么多箭，一只也没落下，全都挡下了。”那日在风涣之家中逃走的少年领马现身。“那天走得匆忙，忘记报上名讳，晚辈姓冷名逍，我身边这位想必您认识吧。姬师弟，怎么不和故人打个招呼呢？”

　　姬无伤摘下宽大披风的帽子，只是随意瞧了一眼便将目光飘向别处。

　　“敢杀我无尘宫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断尘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瞥着对方闲闲地说着。

　　玲珑子看着脚下数百只箭心中担忧起来，对方究竟带了多少人来？她小声说道：“宫主，他们带来的人数不下百人。”

　　断尘安抚似地轻拍她的手背继续说道：“你们到此为难我的手下，到底是为的什么？”

　　“只是没想到因为商号被毁这么一点小事会让您会亲自来江南，那么我代表家父来此，也需要亲自和您会一会。”

　　“顺便留下我的命吗？”

　　“岂敢岂敢，说起来家父还有不情之请需要您帮忙呢，就怕您不肯帮。”

　　“帮忙？”

　　“需要您救一个人，那个地方很特别，没有您的三十三天幻蝶壁保护，任何人也无法活着回来。”

　　“你觉得我会答应？”

　　冷逍发出好象是恶作剧失败的无奈笑声，“当然不会这么认为，这个人您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救的，因为他的名字，您光是听到就会恨不得将说的人也杀了。”

　　“蚩——尤——。”断尘迷起一双锐利的眼，把这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挤出牙缝。

　　“晚辈佩服。”

　　“你有时间佩服？可没时间活！”断尘抽出双剑舞成一团白光杀了过去。

　　冷逍和姬无伤同时翻身下马退入后方，其他手下持兵刃迎上。断尘冷哼一声，剑势未收，最先出手的四人在瞬间内惨叫摔落，断尘回身震动手腕，抖落剑上血花，见四人已无力反击，在马背一点重又杀入敌阵。

　　三十三幻蝶在她周身快速环绕，挡下所有攻来的暗器。众人只见她白衣银冠站在中间，火蝶快若流星，都是面面相觑，再也想不出要如何出手才能伤她。

　　“我就是不用幻蝶你们也伤不到一分。”断尘将幻蝶驱到双剑范围之外，舞起一团剑花向冷逍杀去。

　　她剑法不仅精妙而且宝剑破刃，转瞬间，十几人受伤不起并且兵刃断成两截甚至三截。其他没受伤的人从未见过如此阵势，吓得连护主都忘了，眼睁睁地看着断尘的剑绞上冷逍的锁链剑。冷逍的兵器是一双短剑，手柄处以锁链相连。他本以为这锁链坚韧无比，可挡下断尘的双剑齐斩。那知断尘内力强劲，青丝双剑才碰到锁链，一股内力随即侵入，喀嚓一声，锁链断成三截。

　　冷逍使出一招“嫦娥舞袖”，双剑由外向内从下往上挥出才勉强挡住断尘的第一击。断尘见他化解，翻身一退杀了身后追来的三人才站定。

　　“你倒也有点本事。”

　　此时的冷逍已是冷汗湿了手心额头，下颌不住打颤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断尘侧身看着围过来的人群，颤动剑尖，才要动手发难，一声叫喝阻止了所有人的行动。

　　只见姬无伤擒着玲珑子走过来，所有人见此情景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叫着快束手就擒之类的。

　　“姬公子，你难道想要我家宫主大开杀戒吗？”珑玲子的脉门被扣，几乎要晕过去。

　　“不要挟的话更没有人可以活。”

　　其中一个人趁机攻向断尘，断尘正自怒火难抑，全力一斩，那个人连人带剑断成两截。

　　冷逍叫道：“你不怕我杀了她吗？”

　　断尘缓步走向他，姬无伤见势不妙大声喝道：“别动！”

　　伴随着玲珑子一声呻吟的还有红色的血沿着长剑流下来，姬无伤割伤了玲珑子的脖子。

　　断尘一惊心中的怒火反而消失几分，玲珑子痛苦的样子映入她的眼中。

　　玲珑子喘着气道：“姬公子，你入了别家门派是不想我家宫主灭了华山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我家宫主要做什么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我劝你还是放弃报仇比较好，蝶宫主她，她活不久了，你报不了仇的。”玲珑子忍着疼说着，她怕后面几句被断尘听到，声音越来越轻。

　　“已经晚了。”姬无伤面色不改，对着断尘喊道：“怎么办由您来决定。”

　　断尘望向北方深沉的夜空，如果是念蝶在，她会怎么做？断尘眼神落寞，玲珑子和她相处的日子浮上心头。

　　“放开她，我饶你们不死。”

　　冷逍走到姬无伤的身边，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我父亲可没让你自作主张。”

　　“我们今天来只是试她的功力不是么，师兄不是已经看到了，我跟她交过手，现在罢手还来得及，否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没有谁可以挡得住她的剑，她的意志。”

　　冷逍看了看对面的断尘，那冰霜一样的美丽容颜笼罩着骇人的杀气，直看得他又是目眩神迷又是寒意凝血般的冷。一挥手，剩余的百余手下开始撤退。他和姬无伤带着玲珑子向马走去。

　　冷逍想要把玲珑子也带上马，姬无伤拉开他的手，“你不想活了！？”

　　珑玲子晃悠着走向断尘，“不想死就快点逃吧。”

　　姬无伤飞身上马，拱手道：“得罪。”随即带着冷逍没入夜色。

　　断尘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坐下来，玲珑子看着她哀伤的神情一阵心疼。她从来没见过断尘这样的神情。

　　“只是皮外伤，没什么的。”

　　“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

　　“您不是救了属下么？”

　　断尘抱起她回客栈，一路上再也没说话。刚一进门，两人同时震惊当场，店内一片死寂，血的腥气到处都是！

　　她们走过每一扇门都能见到里面横躺的尸体，走到玲珑子的屋前，两个女孩子衣服破碎的躺在床上，血已经凝固起来，一床被子破败地铺在地上。

　　玲珑子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眼泪流个不停。断尘瞥见桌上有张纸，扶着玲珑子走过去。

　　上面写到：

　　素闻无尘宫主武功天下无敌，只是，还请您答应救那位大人，否则您身边的人都是如此下场。

　　落款无。

　　断尘捏碎整张纸抛在地下。玲珑子担忧的看着她。

　　断尘忍下心中怒火，看着她笑出来，玲珑子面对她的笑竟然伤心起来。

　　明明可以拥有一切的人，为什么总是在不断地失去？

　　她心疼地握住断尘的手贴到脸颊上，泪弄湿了两人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