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界拾遗录》左独

4、星汉路迢迢

　　引
　　“仰望星空，或许皆是虚妄。”

　　舰船密闭舱室，窥探却无处不在。
　　灵使转了圈儿好奇消减，对逃不过的感知很是不耐，质使不让乱用精神力，表露太多异常。
　　那位殿下又遮挡上军服，只是呆坐，合眸敛去了一切情绪，手指虚抬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一个个名字，音容依稀，恍如昨伴。
　　此身已然为徒狗，唯有仇恨不堪忘！

　　“灵使，过来。”质使唤来不安分的同行“人偶”又挤在个角落，精神力联系与其交流刚想到的问题，“神灵一号，注意到信息最后那个将军应该是给我们打的标记了吗？”
　　“神灵，不是啊……将军知道我们用躯体的交流？知道神灵？可是这不能……”灵使急道。
　　“没事，不完全是，此神灵非彼神灵，人理解不同，”质使安慰，“应当是我们的称呼，‘灵使质使、神力’在此间透露给人太多信息了，灵使想想，换一个。”
　　“出使之责称，灵主说过，人界要有，不透露太多，好听的！”灵使不情愿道。
　　“乖，隐藏也是适应需要嘛，为了使命。”质使使行他界知晓，了解信息越多，用语也愈发娴熟，想着灵使的要求，试着喊道：“阴阳？”
　　“……什么呀，一点也不好听，才不要这个，阴阳，灵主还说过正负呢，”灵使不满。
　　“正负？也好听。”质使愉悦道：“人说过，大道至简。”
　　“可名字……这不好，不要！”说不出来什么，但坚决不同意。
　　“‘好’、‘不好’不是沾染？”质使淡淡问。
　　“‘大道至简’好听就不是沾染？”
　　“‘想’与‘要不要’不是沾染？”
　　“‘乖’也是沾染！”
　　“……”灵使微囧，本来精神力交流，一不小心喊出了声，别扭的机械音吸引了那位殿下的目光。
　　在质使的示意下，两位一同走上前去，机械音平静解释，“主人，取名字，阴阳。”
　　“取名字，正负！”灵使不甘示弱。
　　“你叫阴阳，你叫正负，乖…？”漠然开口，波澜不惊，手指不觉划出两个名字的笔画。
　　“他是阴阳。”
　　“他是正负。”两位同时指着对方开口。
　　殿下终于面露惊诧，古怪地看着眼前形貌制式，细微差别可辨别，异口同声的两位，“你们……真的是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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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长官，经检测，那两个人偶几乎代表了当前世界最高仿真人的技术水平，智脑精密程度更是前所未见，内部装有单向信息传递记忆芯片，其中最奇怪的是，整具人体并无实际控制芯片系统，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两个玩偶，要么是可以远程控制，联邦通信技术又克难关，要么也最有可能是这两具人偶拥有自主意识，联邦人工智能更上一层。”听取报告的格蒙少将笑容不变，补全了未竟之言。
　　“可这怎么可能，”军装笔挺，英姿飒爽的女官阁下下意识蹙眉。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联邦还是那个联邦，”扫视着身前光标遍布的星际航图，少将笑意更浓，“不过是更有趣了而已。”
　　听自家将军这样说，便抛之脑后不再担心，女官凑近谄媚问道：“将军，根据航程规划，我们是不是要直接回帝都星了？”
　　“怎么？”少将微抬眼皮。
　　“我们出航一年多，当然是想我家那位了呀，我现在恨不得马上飞回去，直接把他扑床上……”一想到自己丈夫那张绷不住的冰山脸，就是很兴奋有木有！
　　“……琪娅阁下，你孤独的长官就不值得你期待思念了吗？”笑容愈发友善，“攻陷泽耀帝国的善后工作还有许多，我想那里更适合……”
　　“亲爱的将军，我错了，”睁大无辜的双眼，女士从善如流。
　　“告诉我亲爱的将士们，曾经那个阻挡‘戳星’脚步的吉尔殿下连同他的帝国已经覆灭，漫漫征途，我们更不会止步于此！”和蔼的将军阁下玩笑结束，严肃指示道，“一会儿让只剩下的仆从吉尔带着他的两个仆人来一趟，时刻注意着，有什么异常立即向我报告。”
　　“是，长官！”女官并靴敬礼，“那就祝愿长官……心想事成喽。”眨眨眼揶揄一笑，逃得飞快。
　　“……”少将沉思，是不是被外界妖魔化的自己对部下态度过于友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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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联邦第三星域。
　　冰封世界般的首府白蓝星，是整个星域唯一拥有世界重要奢侈品物资天然水资源的星球，虽然合成水业已拥有漫长的文化历史，但对于吹毛求疵的高层权贵来说，享用特殊与稀缺是彰显身份的象征，据说联邦元首就对此尤为钟爱。
　　若有人从太空视角，白蓝星星如其名，白的是裸岩，蓝的是存积冰层，点点杂色是以采冰为业的少量人员和第三星域军政机关驻地，星球呈偏椭圆形，因距离恒星较远的缘故，总有一多半笼罩在阴影里。
　　“理事先生，‘戮星’舰队已经撤离，首都星消息，联邦好像有调查团要前来。”
　　“呵，调查？无非是给我们星域戴一顶保护不力，畏战怯敌的帽子。”懒散的理事晃荡着杯中的水，烦躁嘟囔着，“不过这回联邦这么快替伯戈那个怯懦的老混蛋脱罪，拿我们星域开刀，看来大人在联邦的情况不是很妙。呸，逃兵，不战而降，真是联盟风格，防卫系统都是摆设……”
　　“先生，那我们该怎么办？”汇报的侍从小心问道。
　　“等着呗，现在不能给大人添麻烦，”理事皱眉盯着水汽摆摆手，“你带些人去星汉帝都暂时潜伏，等待指令。”
　　“是，先生。”侍从告退。
　　“温度差不多了，”理事一饮而尽，随意将杯子丢开，咂吧着嘴自顾絮叨，“搞什么嘛，真不懂这哪一点比类型已有上万种的合成水好喝了，难不成无添加就等于好喝吗？当初联邦就不该实行什么‘民主制度复兴’，复兴是真没见着，现在连星汉这样的野蛮国家都敢得寸进尺作威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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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蒙，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我们的少将阁下思索出个结果，就有一条内部紧急通讯强制接听，喝斥劈头盖脸，虽然是早有预料，但……
　　少将看看身前投影里嘴里似含着东西使一侧脸颊鼓鼓囔囔，挥舞着小拳头跳脚，奶凶奶凶的粉裙小姑娘，一时愕然，回过神来后迅速整理军服，单膝跪地，双手交叉胸前，低头垂眸虔诚道：“参见陛下。”
　　“哼！”冷哼一声，小女孩侧过脸去，噘嘴不理会他。
　　“陛下是有什么要说的吗？”少将试探问。
　　没有回应。
　　“那陛下可否容臣回帝都详细禀告，”等了一会儿，少将抬脸望望星辰拉如流线的窗外，补充道：“臣所率舰队现已接近西部空间站，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帝都。”
　　“西部？回来？不是一个月……”小姑娘愣住，难以置信，“不是研究机构……这才多久？你竟然要回来！现在回来！你竟然敢现在回来！” 痛心疾首锤着少将的脑壳，可惜接触不到。
　　“陛下，”少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真诚道，“您这样频繁更换身体，真的不会对脑部有所损伤吗？”
　　“混帐！”陛下怒骂，“你才脑残，朕在兴师问罪，兴师问罪啊笨蛋！”依旧奶声奶气……
　　“陛下，”少将无奈安抚，“臣知错了，您消消气，不是您想的那样……”
　　室间开启打断了他的话，少将瞄了眼，自己那个不知悔改又换上敌国军服的仆从忍着好奇迅速错过视线，还有一个东张西望，一个光明正大打量过来的两位，恶趣味地勾唇解释道：“臣仅为刺探联邦虚实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说，应该也把研究机构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拿到了。”
　　“擅自行动，妄起战端，不顾帝国颜面向邦交国出手，格蒙少将，回来再跟你算账！”这位陛下自然知他意有所指，只是不便再问，那就回来再算账。
　　少将看着还是气呼呼的小姑娘柔声道：“陛下难道就不想让我星汉吞灭那个一盘散沙的联邦吗？”
　　“年轻人，你当那么容易，”陛下斜了眼那个因愤恨涨红脸庞的亡国殿下，脸色缓和些许，感慨道，“有时候觉得，那只存在于理论数据，永远探寻不到的其他文明与生命，宇宙的不守恒，生命的不确定，一切的一切所昭示的，仰望星空，伸手难以触及的，或许皆是虚妄，人类又能骗自己多久呢？”
　　“那个幼人陛下有点厉害，”质使悄悄对灵使说，而少将最头疼这些理论之类的了，面无表情道：“实不相瞒，陛下总说这些有的没的，并不能多活两年。”
　　“年轻人呐，”陛下并不生气，“哪懂我们这些苟延残喘老年人的……”很是自然扮了个鬼脸，“童心，”软萌问道，“将军哥哥，本姑娘可爱吗？”
　　“……”生无可恋，震撼无以复加，少将不顾礼节地先行关闭通讯，少有地失了态。
　　舰船速度放缓，灵使贴在窗前。
　　可见近处同行好像能吸收光线的暗色星舰外壁，时常划过的大小不规则陨石，建在一个星球上的巨型空间站，闪耀的“星塔”引领归航，再远处的明亮星辰，更远处那些点点或许更加璀璨的星光……
　　灵使伸出手掌，稚子伸掌向前，曾有无数人仰望星空，想去触碰那些或许明知注定触碰不到的，或许永远也不能。
　　灵使回望质使，他笑容灿烂，似眼蕴星辰，足以望穿时空。
　　“可这些，是真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