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界拾遗录》左独

3、柴门闻犬吠

　　引
　　“规则之内，才有自由。”

　　第四纪元新星历6232年，银河联邦。
　　隐秘位于联邦外缘折矢星系编制8号星，又称“扶桑”星地下的宇宙生命研究机构暴露，遭遇以科技军工闻名于世的“星汉”帝国袭击。
　　时值夜末日出，规模惊人的星汉“戮星”舰队伴随炽烈悄然而至，遮天蔽日，使本就一片荒凉的扶桑星蒙上阴霾。
　　而暂时切断与外界联系的研究机构，面对邦交国一反常态目标锁定的聚变离子炮炮口相向，在伯戈将军所谓“相信联邦，大局为重，科学至上，一切以保护科研成果为前提”的精神指示下，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后，表示误会率先匆匆投降，选择性忽略了另一重军人身份。
　　在联邦对星汉帝国及戮星舰队违背邦交原则的严重挑衅行为发出强烈谴责和宣战警告下，如今实际控制折矢星系的舰队指挥官格蒙少将表示，因有重要任务，舰队误闯折矢星系时出现突发状况，不得已暂时“借用”联邦的研究机构，相信帝国与联邦的友好睦邻关系，并承诺一个月之内必定归还。
　　这种含糊不清的几句官方语言，于耀武扬威的强悍舰队映衬下，在早已听风是雨战和吵成一团的联邦高层眼中，仿佛就是星汉帝国深刻的道歉赔偿，当即表示联邦相信朋友，并督促尽快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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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使感知身体，似乎已经醒来可控了，又被拉扯……
　　先前质使拉扯回去，被一群遮挡奇怪的人围住，所持竟能切断所谓的精神力，将微受损伤的灵困在躯壳，后来感受着人对这具身体的改造，惊讶于身躯特别是称之为“脑部”的复杂程度和添加那个微小“芯片”中蕴含传递信息之丰富。
　　真是……没有精神力，没有“遮挡”，这么多直接感知，太不好了。
　　恢复知觉，又一群不同的人出现，身后是熟悉的滑腻触感，“质使？”好多制式的，怕不是。
　　“嘘……别动别说话。”质使挠挠灵使掌心，轻微地传递信息。
　　又是奇怪的新沾染，灵使握住那只手，对奇怪的人缺乏兴致，查阅接收着身体里被放入的庞杂信息，试图去了解那些能影响精神力和灵明的东西。
　　两方人员交接受降像是会晤，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表面上只是误会。
　　来自星汉帝国的格蒙少将五官立体，金色直发，还戴着副单纯的古董眼睛，军人中少见的血肉之躯衣着常服，微笑脸孔将凶残冷血深藏，给人以斯文儒雅的观感。
　　“不知天高地厚，远离战场的年轻人，还留着简陋的躯壳。”伯戈将军暗自唾弃，但……硬着头皮寒暄，“格蒙将军，久闻大名，我记得三十年前贵国举办的展销会上我还与令尊有过交际。”
　　“是吗，那可真是幸会，”少将随口道，“可惜家父已去世多年，也许还为不能再见将军感到遗憾呢。”
　　“哈哈哈，也许吧，谁知道呢。”伯戈将军干巴巴地笑答。
　　格蒙少将对这位不战而降的将军懒得再费口舌，切入正题，“帝国的联邦朋友已经同意暂时出借这里，还请将军配合……将军不必紧张，本将此次前来仅是单纯求助，毕竟帝国生物科技真的是远远比不上重视养老的联邦。”
　　温和话语满是嘲讽，伯戈将军面对年轻人真诚的笑容，强忍下羞怒，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侧方角落里的两个“成果”，一切为了科学，不过是个与其父一样的短命鬼罢了，“少将有需要请讲，既然身为朋友又是联邦指令，伯戈所部自当遵从。”
　　“其实也没什么，”格蒙抬手挥了挥，随从上前，递过一个还沾染着血迹的小型金属冷冻箱，他按住箱顶，食指轻敲，“这位是泽耀帝国的吉尔殿下的尊贵头颅，因前段时间被在下不小心毁灭国家，而赌气任性弄坏了自己的身体，所以想给他装上一副耐用些的，相信对于将军阁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然，只要脑部完好，一个身体而已，”伯戈将军傲然，接过冷冻箱吩咐人手去办，并不关心哪个国家覆灭或是为何要救敌人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情，暗自松口气，殷勤道：“请阁下稍等，两个小时，不，一个半小时就好，以后像这种小事通讯便好，何必劳烦阁下和帝国舰队亲自前来。”
　　少将笑而不语，转而打量起这里，对提前处理过的空荡控制操作台和显示模块儿无甚兴趣，再看对方人员，比他所带随从亲卫故作严肃真实的太多的神情——面无表情。啧，果然科研和搞科研什么的都太无聊了。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不显眼角落那般醒目的两位。
　　还不待他开口问询，当然如果他有好奇到开口的意愿的话，伯戈将军已经开始解释，“咳，这是应联邦内某些大人物的要求，那个制式·真·人形玩具，目前还在调试阶段。”说着还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格蒙少将注视着缓缓松开交握两只手的呆愣“玩具”，意味不明道：“还真是有趣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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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手！”突听质使传递道。
　　灵使正沉浸于广博的信息，努力降低存在感，减少难以忽略的那些“不好”，依言松手，暗自和质使交流。
　　“质使，原来人真的可以干扰精神力甚至影响到灵。”
　　“不完全是，”质使等到没人注意这边才斟酌开口，“并没有那么复杂，灵质而一，那么质层面的诸多沾染自然影响灵，要是可以针对精神力这种融合两面的延伸，伤灵也有可能，所以回归之灵沾染残缺。”
　　“毁灭原因是否，人……竟然想创造生命。”
　　“不自量力！”质使却并不轻蔑，耐心解释道，“可能是，试图突破规则？其实规则就像这两个躯壳……灵使质使不是人……像是人的躯壳，或许对于灵明而言，是束缚禁锢，是沾染损伤的原因，但更是保护和依托。灵界并不缺质，这番轮回一遭又为何而来？或许是规则如此。就像这具身躯可以改造一样，规则无处不在，但同时又给了可以选择的很大余地，成为灵明更加强大或不受沾染的根由。”
　　“规则之内，才有自由。”灵使表示理解，“可这话太简单太大了，规则之内的余地哪是一个、两个灵明就可以选择的？像人，太复杂了，规则之下又有了无数规则，而个体仅仅只是个体。”
　　质使不再回应，一直注意着那边的他发现话题又涉及到了自身，已不能改变什么，便不再装傻，提醒灵使也弄上“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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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副“崭新”身躯的殿下不太适应，模拟幻化出泽耀帝国的军服才稍有慰藉，那个他刻意漠视的人在场，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显然，那人并不会顾及他的心情。
　　“将军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真是不知怎样感谢您才好，我想我的……仆从，”少将心情很好，言语轻快，却丝毫没有感谢的意味，他看向跌落高坛的吉尔殿下稍作停顿，吐字清晰，“我的仆从还缺上两个仆人，我觉得那两个‘玩偶’就很好，相信将军阁下不会吝啬。”
　　伯戈将军一直沉凝的神色终于出现裂痕，勃然怒道：“格蒙少将，你不要欺人太甚！”
　　少将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惊喜模样，“我就知道，身为俘虏的将军阁下一定会同意的。”白齿森森，半个眼神都欠奉。随从依言带人，他则走近自己这个听到字眼攥紧拳头的“仆从”，这种一点就炸的有趣脾气，才会让人忍不住逗弄。
　　“怎么，殿下这么喜欢着种军服吗？”衣衫破碎消失，所谓殿下闷哼一声，被捏住下巴强迫对视，渭叹道：“可是我不喜欢。殿下已经死了，剩下的命是我的，无论是我的对手还是仆从，我不让死，你呀，就不能死。”少将轻声呢喃，仿佛对情人说着最温柔的话语，他欣赏男人眼底无能的愤怒恐惧和最浓墨重彩的悲哀，这是他亲手造就的完美艺术品，果然有趣。
　　松手。
　　恶魔的笑靥从眼前消失，殿下脱力地瘫倒，身体直至灵魂忍不住地颤栗。
　　家国破碎，石枯星陨，眼睁睁看着，那般无力。
　　连死也不能吗？
　　连死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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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将军阁下，在下任务已经完成，但贵联邦热情好客，这一月期限，您看……”少将友好答谢。
　　艰难地扯扯嘴角，调节系统还真是不够完善，伯戈将军连忙应道：“少将阁下客气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有心……我部扶桑星资源匮乏，有心无力，请自便，恕不远送。”
　　少将也不在意，对被押送来的两个“玩偶”道：“人偶，听不懂便没用，听得懂话，带着你们的主人跟我上星舰，以后要乖乖记住，你们主人的主人不是你们的主人哦。”见人动作轻笑一声，“三个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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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使一边跟随质使动作，一边接收着他扶人过程中的感慨，不太能理解，但想着能上星舰遨游，到新的地方去，见到更多不一样的星辰，又多了些新的沾染。
　　质使看着满是期待的灵使，止住对这位殿下和世界的感慨，低落不再。
　　身后十星耀夜，绚烂炽烈。
　　“有时候感觉简单的世界简单的灵挺好的。
　　生命也是简单的，个体也是简单的。
　　规则也是简单的，整个都是简单的。
　　哪有这么多的复杂？简单而纯粹。
　　只知生死，便不会生不如死。
　　大势之下，谁又能此身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