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无有杜康扰，一梦两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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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来森森的宫墙内都没有如此热闹过。僧人几乎是被人潮拥入了院落，皇家例行的宴席自不可少。旁人也都暗中惊讶称奇，年轻的君主自从上位以来，脸上都是一副清清淡淡寡然无味的表情，这次居然区区一个僧然便让他面色鲜活起来。于是，众人纷纷猜测，这究竟是哪路神仙。众人吵吵闹闹又是很久，到了散去时月色恰好浓重起来。
由于僧人来得突然，商言斐却因为住处一时伤了脑筋。僧人久住高山之上，早已习惯了清苦安静的日子，自然婉拒了过于奢华的宫殿，而更为素淡的偏房久未使用若是打扫出来又要大费周章。一旁的商言修说道：“皇兄，让师傅到我那里吧，空闲的房子也多。”面上挂着轻浅的笑，借着月光看了过来。“也只好如此了。”
屋内，地面月光如水，桌上一灯如豆。
商言修挥手吩咐下人无事可不必侍奉，硕大的殿堂中只剩下两枚细窄的身影。二人相顾无言，竖耳听来，几乎只有虫儿的窸窸窣窣。许久，僧人哑声道：
“七皇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话声刚落，只听“噗通”一声，商言修跪在僧人面前说：“孩儿不孝。”声音已见酸涩。只见他俯首在僧人素袍间，双臂抱住腿脚，无论是肩膀还是肘臂都泛着细细的颤抖，久久不起。僧人伸手慢慢抚摸着商言修的头，将他扶起，笑了笑。随后声音却带着冷意，“修儿，大仇未报何能如妇人一般。”商言修擦净脸上的泪痕，二人这才落座。不错，这位远道而来的素袍僧人，不仅是覆手救得国君一命的神医，也是当今齐王商言修的生父，当年柳妃红杏出墙的男人。
商言修道：“父亲怎得这次一人下山，莫非有了什么变故？”僧人，确切地说是青枫，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我们本该等到时机成熟，却听到昭华长佾联合的消息。昭华本是大国，虽落在商言斐手上的时候已远不及当年拂朔盛世，可毕竟根基还在，若让他敲准空隙和长佾联结，再要撼动，不过是笑谈。”
“父亲的意思是？”
青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慢慢吐出了两个字：“离间。”
商言斐回宫之后已是戌时，或许是今日国事繁杂，又赶上寒意正浓，宴会上他已经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入殿之后，身上更加酸软无力，未等得水儿侍候更衣就靠在龙床上半眯着眼看着窗边的鸟笼出神。葫芦和小胖早已合在一个笼子里养着，这两年来雀儿的年岁增大，远不及当年活泼逗趣，大多数时间这两只老鸟只是栽歪在一起，偶尔抖动一下翅膀已是给足了面子。
身上涌起一片灼热，商言斐眼睛似乎熏得有些胀痛，眼前两只雀儿的身影更加模糊不清。他似乎已记不起当年小胖刚刚送来的样子，只见它一年年老下去。水儿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进屋之后便看到商言斐和衣靠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于是走过去俯身道：“主子，天气冷，先洗了再歇息吧。”
商言斐昏昏沉沉地听到水儿似乎在耳边说了什么，轻轻“恩”了一声，身子却不想再挪动半分。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又觉身旁多了些人，悉悉索索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可奈何头脑实在混沌，就这样睡了过去。
一顿忙活，见商言斐睡下，水儿便打发了御医侍从退下，自己却不敢离开分毫。就这样靠在床边看着。只见月色下，少年面容清澈，眼神深邃，直直地望着床上的人。水儿不时将热了的帕子换下，又在商言斐额头放上清凉的。过不了一会儿便又换上一片新的。少年时不时起身，将帕子在清水里面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换上，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内殿中安静异常，似乎除了将帕子浸湿弄得清凉便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
半昏半睡之间，商言斐似乎想起了很多。他站在山崖的一块巨石上，山下便是他的百姓他的疆土，而山崖内不出十余步，那些人静静地盯着他。
父皇说老五,快来看看你小妹。
母后在他旁边，眉眼带了笑柔声道，有了弟弟就该有哥哥的样子咯。
商言阳则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怯怯地看着他问，五哥，六哥呢？
司焕初更是连面目都看不清，只是甩着扇子笑而不语。
忽的这些人影化作了黑烟，嘶叫着涌来。商言斐退不得退，只能绝望的看着那些黑烟撞到面前。耳朵里被凄厉的哭叫声堵得严实，踉跄后退中，商言斐眼睛骤然睁大面上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就在他被黑烟推得坠落山崖的一刻，耳边那些混杂的“还我命来”的哭叫突然消失，只有一句含着笑意的“六皇弟”。
耳边烈风呼啸，身体在坠落中瞬间与那石块离得极远。那是商言斐一生都不曾喊出的悲鸣，他胸腔内闷痛异常，喉头干涩，绝望中猛然间叫道——“五哥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无有杜康扰，一梦两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