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这里》清水布福荣

3、带你回家

　　被劫持的漂亮叔叔家并不住平房家属区，而是搬进了前几年新建的五层高的红砖军官楼。他住在左手边第一个单元门，走进一楼一个暗黑细窄的小走廊，才是他家。房间不算大，只有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好在厨房和厕所都是独立的。
　　客厅里摆了一张茶几两张单人带木头扶手的沙发，硬皮革制的蓝色沙发上蒙了白底印花的沙发巾，茶几上一个搪瓷大红花茶盘，盛了一个白瓷茶壶四个茶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摆了照片的高低柜，一张单人床。
　　他家果然有一个小哥哥，他戴了一顶军草绿的大盖帽，正跪在地面趴在床边，右手握了一把木头做的小手枪向门口瞄准。
　　“啪——啪——突突突突——”
　　门陡的一打开，妮妮只见一个小男孩跪在床边突然“啊”了一声，向后面倒下，最后仰躺在漆了红漆的水泥地上，手伸向天空，大声喊道，“啊——我死了——”
　　说完就一动不动，手还停在空中几秒，最后头一歪，手终于摔在地上，仍不忘说潜台词，“我遇到了敌人。我牺牲了！”
　　妮妮搂着叔叔的脖子，扭头问他，“他就是你说的小哥哥？”
　　叔叔抬脚踢他儿子脚丫子，“行了，别演了，快起来看看，我带了一个小朋友！”他将妮妮放在地上。
　　那男孩只不动，妮妮扭头对叔叔说，“这小哥哥是不是死了？”
　　“没有，他跟你玩呢。”
　　床上铺了一堆的玩具，妮妮在玩具木琴上挑了一根大人手掌长的木头琴槌，举到眼前比了比，然后对着男孩的肚子捅了过去。
　　“啊——”那男孩瞬间坐了起来，“你干什么？”
　　妮妮握着武器，笑眯眯地，“我给你打针呀！”她又捡起地上的枪，“打了针，就死不了了！”
　　厨房转出来一个阿姨，看到自己丈夫领了一个软萌小女娃，一只手里还拎了桶豆油，不禁失笑道，“这是领了一个娃娃亲，连嫁妆都一起拎来了？”
　　叔叔对她讲了事情大致的经过，说道，“我上二楼借个电话，找下孩子家长。你先看一下。”
　　她应了一声，对妮妮说，“你是妮妮？”
　　“你是谁？”
　　“我是小野的妈妈。”她弯腰低头看这孩子，问道，“妮妮几岁了？”
　　“我六岁。”小野妈妈扯过男孩，“这是我的儿子，他也是六岁。你属什么呀？”
　　“我属羊，咩咩咩……”
　　小野妈妈笑得十分好看，“那你比他小呀，他属马。你可以叫她小野哥哥。”她又转向儿子，“小野，这是妮妮妹妹。”
　　“哼，妈妈，她拿木棍捅我！”
　　“她在跟你闹着玩呢。”
　　妮妮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已经碎了一半的饼干，饼干的渣滓顿时撒了一地。“你吃这个。”
　　“我才不要。”
　　“你中枪受了伤，这个是治你伤的药。哪——”她又往前递了递。大概是戏瘾还没过够，小野一把抢过饼干塞进嘴里，咕咚一声又倒在地上，口齿不清却念念有词，“快，带我去——去，前线——我——我还能战斗——”
　　小野妈妈拍了拍妮妮，“妮妮，我带你去洗洗手。”妮妮主动去牵她的手，心想，这个阿姨跟妈妈一样，身上都有香香的味道。
　　她洗干净手心的饼干渣，闻了闻，原来阿姨身上香香的味道是香皂的味道。小野妈妈替她重新梳好头发，抖落了上衣的饼干渣，擦了地，又在地上又铺了垫子，继续在厨房做饭，留俩个孩子在地上嘀嘀咕咕。
　　不久房间里充满了食物的香气，酸酸甜甜的，油烹过的肉与葱花香，炒菜的声音，哗哗的流水声，从楼道传来上楼下楼人们出出进进的招呼声音，天色渐渐暗下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大闹天宫》的动画片，哪吒举着火尖枪要打孙悟空。小野唔唔咋咋的跟着三头六臂的哪吒比比画画，妮妮闻着葱花香味问，“你妈妈做饭好吃吗？”
　　小野一个虎爪抓到妮妮眼前，答道，“那当然。我妈做的最好吃的就是糖醋里脊，红烧排骨，香煎带鱼，溜肉段……”
　　妮妮流着口水叹息道，“我妈就不会做饭，她就会炒鸡蛋，还有豆腐。”她将手上积木块叠在城堡，继续道，“哎，我现在找不到她了。”
　　“那你真是太惨了，我就爱吃肉，不爱吃豆腐。”
　　“我说，我找不着我妈了。”
　　“哦。”
　　小野挠挠头，“她都不会做饭，我把我妈借给你。”
　　他倒是大方惯了，不过妮妮并不领情，她摔下手里的积木，“哼！我妈会做饭！”
　　俩人正闹别扭，小野爸爸推开房门，妮妮惊喜地扑上去，“叔叔你找到我妈妈了？”小野妈妈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问道，“怎么这么晚，不就是打个电话？”
　　他抱着孩子，一面安慰女娃娃，“我带你找你家里人。”一面对妻子说，“我打了电话问他家人工作单位领导，他也说不清具体住址，但是他们单位有人知道，你也知道，一般人家没有电话，所以我就跑了一趟。”
　　“哦。现在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好了。我还托他同事先给他们报个信儿。我现在就带她回家。”
　　“都这个时间了，你们要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他抬头看窗外天色全暗，“这么晚了。他家里人肯定很着急。你找个饭盒，带上一些吃的，我送孩子过去。”
　　她挑了两个最大的铝饭盒，装了满满的肉和米饭，装在一个布口袋里连同豆油一起交给小野爸爸。
　　他一把抱起孩子，看小姑娘的脸蛋已经洗干净，被热气一熏红扑扑的，辫子也重新扎好，笑着看了妻子一眼，对着妮妮道，
　　“走，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