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人知晓，明恋事事皆有回应》磷酸烯醇式丙酮酸

14、学会告别

　　江北的夏日厉害得紧，只要位置稍微移动，就能燥得人心里有股子无名火，彷佛只有一脑袋扎进江北河里才能灭了这股子强势的火。
　　前几年，每到饭点，胡同里的老辈们打开院门，摆上刚炒好的黄瓜炒鸡蛋和中午剩下的佳肴，还有每家必备的解暑神器-绿豆汤。打开儿子们刚买的收音机，听着今日份的相声段子。胡同里王大爷的院儿大门紧挨着一盏路灯，灯下的飞蚊天天儿聚在灯下巴巴地听着往来行人们的一言一行，还有王大爷门口支的小桌上的美味。这时，灯下的飞蛾总会时不时地来打岔，在饭菜里劈个叉、仰个泳，都是常有的事。
　　碰到朝九晚五的年轻人、拿着几毛钱去小卖部的小孩子，都会热情的打个招呼。
　　“王爷爷，吃饭呐您！”每天放学，周言都会跟爷爷打声招呼，有时会讨要一碗绿豆汤喝。只是百年不变就是那几句话：王爷爷好，王爷爷再见，王爷爷吃饭呐，王爷爷吃了嘛你呐？...爷爷像胡同里的定海神针一样，岁月静好，一切安康，仿佛在告诉每一个忙完的路人-明天也来得及，想想晚饭吃什么好呢。
　　胡同里注入一股又一股子的新鲜血液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取消了每天的“傍晚聚餐”，王爷爷依然摊开他那一摊儿的东西，开始他的“傍晚茶”-茶水、西瓜、哈密瓜、香瓜、甜瓜、毛桃、杏、樱桃...像应季水果铺一样，应有尽有。
　　王爷爷每天都是抱着收音机，躺在躺椅上乘着夏日仅有的微风慢慢地摇，桌上总是老三样-茶壶、茶杯、和一种瓜果。
　　一如既往地打招呼“王爷爷！”
　　“欸~小周言放学了，来尝尝爷爷今天的茶，还有这瓜。”王爷爷起身，倒了一杯茶，又慢悠悠地躺下。
　　今天是西瓜，王爷爷家的招牌果蔬，解暑神器。小周言应声坐在桌旁的木制小矮凳上，一仰脖梗吞了茶水，抓起西瓜，一点一点地品尝夏天的馈赠。
　　吃完后，周言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走汁水以及籽儿，握在手里，扔到一会要路过的垃圾桶里。瓜皮给了附近流浪的狗，很多次他都趁王爷爷眯眼的功夫，把西瓜心儿给小狗，他想，小狗大概也想知道夏天是什么味道的吧！夏天是很甜的~
　　每一天的小周言都像开盲盒一样，期待着今天傍晚的茶和水果。

　　今天，他和妈妈一起。
　　“王爷爷。”往常一样。
　　“小周言，茶在桌上，尝尝今天的樱桃。”往常一样。
　　“爷爷，我不吃了，我妈妈回来了，我们先回家。”像介绍自己得奖了的画一样。
　　“叔，我，周言妈妈！”
　　“啊啊啊，回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刚回来？”
　　“恩呢，回来呆两天看。”
　　“去吧啊，言言外婆这会儿在家呢，刚跳完广场舞。没事儿上叔家来串串门啊！”满眼的惊喜还没反应过来。
　　“王爷爷再见！”

　　门敞着，厨房的灯亮着。
　　“外婆！”没进家门，周言的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言言，绿豆汤一会儿就好，在王爷爷那喝了嘛？没喝喝点去去火气。今天咱们吃土豆焖茄子再外加一个凉拌黄瓜，饭马上好，先洗手。”像平常一样，外婆自顾自的念完那一串独白。
　　“外婆，妈妈回来啦！外婆。”
　　外婆慌忙放下手里锅碗瓢盆，在围裙上蹭蹭手上的油渍，准备迎接大包小裹-去年妈妈回来差点把菜市场搬回来。可是，今天只有妈妈自己和言言的书包。
　　“言言，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今天炖排骨！”外婆像被按下了倍速按钮一样，为今天的团圆饭忙里忙外。
　　“妈，我给你打下手。”说着，妈妈要往厨房走。
　　“别添乱了，你会啥，切开屋里头的西瓜，我昨天刚去超市买的，你跟言言先吃着。”在每一个妈妈眼里，即使女儿在外披荆斩棘、号令一方，那她可能也做不好这、做不好那。
　　“咱么可真幸福，吃着西瓜，一会儿还有排骨和绿豆汤。”妈妈扭着头说给厨房里头的人听。
　　“就知道吃，什么时候我能吃上你做的饭，我就满足喽。”话里掺杂着锅铲戗动的声音。

　　酒足饭饱。
　　“外婆，我要转学去师大附中，您跟我们一起走吧。”终于，抹掉之前的笑意，小周言率先开口，男子汉总要有点担当。
　　“那样我们全家人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跟我们一起吧外婆。”
　　外婆看着周言满是希冀的眼神，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给外婆一点时间好吗，言言？”
　　周言不懂，明明我们是一家人，是最亲近的人，外婆跟我们走，一直生活在一起。他还是一样可以拿着布袋、兜里揣着塑料袋，跟外婆一起去超市买菜；还是可以搬着马扎坐在那看外婆跳舞、给外婆鼓掌；还是一样可以当外婆的小跟班买盐、买酱油、买醋，剩下的钱攒着买陀螺...周言不懂外婆要考虑很长时间么？
　　第二天，外婆只是站在门外，朝我们挥手，告诉我们一路注意安全。
　　“言言，我们和外婆是最亲近的人，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外婆是个念旧的人，她会想念和她在一起跳舞的舞伴、想念胡同里的小卖部、想念这个胡同里的人、怀念这里的所有...外婆也是个记性很差的人，她要认识新朋友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们要尊重外婆的选择不是嘛，我们可以随时回来看外婆。” 妈妈试着跟小周言沟通。
　　“你走了，你不会想念胡同口的王爷爷么？”
　　“我会的。”偷偷摸干眼泪，“那妈妈我们说好了，要经常回来看外婆。”

　　电视剧里大侠游历山川，从山花烂漫到寒风凛冽，告别然后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