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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围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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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神之祭本就是大祭,今年更是尤为隆重。不仅是要感谢神明护佑疆土,风调雨顺,粮食富足还要告知神明疆土易主,新帝登基,还望诸神明晰下世,普祐黎民。
祭拜细碎实属繁琐,但是各个环节又不能马虎,动辄就是对神明不敬,这所会招来的祸患怕是谁也担待不起,宁肯把“十”做成“十一”,也不会做成“九分半”,各个大礼下来,就是公荀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更别说贵为苏昭长公主现在的徐国王后苏韵熙。
苏韵熙儿时抱病用了刚猛的方子才留住性命,虽未留□□弱多病的毛病,却因进补太烈过于珠圆玉润,这步步拾阶而上着实让她叫苦,可她是徐国王后,怎可现半点懈怠!就是两眼发黑也要强撑着。公荀见苏韵熙身形微晃,起身的时候便双手穿过苏韵熙腰间,满怀抱着把人扶了起来,低声询问苏韵熙的情况,弄得苏韵熙双颊绯红,要知道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可都被朝臣看着呢。
苏韵锦远远看着,见姐姐和公荀恩爱相望的样子,这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苏韵锦自苏昭送亲到徐国,除了想好好护卫他王姐安全,最重要的便是想看看公荀到底有几分真心,苏韵锦从不觉得公荀是什么善类,两军对垒瞬息万变,公荀那家伙却能在这节骨眼动情,和他姐姐儿女情长!单单从破城冲宫之后的种种,就知道公荀断不是这样的人!若不是知道姐姐用了真心,甚至连公主的身份都打算扔下与公荀作对寻常夫妻,苏韵锦恨不得亲手杀了公荀!
可这些日子下来,公荀对他姐姐体贴入微,疼惜有加,苏韵锦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稷神大祭,当着文武百官,公荀都能把苏韵熙捧在心尖上,苏韵锦更是没话说了。如此看来,苏韵锦是该回苏昭了。
苏韵锦提出回程,苏韵熙当即哭成了泪人。这个弟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姐弟两人好得就跟一个人一样!这些日子有苏韵锦陪着,苏韵熙没觉着有离家的哀愁,可苏韵锦一说要走,苏韵熙才突然明白,她离家竟然这般远了。
公荀见苏韵熙伤心的厉害,赶紧出言挽留苏韵锦再多住上些时日,可是苏韵锦这一趟已经耽搁了三四个月,他身为二殿下,又被他父王指了协理政事的要务,再不回去怕是会有暗涌了。苏韵熙也明白,苏昭看着风平浪静,其实那些个王嗣都盼着高高在上深得宠爱的二殿下出点纰漏。
“既然韵锦已经决定,那不如我们送他一程,正好往苏昭的方向有个猎场,我们一起狩猎算是给内弟送行,韵熙可好?”
听公荀这么说苏韵熙自是喜不自胜,要知道这一分开再见是何年何月都是没准的事了,于是公荀让余子墨重新清点人手,转道去了京郊的围猎场。
围场之上旌旗猎猎,马高体健,蹄声雷雷,公荀身着皇衣,持弓而立自带着王者的英气,相比之下白衣青冠的苏韵锦倒像个斯文书生,矫健的身子和清秀的脸着实有几分跳戏。
公荀坐在马上给王孙贵族打气,对于丰厚的奖赏苏韵锦本就不感兴趣,这会儿更是轻悠悠的拽着缰绳四处观瞧,那马匹像是和骑在身上的主人通了心思,也百无聊赖的啃着草皮,缓慢的咀嚼着嘴里东西消磨时间,和那些精神抖擞的宝马良驹完全是两幅样子。
苏韵锦本是眉眼低垂,不知看见什么了,突然眼底燃起光亮,脸上扬了春意,公荀顺着苏韵锦的目光探去,自己也是微微一怔,只见苏韵熙脱掉了罗裙换上了男人的衣裤,手持弓箭,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细细想来,公荀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在猎场见女子这般打扮,平时贵族所携的女眷都是坐在野营帐篷里听侍者通报赛况,最多为了增加点乐趣押上些许彩头,从没说哪一位自己走到猎场当中参加围猎,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苏韵锦倒是见怪不怪,眼中清明只不过是因为这场围猎终于因为苏韵熙的出现有了些乐趣。
“今日多少?”在苏昭之时,围猎比赛苏韵熙时有参加,虽然苏昭王上不崇尚武力,却让子嗣自小文武全习,不论男女。骑射之术苏韵熙不光会而且还不赖,毕竟有个技艺精湛的弟弟时不时要跟她比赛,输了就要给备上几斤的瓜子仁,练也练出来了。
“三斤!”苏韵锦竖起三根手指。
“三斤瓜子仁?!”苏韵熙虽然瞪大了眼睛嫌苏韵锦“贪婪”,可其实私下里苏韵熙早就备好了这些瓜子仁,苏韵熙觉着这或许是她能为苏韵锦仅做的小事了。
“姐姐平日少有实战,我若跟你逞勇不是欺负了你。不如这样,你打的所有猎物同我打的野兔数量相比,谁的多便为胜?”
“好呀!”
姐弟两人正在商量如何比试,公荀那面已经话音落地,擂鼓齐鸣,随着“嗖”的一声烟花响竹飞窜上天,所有参加围猎的人拉动缰绳,没多一会身形就散落在荫蔽的林间。
树林茂密,飞鸟啁啾,从出发的时候公荀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苏韵熙,这会儿更是策马来到她切近,暧昧的夸赞着,“你还真是让我惊喜!”
苏韵熙轻轻拉扯了一下弓弦,微微挑衅的笑道,“你当我跟你说笑啊!等我今天打了野兔给王上做好吃的!”
“嗯。”公荀淡笑,复又找补一句,“那就要看看你的箭有多快,兔子有多蠢了!”见苏韵熙佯怒瞪大了双眼,公荀掩嘴偷笑,乐够了才规整表情,“林间树枝低矮,你多加小心。”
“知道了,王上快去围猎吧,我就是图个新鲜,在边上转转,一会就出去,你不用惦记着我。”
“嗯。”说罢公荀却突然抓过苏韵熙的缰绳,把她和自己拉得更近,浅浅吻在了苏韵熙的额头上,轻声道,“注意安全。”
苏韵熙弯了眉眼,措不及防的快速在公荀唇边亲了一下,“快去吧!”
被苏韵熙亲了一下公荀先是一怔,眼中流光微动,转瞬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淡笑意,扯动缰绳走向林间深处,没一会就看不见了。苏韵熙的笑意却一直挂在嘴角,直到觉得草丛间有什么东西蹿动,才惊觉起来,搭弓射箭稳准有力,却没想从身后发出的箭羽快了自己一步,草丛中的野兔应声倒地,两只弓箭一前一后打在了它身上。
苏韵熙回头观望,见苏韵锦嘴中啧啧有声,“唉,真是的,光顾着谈情说爱,姐姐的技艺都退步了!”
不用说,看来苏韵锦早就偷偷跟在苏韵熙身后。在苏昭之时便是这样,苏韵锦唯恐苏韵熙出事,围猎的时候都会悄悄跟着她。之前苏韵熙并不知道,几次之后就发觉,只要是自己参与其中的围猎,苏韵锦肯定成绩平平,若是她只座上观望,苏韵锦肯定能拔得头筹。
“谁说的,我这就去逮只大的!驾!”苏韵熙收紧缰绳,挥弓御马,坐骑嘶啼一声,便奔跑起来,苏韵锦觉得女子就该有点逞勇斗狠的劲头才有意思,也催动缰绳紧随其后。
本是姐弟策马扬鞭肆意追逐,谁知道苏韵熙的马却突然脚下一矮跪了下去,苏韵熙顺着惯力直飞而出,苏韵锦想捞都来不及。电光火石间苏韵锦只能飞身扑救,抱着苏韵熙在地上一溜打滚,直到冲击在大石上才停住身子。
好好的狩猎瞬间鸡飞狗跳,随行的太医几乎脚不沾地,看着王上和苏昭二殿下一个比一个阴沉的脸,心里苦叫怎么就赶上了这等差事。
好在苏韵锦扑救的及时,苏韵熙只是磕破了额角,若是没有苏韵锦用身子拦下冲击,想来这会儿怕是要发国丧了。
太医纳着汗回禀,“回王上,王后娘娘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受了惊吓,用了些压惊的药,会多睡些时辰。”
公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偏头看向面色惨白的苏韵锦,“韵锦,你先去休息,我在这守着便好。”
苏韵锦见苏韵熙呼吸匀称,便起身行礼离开。皇家猎场修缮妥当,又不是猎场深处,怎会有陷马腿的深坑,这事必有蹊跷,苏韵锦在心中盘算,既然这会儿他王姐已经没事,他自然要出去查探一二。
只是苏韵锦不知道,他才一离开,公荀便收了痛心疾首的神色,冷着一张脸看着身侧的余子墨,“余子墨,今日是你失手吗?!”
以余子墨的手法,杀了苏韵熙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可现下苏韵熙却只是受伤躺在床上!
余子墨看了眼尚在睡梦中的苏韵熙,无有二话,撩袍跪倒。余子墨这个态度,公荀的火气登时压不住了,“我让你杀她,你却只射断马腿!余子墨你现在是不是觉着我当真狠辣,借着苏昭的兵士攻下徐国,转手便要拿苏韵熙的命挑起苏昭和晟国的战乱!你是不是觉着跟错了我!”
“臣下没有!”余子墨少有辩驳,此时却是真急了,他的确从未质疑过公荀,除了这次,余子墨觉得不一定非要取苏韵熙的命。
“那是为何!为何!”
余子墨深深拜下,“主子,我儿时村落发疫情,全家都死光了,您救下我时,我已经沿街乞讨了些日子。那段时间得蒙苏昭长公主救助才没冻死在雪夜,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子墨怎能下杀手……”
“好,她对你有恩,那朕呢!余子墨,从野狗口中抢下你的人是朕!”
“朕”字一出,二人都是一怔,公荀虽登基及帝,但与余子墨二人之时还是称“我”。如今虽是一字之别,这情谊却远了万里,余子墨面上依旧,却以头叩地,“苏王后给的是温暖,主子给的是命!奴才与主子绝无二心。只是……只是苏昭二殿下对苏王后姐弟情深,即便苏王后只是重伤,苏韵锦也不会上罢甘休的。”
公荀看着余子墨黑色的发旋,沉声道,“你最好盼着苏韵锦会把矛头指向晟国。”
见余子墨不语,公荀便又接着说,“余子墨,今日该报的恩情报完了,绝无下次。”
“是!”余子墨忽然意识到他对公浚的照拂,公荀虽未曾首肯,但也绝对是默许的,不然他便会收到像今日一般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