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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七、泛泛杨舟 ...

  •   五七、泛泛杨舟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胡闹!简直胡闹!”
      惜园小院之中,吴歆眉眼一竖,重重一拍桌子,“你有几条命,就敢招惹夜雨楼?!”
      他气势虽足,无奈雷声大雨点小,半分儿也吓不住孟子飞,就见他靠在床头一撇嘴,小声嘀咕一句,“不是我招惹人家,是人家找上门来的么……”

      “你还有理了?”吴歆气呼呼灌下一碗冷茶,只觉得心头乱蹿的火气根本压不住,“不论事态多紧急,好歹等我回来商议一下再做打算,你偏要自个儿去挡,弄出这一身伤来,教人看着实在生气!”
      “若非我逞一时口舌之利,逼急了凤九,夜雨楼或许不会这么快对顺天府下手。”孟子飞叹口气,看着吴歆认真道,“倘若没救回林大人,那我必定后悔终生。”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吴歆想起自己赶到灵心寺时瞧见的那一幕,只觉犹自心惊胆战,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孟子飞自知理亏,忙放软声音道,“不过瞧着吓人了点,其实都无大碍。”

      吴歆见他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心中更是郁郁,又不舍得再责怪他,索性转头找阿奇撒气,“爷才出去几日,就闹出这么多事来,你是怎么看的人?”
      阿奇当即跪下请罪,“是属下疏忽,请主子责罚!”

      “阿奇大哥!”孟子飞一着急牵扯到伤处,不禁“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吴歆忙扶住他,又急又气道,“我的小祖宗,你还不安生点儿!”
      孟子飞疼得脸色发白,却拽着吴歆衣袖笑了起来,“阿奇大哥这次可帮了大忙,多亏他及时通知江都司回援,又在城门口找着了三爷,不然三爷哪能那么快赶来救人?你不奖他也便罢了,我倒要好好谢过阿奇大哥呢!”

      说着,孟子飞掀开薄被就要起身,被吴歆一把按住,没奈何道,“行了,再折腾我可真不客气了。”
      他坐在床边,向阿奇一摆手,又问,“顺天府伤亡如何?”
      “府内差役连师爷和津在内,共十一人丧生,皆是被利刃穿心而死,另有五人重伤。”阿奇起身回道。

      “韩天宝……”孟子飞想到昨夜在顺天府中所见满地尸身的惨状,不由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吴歆轻哼一声,眯起眼道,“那老头鬼得很,我怀疑他就是潜进雁鸣楼杀柳全的人。”
      “什么?”孟子飞吃了一惊,“可韩天宝使的是一柄三棱刃,并非银针……”

      他蓦地停了口——昨夜自己正是为躲避暗器才会从屋顶上摔落下来,此刻再仔细回想暗器射来的位置,确实不是云罗与向恩两人面向自己的西南方,而是韩天宝所在的东南方!
      孟子飞心思一转,又想到若真是韩天宝下手杀的柳全,那凤九怎会掺和进来?

      “不妨,既然人已经抓了,自有顺天府一一审问清楚。”吴歆见孟子飞眉头深锁,倒不愿他再为之费神,沉下脸道,“你现下该做的就是好好养伤!”
      “知道了!”孟子飞答应得飞快,态度乖巧得连吴歆都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美人儿,来喝药了。”阿正端了碗才煎好的药汤进来,笑嘻嘻地送到他面前。
      孟子飞打老远就闻到一股又涩又呛的刺鼻药味,待瞧见那碗里黑漆漆的一团时更觉嘴巴苦得厉害,忙一扭头道,“都是外伤,喝药做甚?”
      阿正眼珠子一转,立马将药碗塞进吴歆手中,“主子,胡大夫说这可是固本补血的方子,要不要喝?”
      吴歆拿起汤匙轻轻搅动几下,待试过温度正好,这才清咳一声,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过来。”

      孟子飞咬了咬下唇,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探过身去,捏住鼻子屏住呼吸想接过碗一饮而尽,可吴歆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舀起一勺药送到他嘴边,“慢慢喝,别呛着了。”
      孟子飞脸上有点发红,偷偷瞧了眼旁边的阿奇阿正,两人立时转过头装作甚么也看不见。他抿一抿嘴,正想再挣扎一番,抬眼对上吴歆一瞬不瞬的视线,顿时又卸了劲,乖乖把药喝了下去。

      “苦么?”吴歆见他整张脸几乎皱成一团,眼里雾气蒙蒙地一个劲儿点头,倒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板起脸道,“苦就对了!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这样胡闹!”
      孟子飞生平最怕吃药,此刻嘴里胃里都是泛着腥气的苦味,别提多难受了,偏吴歆还慢条斯理地一勺勺喂着药,像是成心要罚他一般,孟子飞又说不得一个不字,只好一口接一口地灌下去,再用委屈得不得了的眼神默默控诉这位心眼儿比芝麻还小的奸商。

      大约是他神色太凄惨,阿奇阿正都有点儿于心不忍,倒是吴歆四平八稳地端着碗,一心一意地喂着药,连眼神也不曾斜一丝儿。直待孟子飞咽下最后一勺药汁,他方才满意地笑了笑,将空碗递给阿正,“大夫说这药一天吃几次?要吃几天?”
      “呃,总共抓了二十帖药,一天三……三次。”阿正犹豫一下,又补了句,“两次也行。”
      吴歆点点头,唇角微微翘起几分,“那就早中晚各一次,煎好药直接拿给我。”
      孟子飞呻吟一声,赌气似地一拉薄被翻过身去,将自个儿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吴歆一笑,也不与他置气,只转脸问阿奇,“江晓云那边进展如何?”
      “不太好办。虽然抓了韩天宝,但老家伙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再者……”阿奇摇摇头,皱眉道,“除府库、照磨所外,林大人的书房也被烧了,顺天府所有卷宗已尽数被毁。没了文状物证,要彻查以往案情恐怕很难。”
      “卷宗?”孟子飞模模糊糊听见这一句,忙探出头来,“夜雨楼不单要杀林大人,还毁了卷宗?”

      见阿奇点头,他转脸与吴歆对视一眼,“莫非……”
      孟子飞忽而一撑手臂侧身坐了起来,抓住吴歆的手急急道,“我抄录过一份死者名目,在那件月白对襟的夹袋里!”

      “好好,你莫急!”吴歆见他这一用力,右臂上才包扎好的伤口立时又渗出血来,不禁叹口气,咬牙道,“再不乖乖躺着,我便要点你睡穴了!”
      孟子飞这才安分了一点,阿正忙将他换下的外衣取了过来,果然翻出几张记着许多名姓的薄纸。

      “重新誊录一份,交给顺天府。”吴歆手指轻轻拂过薄纸上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眼中幽深又沉了几分。
      阿正点头答应了,那边阿奇取来新的绷带放在床边,两人便悄悄退下了。

      待他们走了,吴歆一手揽住孟子飞纤瘦腰身,一手护住他后脑,将他轻轻抱起靠在床头,而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他虚掩着的中衣,解开手臂上渗血的绷带,果然见那伤口又裂开了一点,“疼吗?”
      孟子飞微微摇头,含混不清地嘟哝一声,眼皮慢慢垂下去,似是有些困倦。吴歆知是药效发作,忙重新上药包扎,又一一检查过身上其他伤处,这才让他安安稳稳地躺了下去,“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听了这话,孟子飞嘴角忽然泛起几丝笑意,似乎这句话格外让他欢喜,忍不住又伸出手去,“阿澄……”
      “我在,一直在。”吴歆握一握他的手,刻意压低的声音同呵出的温暖热气一起落入耳中,“快睡吧,睡起来就不疼了。”

      孟子飞乖乖应了,正想沉沉睡去,忽又想起什么,忙勉力睁开眼,叮嘱道,“别告诉雷大哥我受伤了,马上要到武举,正当要紧时候,不能害他分心的。”
      “还有阿筠和秋水,也别说……”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已睡得熟了。
      吴歆摇摇头,看着他安然的睡颜,听着他轻浅的呼吸,满腔后怕这才细细密密地涌上心头,不禁俯身在他额上一吻,喃喃自语,“幸好赶上了,幸好你没事……”

      门外,雷少安呆立半晌,心中一时酸涩,一时怅惘,也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最终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在吴歆寸步不离的“看顾”之下,孟子飞老老实实待在惜园小院中将养了几日,虽然喝药喝得苦不堪言,身上的伤倒是好得飞快。吴歆虽不许他出院门一步,又怕他关在房中闷得发慌,便搜罗来许多有趣的小玩意,诸如双陆六博、木射投壶之类,两人每日里小试几把,赌些琴歌曲赋、诗词风雅,也甚是逍遥自在。晚间吴歆在书房处置些要紧事务,他便倚在窗边的小榻上翻翻闲书,有时看得困倦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时总是已妥妥帖帖地躺在床上,窗前那一盏烛火依旧温然如常,教人瞧着便觉心安。

      这日午后,孟子飞用罢饭稍歇一阵,就见吴歆又端着小碗进来,不由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心中抗拒,“吴大哥,我伤都好了,不必再喝药了。”
      “你的话做不得数,我说好了才算。”吴歆清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将药碗递过去,“喝。”

      孟子飞苦了脸,大义凛然般地接过碗,正待一饮而尽,却发现那碗中盛的赫然是清水,不禁一愣,吴歆这才拿出一个小纸包笑道,“我让大夫想办法把汤药制成了药丸,和水吞服即可,这下不怕苦了罢?”
      说完果然见孟子飞原本哀怨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个劲儿点头,“这个好!”

      跟在后头的阿正忍不住朝阿奇挤了挤眼——美人儿是不晓得胡大夫这两天被逼成什么样了哟……
      阿奇亦是抿唇一笑——主子嘴上叫得凶,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阿正耸耸肩,高深莫测地眯起眼——自从遇见美人儿,咱家主子啥时候真凶过?这就叫百炼钢成绕指柔!

      阿奇一挑眉,转脸就见吴歆剥了块松子糖笑眯眯地送进孟子飞嘴里,忍不住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阿正默默斜了他一眼——呵,马上要成亲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阿奇伸手挠挠下巴,果断无视掉他,走到吴歆身旁,“主子,顺天府那边传来消息,韩天宝今儿一早被巡捕营提走了。”
      吴歆一皱眉,还未说话,孟子飞已当先跳了起来,“巡捕营?!”

      阿奇点点头,无奈道,“九门提督梅琦以缉捕江湖盗匪乃巡捕营职责为由令黄洛前来索人,顺天府也无法,只能将人交出去。”
      吴歆一拂衣袖,凉丝丝地笑了声,“查案的时候不见他们,这会子人抓着了倒想抢来分一碗羹,巡捕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孟子飞对巡捕营上上下下的印象实在糟糕透顶,不由甚是担忧地叹口气,“那群兵痞只知敲诈勒索、贪财好利,想查夜雨楼恐怕很难。”
      “岂止很难,简直绝无可能!”阿正冷哼一声,气呼呼道,“前阵子他们内府被人放火烧了大半,好些犯人都趁机跑了,到现在一个也没抓着,能指望这帮废物做甚么事?怕是上午才提走,下午就被人劫了去,咱们忙来忙去,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这话令孟子飞眉头紧敛,脸色更是难看,吴歆瞪了阿正一眼,转头拍拍孟子飞的手,宽慰道,“巡捕营好歹有几千兵力,比顺天府多了数倍,断没有看不住一个人的道理。何况梅琦黄洛之流向来无利不起早,若真让韩天宝这样的重犯在自己手上跑了,他们如何对朝廷交代?”
      阿正忙在一边附和,“是啊是啊,老妖怪若真敢跑,我就拿麻袋直接套回来按在地上狠狠地踩,给美人儿出口气!”

      孟子飞摇摇头,勉强一笑道,“我倒不必出气,只是想那韩天宝手上血债累累,若不能绳之以法,何以还死者一个公道?更何况夜雨楼……”
      他顿了片刻,想起火麒麟向恩言语之间似乎识得义父韦应,一时倒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了。还有那个凤九,若不是他出言提醒,只怕顺天府这次伤亡更重,林正源也在劫难逃,难道夜雨楼内亦有分别,并非铁板一块?

      “江湖事本应江湖了,如今反倒把朝堂牵扯进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是该去三合堂拜会一下刘爷了。” 吴歆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不错,刘帮主可是道地的江湖中人,想必知道更多实情!”孟子飞一拍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等等……”吴歆瞧了眼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清清嗓子道,“谁说要带你去了?”
      “甚么?”孟子飞转过身忿忿瞪他。

      “我和阿正去就行了。”吴歆施施然起身,将人拉回来按在床边坐下,“至于你,乖乖待在家里养伤!”
      孟子飞顿时泄了气,颇有些不甘心地挣扎道,“三爷,我也想去……”
      吴歆揉揉他脑袋,放软语气哄道,“你自个儿伤还没好利索呢,万一在长辈面前漏了馅,可莫想再找我替你遮掩。”
      孟子飞一愣,这才想起师父他们一行明日便到了,心思立时收了几分,便乖乖留下了。

      吴歆安抚好人,转身带着阿正出了门,径奔三合堂去找刘安道。临走前,他不忘对阿奇吩咐一句,“多调些人手去顺天府,暗中保护林大人,雁鸣楼周边也要加强戒备。”
      阿奇依言安排下去,想一想又不放心,便亲自去雁鸣楼跑一趟。才到门口,正赶上潘掌柜打躬作揖地送客出来,阿奇定睛一看,那肥头大耳颐指气使的人赫然正是明丰府中的总管多林。

      “那便说定了,明儿一早我等前来接孟公子入府。”阿奇听多林上马前如此说着,不由暗暗皱眉。等那些小厮拥着人走了,他忙拽住潘掌柜问道,“怎么回事?”
      潘掌柜惊得一蹦,回头见是他,倒松了口气,“奇大爷,我正愁找不着您呢!”

      “什么事?”阿奇抱着手臂问他。
      “丰世子请孟公子明儿到府一叙,说是要商讨为太后寿诞献戏的事宜。”潘掌柜向他作个揖,“还请奇大爷转告咱家公子。”
      阿奇“啧”了一声,心道这个明丰怎的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只怕主子知道又得上火了。

      可待晚间他回禀此事时,吴歆却并未动气,只冷冷一笑,“不必管他,明丰那小子逍遥不过今晚,明儿起便由不得他随意折腾了。”
      阿奇与孟子飞尚摸不着头脑,倒是阿正抢着解释道,“听说肃亲王领了一百轻骑回京为太后贺寿,此刻估计已经快到京城了。”

      “原来如此。”孟子飞点头一笑,“总算有人能治住这位,那是最好不过的。”
      吴歆将账簿收拾好,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肃亲王想必也是听说了世子府遭火焚之事,担忧他唯一一个宝贝孙儿的安危,这才不辞辛劳昼夜奔波而返。”
      阿正嘿嘿笑道,“世子府几间屋子被烧也罢了,要紧的是他库房里所有金银珠宝竟全都不翼而飞,丰世子这下可损失惨重啊!”

      几人沿着湖边小道往膳厅走去,阿正顺手扯了片柳叶叼在嘴里,双臂枕在脑后晃晃悠悠地倒退着走,一张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那些钱财大多是各路官员孝敬或是手下人四处搜刮来的,不清不楚不干不净,清点时哪敢往顺天府报,他吃了这般大个闷亏,倒还有心思惦记着操办太后寿诞,也算不易。”
      孟子飞暗想原来刘小刀等人放火烧府的同时还顺道洗劫了明丰的小金库,大约是为筹措义军军费所用,倒解了燃眉之急。只是近日来再不曾听闻有关小刀会的任何消息,也不知他们是否已顺利抵达齐鲁。

      他正出神,那边阿正还在一路念叨,“美人儿放心,他明丰若再敢纠缠不休,我便将大黄栓在雁鸣楼门口,专咬他们世子府来的人!”
      “不仅是楼外,还有楼内……”吴歆忽然瞥见前头转来的一抹淡黄衣裙,蓦地住了口。

      “主子是说兰哥儿罢?”阿正却没瞧见身后那人影,仍连珠炮似地说着,“我都查清楚了,那小子确实是孤儿出身,年岁也都吻合,身上还带着金锁,应当就是秋水姑娘的弟弟……”
      “哐!”不远处传来一声碎响,将阿正惊得一蹿,回过头才发觉秋水正呆呆站在路口,脚下一摊瓷器碎片,熬了许久的纯白汤汁已然溅了一地。

      阿正挠挠下巴,心知自个儿又闯了祸,哭丧着脸躲到阿奇身后去了。
      孟子飞心里咯噔一下,忙赶过去拉着秋水坐到凉亭里细细解释。吴歆转脸瞪了阿正半晌,到底没奈何地摇摇头,自己也走了过去。

      “瞧我这张嘴哟……”阿正“啪”一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还埋怨起阿奇来,“奇哥你怎的也不拦着点儿!”
      阿奇适才紧赶慢赶也没拦住,这会儿只得扶额叹气,“就你嘴快!”

      秋水骤然听闻自己找寻多年的幼弟有了讯息,心情自然激荡不已,恨不得即刻便赶去确认清楚。孟子飞好说歹说,只言过两日一定带她去雁鸣楼瞧瞧,这才将她劝住。秋水心事重重,也无心吃饭便回去歇息了,倒是周筠与雷少安听闻后又大大感慨了一番。周筠一贯热心热肠,缠着孟子飞问个不停,还兀自计划了许多姐弟相认的“惊喜”,直教人哭笑不得。

      好容易吃完兵荒马乱的一顿饭,回了小院歇下,孟子飞叹一口气,倚在床边捶捶因为多躺了几日而有些酸软的腰腿,无奈道,“本想着等一等再仔细查证兰哥儿的身世,谁知到底还是没瞒住。”
      吴歆将他拉到身前坐下,一双手力度适中地替他按揉舒展筋骨,“阿正所查应当不会错,他十有八九就是秋水姑娘的弟弟。其实知道了也无妨,正好另寻一处宅子安置他们姐弟俩,也算了了你一桩心事。”

      孟子飞转头瞧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开口,“吴大哥,你会不会介意兰哥儿他……他曾是顾晚舟的徒弟?”
      吴歆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笑了,“我为何要介意?”

      孟子飞轻哼一声,索性有些懒散地往后一仰,正靠在吴歆肩头,眼睛半闭着,嘴角挂着笑,“三爷嘴硬也不打紧,有我在呢,谁都不准欺负你。”
      吴歆爱极了他这副全无防备、全然信赖的样子,忍不住偏过头在他颊侧一吻,“孟公子如此垂怜,奴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孟子飞被他逗得“噗嗤”笑了,又清清嗓子道,“那你会些什么?琴棋书画还是洗衣煮饭?”
      “不巧,这些都不大会。”吴歆吃了孟子飞一记白眼,却气定神闲地一笑,“不过奴家最擅长暖床,孟公子可愿一试?”
      孟子飞撇过头,耳尖红红地嘟哝一句,“奸商!”

      两人说笑一阵,吴歆又简单同他说了下午与刘安道会面的情形。夜雨楼的动静行踪,三合堂自然掌握得比官府清楚许多,刘安道甚至已经安插了几个暗桩进去,可惜他们根基尚浅所得有限,只知夜雨楼似乎冒出个十分厉害的首领,自称为冥枭,他以雷霆手段短短时日内便重振夜雨楼威名,又吞并笼络了许多同样以凶邪著称的江湖帮派,倒有点儿一统黑///道、与正派分庭抗礼的意味。但这样一来,夜雨楼内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新旧之隔,新加入的成员与老一辈的人各成一派,时有纷争。

      孟子飞正暗自思索,忽见吴歆声音有些喑哑地低笑一声,“孟公子,你身上好香……”
      他原本甚为放松享受,听了这句话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整个人倚进了吴歆怀里,不禁大窘,连吴歆放在自己腰间的那一双手也似乎瞬间变成烙铁一般,烫得整片身体都紧绷起来,忙坐直了道,“三爷辛苦了,我……我该睡了!”

      吴歆慢悠悠地收回手,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幽黑得发亮,“孟公子这是在邀请我么?”
      孟子飞在被他盯得脸颊发烫之前果断将人赶了出去,“别闹,明儿还得早起去接师父呢!”
      第一百零一次从自个儿屋里被赶出来的吴大老板忍不住仰脸看天,“长夜漫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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