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五六、鹤鸣九皋 ...

  •   五六、鹤鸣九皋
      鹤鸣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好容易出了顺天府后门,孟子飞左右张望着,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倒是被他拽着的林正源喘一口气,指指西边,“去,去西大营!”
      这时候去距离最近、兵力充沛的西大营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孟子飞点点头,拉起林正源便施展开轻功向西跃去。只是才冲到街口,他忽然瞥到前方有几丝诡异的流光划过,心中顿觉不对,当下身子猛地一转,右脚发力一蹬,立时在地面踩出一个深及数寸的坑来,借机堪堪止住了步伐。

      他停得太急太猛,林正源刹不住脚,整个人惯性地往前栽去,被孟子飞一把拉住又朝后一甩,顿时“唉哟”一声屁股着地,摔了个结实。
      再抬头时,就见他适才转身时散开的一缕发丝飘然而落,竟在空中颇为诡异地断成了几截。

      “呵呵呵……”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蓦然响起,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头一寒,“可惜可惜,再往前半步,你们就能欣赏到自己身子被切成肉块的美妙场景了。”
      孟子飞往后退了数步仔细打量,果然见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街道上其实布着许多纵横交错的锋利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冰冷如刀的寒凉,他心头一惊,不禁脱口而出,“千丝百绝阵!”

      “啧,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倒还有些见识。”随着这句话,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自远处走来,她体态苗条修长,身段极是婀娜,脸上却罩着薄薄一层面纱,瞧不清长相模样。
      “……原来是夜雨楼的弑神手云罗。”孟子飞右手搭在腰间软剑之上,微微侧身挡在林正源前头,“云姑娘花费好大力气摆出这般阵势,就为了对付一个丝毫不懂武艺之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云罗哼笑一声,凉凉道,“谁让这世上总有些人不自量力,喜欢多管闲事呢?”
      她抬起手随意拨弄了几下,就听有冷铁铮然之音传来,倒真如在凭空抚琴一般。寻常人不解其中玄妙,未免引以为奇,孟子飞却知那是云罗以玄铁手套弹拨身前冰蚕丝所发出的声音。冰蚕丝原本至柔至韧,在她一双手操纵之下却能割金碎铁锋锐无匹,江湖上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陷进这千丝百绝阵中,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泥,这才传出她“弑神手”的名号来。

      孟子飞心中迅速盘算一番,自知若只有他一人,尚可勉力一战,但多了林正源在便绝无破阵的机会,只得拉着他慢慢向后退去。
      那云罗明明瞧见他们的动作,却并不阻拦,仍旧不紧不慢地拨弄着丝线,一声又一声不成曲调的弦音在寂夜里听来尤为刺耳凄厉。

      才退几步,孟子飞脚下又是一顿,就见一个佝偻身影拄着拐杖出现在身后不远处,正是阴阳老怪韩天宝。
      “我说云罗,你就算不通音律也犯不着虐待咱嘛,好歹是一家子,多大仇呢!”红衣人此时也落到了一旁的屋顶上,笑嘻嘻地对云罗招了招手。
      “呸!谁跟你是一家子?”云罗啐他一口,不耐烦道,“烧个顺天府也要磨蹭这么久,我可没时间耗下去,你们谁来干活?”

      “我来。”韩天宝踏前一步,向孟子飞冷冷喝道,“小子,乖乖把人交出来,我就赏你个痛快死法,否则……”
      他一敲拐杖,露出当中的三棱刃来,“小老便将你扒皮抽骨,剁碎了喂狗!”

      孟子飞闻言低低一哂,将林正源推至街边檐下立定,随即抽出腰间软剑,昂首道,“既然夜雨楼三位高手齐聚此地,在下不才,少不得要一一请教了。”
      见他丝毫不畏四周强敌环伺,倒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架势,红衣人微一挑眉,似是来了些兴趣,韩天宝却容不得他这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下怒咤一声,“小子,你找死!”

      话音才落,老头儿已经一扬拐杖扑了上来。他身法奇诡,孟子飞与之对战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之感,几番险险被三棱刃刺中。孟子飞心思一转,留神看韩天宝步伐,就见他似是因为跛腿不便之故,在行动中总是一突一顿,倒像只大青蛙一般,攻击时也是一跃而起,一击不中便迅速退开再寻机会,这些起伏不定的停顿极容易打乱对手的节奏,也为他擅长的突袭提供了便利。
      看清这一点,孟子飞立时一改之前的守势,忽地强攻而上,一柄软剑舞得密不透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反将韩天宝逼得乱了节奏疲于应对,渐渐露出颓态。

      红衣人“咦”了一声,颇有兴致地直起身盘腿坐好,托着下巴看得起劲,“这小子倒有点意思。”
      “还不快去帮忙!”云罗也看出韩天宝有些不支,狠瞪了他一眼。
      “不急,不急!”红衣人摆了摆手,“老怪死要面子,最忌讳别人帮他打架,咱先看看再说。”

      才说完这句,就见孟子飞身影一晃,脚下转挪之间竟闪到了韩天宝身后,一把抓住他便往前扔去。
      “唉哟!”云罗不禁低呼一声,那里正是千丝百绝阵所在之处,韩天宝这般被扔下来岂还有命在?她一跺脚,到底不能眼见同伴死于自己阵中,忙不迭抬手操纵丝线避让起来。
      云罗这一动,千丝百绝阵中顿时露出不小的破绽,孟子飞觑准机会,提起林正源紧跟上去,片刻功夫便顺利穿过蚕丝阵脱身而去了。

      这一下红衣人却不能继续置身事外看热闹,当即纵身一跃追了过去,只是转过街口时路上已空无一人,他微微皱眉,四下查探一番,最后停在不远处一座暗漆大门前——门口石阶上有一条系玉用的鹅黄穗子,像是有人匆忙之间遗落下的。
      红衣人走到跟前,仰起脸瞧了瞧大门之上的匾额,“灵心寺?”

      “快,往这边来!”一个圆脸大眼的小和尚打开殿门,对孟子飞招一招手,压低声音道,“观音殿里有条暗道,直通到御河边,原是为防火逃生用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施主带着林大人从这里走!”
      “多谢大师!”孟子飞将林正源扶进殿内,却又迟疑一瞬,回头看了看立于身后的方丈与其他僧众,“若杀手追来,你们怎么办?”

      方丈合十稽首道,“施主不必忧心,我等自有办法应对。”
      孟子飞心知以夜雨楼的做派,如果发觉他二人自此处逃走,这寺中上下怕都没了活路,当下急道,“大师,那些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必不会放过你们!”

      “阿弥陀佛!”方丈唱一声佛号,面上神情倒始终安然自若,“祸福因缘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掌控,老衲虽是佛门中人,倒也知道何事当为,还请施主带林大人速速离去罢。”
      “不……不可!”林正源忽地伸手抓住方丈衣袖,急急开口,“一鸣大师,正源忝为顺天府尹,本该护佑此地百姓安康,可今夜却有许多人因我之故惨遭不幸,连和先生都……”
      他微微哽咽一声,继而斩钉截铁道,“我不能再害了灵心寺!”

      “林大人……”一鸣方丈正待相劝于他,忽听外面有人远远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林大人不如乖乖出来引颈就戮吧!” `
      孟子飞面色一紧,当即将林正源推到僧众中间,沉声道,“我来挡,你们快走!”
      “不……”林正源犹想争辩,孟子飞道一句“得罪!”便干脆利落地一掌敲晕了他。这简单粗暴的应对把众和尚瞧了个目瞪口呆,倒是一鸣方丈当即反应过来,忙招呼几个大弟子将林正源抬进地道里去了。

      这当儿红衣人已轻轻巧巧地落在院中,见殿门紧闭,便倚在一株梅树下,提高声量懒洋洋道,“怎么着,林大人还要我等三请四催么?”
      言语间那两位也到了,韩天宝适才被孟子飞摆了一道,心中正暗自恼怒,拄着拐杖狠敲地面,冷声道,“还啰嗦什么,全杀了了事!”
      “那多麻烦?”云罗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扶了扶鬓边珠钗,“让火麒麟烧了这寺便是。”
      “怎么又是我!”红衣人跳起来正要嚷嚷,却被云罗横了一眼,这才没奈何地摆摆手,“也罢,我来!”

      一语未竟,殿门已开,孟子飞一人走了出来,扬首向他们淡淡一哂,“诸位又要杀人,又要烧寺,将种种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说得这般理所当然,未免也太过猖狂。”
      “哪里哪里,我们夜雨楼一贯低调得很,杀人第一,放火只是点缀,算不得主业。”火麒麟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甩了甩衣袖。

      见韩天宝阴沉沉地上前想动手,他忙拦住,又十分好脾气地冲孟子飞招招手,“这位小友,看在你身手不错的份上,我劝你莫再掺和此事,不然只怕会死得很难看呐!”
      孟子飞轻轻一挥手,身后殿门立时“砰”的一声合上,他上前一步持剑而立,清冷眸子一扫众人,沉声道,“抱歉,今日只要我在此,绝不会让你们再杀一人。”

      “既然如此……”火麒麟有些遗憾地耸耸肩,面上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不甚中听,“那就只能先杀你了!”
      言罢,他一抖手腕,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极细极长的暗红软鞭,当先攻了上来。

      那鞭子初看并无特别之处,孟子飞闪过几鞭之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寻常鞭法以巧劲为先,高手使鞭最讲究灵活多变,劈扫抽划虚实相间,且因软鞭材质所限,绝不肯与刀剑硬碰硬地对抗。可火麒麟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丝毫不顾忌自己手中长剑的锋锐,每一鞭都大开大阖、纵横驰骋,倒比战矛长///枪还要豪阔几分。他手中那条软鞭虽然看似轻巧,挥舞起来竟有种碎天裂地的磅礴气势,教人震颤不已。

      孟子飞不由想起韦应曾提过的一位世外高人,当下有心一试,便虚晃一招卖个破绽,引他来攻自己。火麒麟果然一鞭横扫而至,孟子飞足尖一点侧身险险闪过,那鞭子正抽中他身后梅树,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干已被这一鞭抽得断为两截,更为奇诡的是,断口处竟蓦的冒起几缕青烟,不过片刻功夫,那株梅树便“噼里啪啦”地自己烧了起来。

      “火流鞭?”孟子飞见此情形,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你是南黎老祖的传人?”
      “哟,你居然识得那老头?”火麒麟微微挑眉,一抖手中软鞭,刷一下打在他面前半步不到的地方。
      “不敢妄称认识,只是听说过老祖大名。”孟子飞不闪不避,目光落在鞭尾抽击地面时一闪而过的火星之上,“传说火流鞭乃南海火山岛上的赤炎藤所制,不仅劈山碎石无坚不摧,更能引烈焰焚尽大地,今日一见,果然气魄凛然十分了得。”

      “老头抠门了一辈子,总算给我留了件宝贝。”火麒麟咧嘴一笑,语气中显然与那位南黎老祖十分熟稔亲近,也并未否认自己是他门下弟子,“想不到中原居然有人认得这火流鞭,老头若知道了肯定美得很呐!”
      这架打到一半忽然莫名其妙地聊了起来,他散漫惯了不以为意,有人却看不过去,就听韩天宝厉喝一声,“不打就滚蛋,扯什么闲话!”
      说着,他已一扬拐杖又抢攻上来。火麒麟一吐舌头,甩着火流鞭亦飞身而至,两人一左一右,堪堪将孟子飞夹击在中间。

      这两人都是夜雨楼中一等一的好手,韩天宝手中三棱刃极锐极坚,身法却甚为鬼魅;火麒麟所执火流鞭极软极柔,偏走的是刚猛路数,合在一处更是怪异数倍,孟子飞一身武艺处处受制施展不出,只能尽力周旋抵挡,幸他轻功了得,闪转腾挪间翩若惊鸿,手中长剑翻飞自如,倒也未落下风。

      韩天宝先前输了一阵,只当是自个儿大意所致,可没想到如今两人联手出击,一时之间仍不能将此人拿下,心中愈加恼怒急躁,瞪着孟子飞的一双眼恨不得即刻喷出火来。只是这一分神,他身形慢了片刻,右臂立时被剑气割开一道极深伤口。眼见下一剑已向自己心口逼来,韩天宝提杖欲挡,哪知孟子飞早看穿他动作,手腕一抖,软剑便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回锋一挑,内力泄处,顿时将那根沉甸甸的降龙木拐杖击飞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这老家伙急中生智,缩起身子一抱头,拖着那条残腿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剑锋。一旁火麒麟趁机一鞭抽过,将孟子飞逼退开来。

      韩天宝丢了武器,又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实在颜面尽失,抬头见云罗站在一边,面上似有嘲笑之意,不禁更觉难堪。他武艺稍逊一筹,却是个脾气爆性子烈的主,忍不住劈头就骂,“死丫头杵在那做甚?还不过来帮忙!”
      “你当我云罗是什么人,任你指派使唤的丫鬟婢女么?”云罗可没有火麒麟那般的好脾气,当即冷笑一声顶了回去,“自己打不过倒冲别人撒气耍狠,真是千层鞋底做腮帮——好厚脸皮!”
      韩天宝气得胡子直抖,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捂着手臂转脸看向那边正在打斗的两人,眼中杀意愈加狠厉。

      那火麒麟与孟子飞又缠斗了半炷香///功夫,虽然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暗自心惊不已——这人瞧着年纪不大,武艺倒着实不错,单就他能将兵器之中最难操纵的软剑使得如此得心应手而论,对内力的掌控已属一流。更难得的是这人拔萃出类的天赋:从交手之初的生疏被动到如今的势均力敌,若非故意藏拙,那便可能是他缺少应付软鞭这种武器的经验,却在短暂交锋之中迅速观察适应、融会贯通,更隐隐显出反制之象……再加上那份沉稳气度和机敏心思,此人假以时日必会成为江湖中响当当的高手。

      云罗适才挤兑韩天宝时毫不客气,其实早已暗暗在院中布起了千丝百绝阵,待最后一根冰丝落下,她方悠然自若地一扬手,冲火麒麟喊道,“别耍宝了,回来吧!”
      火麒麟闻声当即收了长鞭纵身一跃,又似灵鹞一般在空中颇为诡异地翻了几折,这才落到她身旁嘿嘿笑道,“还是咱们阿罗知道心疼人!”
      云罗也不理他,转脸看向韩天宝,冷然道,“百绝阵已成,只要我牵动冰丝,他片刻间便死得透了。韩老怪,我倒要问问你可服气?”

      韩天宝尚未答话,却听孟子飞轻笑一声,“云姑娘莫要太小看人了,既然当面引了一条路,我岂有不从之理?”
      云罗微微皱眉,就见他足尖一点,忽然拔地而起,如火麒麟那般在空中起跃翻腾,移动间身形方位竟分毫不差,十分自如地穿行在看不见的千丝百绝阵之中,连片衣角都未曾碰触到周遭纵横交错的锋利冰丝。

      “什么?”云罗大吃一惊,忙牵引起掌中冰丝,想收拢丝阵将他割成碎片,然而眨眼功夫孟子飞已飞身而至,手中长剑挟着泠泠寒光,正削向她戴着铁套的手指。
      云罗当即一翻手腕,数十根冰丝蓦地在她面前收拢成一束,堪堪挡下了这一剑。孟子飞一击不中,也不停顿,借着下落的冲劲立时闪至云罗身后,又向她刺去。这一次却是火麒麟抢了过来一鞭挥出,鞭剑交错之间发出极刺耳尖利的“刺啦”一声,一串火星随之落了下来。

      云罗忙不迭躲了开去,跺脚骂道,“混小子,别烧着我的冰丝!”
      火麒麟又甩出一鞭缠住孟子飞剑锋,忽觉手中一沉,竟有源源不绝的内力自鞭身上传来,忙运起真气相抗。他也无暇回话,只用眼神示意云罗躲远一些,韩天宝则趁机捡起滚落一旁的拐杖,三棱刃一晃,便向孟子飞背后刺来。

      危急之时,孟子飞只得咬咬牙,拼着反噬受伤的危险骤然提气发力,猛地将火流鞭震开,旋即侧身让过韩天宝那气势汹汹的一杖,身子后仰提腿一踢,正踢中他右手手腕,老头儿顿时虎口一麻,拐杖再度脱手而出,下一瞬寒凉剑刃已然架在了他颈间。
      孟子飞不动声色地稳了稳内息,将韩天宝挡在身前与云罗火麒麟二人对峙,扬声喝道,“都住手!”

      云罗手指翻飞间已重新布好冰丝阵,却因为顾忌韩老怪性命,不敢贸然发动,只得狠啐一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倒是火麒麟一抖长鞭笑了起来,“想不到小兄弟竟有这般身手和胆识,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不如干脆加入夜雨楼吧,咱们这里吃喝不愁、美人如云,快活得很哟!”

      孟子飞勾了勾唇角,眼里露出一抹了然,“夜雨楼这么急着拉人手,想必日子有些难过罢。”
      火麒麟一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叹口气道,“实不相瞒,楼里最近的确折损了不少好手,任务又紧,有点忙不过来啊!”
      “向恩!”云罗呆了呆,当即急急开口,“你浑说什……”
      她话未说完,就见火麒麟一摆手,脸上笑容蓦地转冷,“不过既然折了那么多人,再死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他这一句才罢,红衣袖袍已猛地挥起,无数细小的银白///粉末便向前飘散开来,而后火流鞭划过的瞬间,一蓬蓬鲜红火焰立时炸开,张牙舞爪地向孟子飞与韩天宝扑去。
      孟子飞没料到他心黑至此,竟全不顾同伴性命,这火势一起,若自己逃开,身后的观音殿和留在其中的僧众势必首当其冲、焚为焦炭。心念电转间,他当即将韩天宝推开,持剑迎了上去,那老头倒见机得快,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去了。

      眼见熊熊烈火转瞬即至,孟子飞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功力尽数灌注于手中那柄软剑,随即一跃而上,长剑纵横挥舞之间,似是凌空划过一个巨大的十字,挟着内力的剑招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平地里掀起一阵怒号呼啸的狂风,将迎面而来的大火扑得一滞,嚣张气焰登时矮了下去。
      这般声势惊人的剑法直叫夜雨楼三人看得呆住,孟子飞趁机又补上两剑,眼看便要将火焰灭个干净,云罗忙一扬手,道道冰丝泛着寒光直逼他身前,孟子飞退无可退,勉强闪避之间,全身上下到底绽开了大朵大朵的血花。

      “风雪剑?”火麒麟向恩这才回过神来,他蓦地踏前几步,忍不住高声叫道,“韦长风是你什么人?”
      “白痴!这会子还叙什么旧!”云罗气急,一脚过去踹得他一蹦,“快动手啊!”
      火麒麟神色复杂地瞧了孟子飞一眼,终是一咬牙,长鞭一甩,噬人火势再度席卷而来。

      孟子飞微微喘一口气,几乎被铺天盖地的灼烫高温刺得睁不开眼,但他犹不肯放弃,抬手一抹额上不断滴落的血与汗,再次一提长剑,飞身跃至观音殿的屋檐之上。这一回,他在空中划出的并非简简单单的十字,而是连绵往复、横竖交织的网。那张由剑影织就的巨网一瞬间迸发出的凛冽寒意和猛烈风势如崩山之雪将火焰尽数压住,原本砰然不断的爆裂声也似乎忽然静止凝固下来,短暂停顿之后,残余的火苗便被驱赶着调转方向,垂头丧气地倾泻而下,正落在千丝百绝阵之中。

      云罗所使的冰蚕丝锋锐难当,却最怕火烧,此刻一根接一根地着了火,转眼间整个百绝阵都烧了起来,她急忙转头找向恩帮忙灭火,谁知火麒麟只顾呆在那里喃喃自语,“十八剑……居然一口气出了十八剑!”
      “向恩!”云罗气急,倒是一旁的韩天宝上前两步,看向犹自仗剑立于屋顶之上的孟子飞,面上满是杀气腾腾的阴毒之色。

      待最后一剑使完,孟子飞也几乎没了半分力气,他以剑相撑半跪下来,只觉眼前一阵阵发晕,嘴里也满是血腥味,心知是适才强催内力损耗太大所致。正待支起身子,忽听见几声极细微的破空之声向自己射来,他惊觉不对,忙勉力一跃,堪堪躲过了暗器袭击,可下一口气却怎么也提不上来,整个人身子一歪,已然摔了下去。
      而下方正是燃烧未尽的千丝百绝阵!

      孟子飞早发觉丹田中空荡荡的竟已完全使不出轻功,只得苦笑着闭上眼,放任自己倒向足以粉身碎骨的冰丝阵中。那一瞬,心中闪过许多张熟悉的面容,最终定格在一双盛满炽热情意的幽黑眼瞳里。
      “阿澄……”他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傻子!”蓦然间他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有人在耳边咬牙切齿地接了一句,随即一纵身稳稳落在地上。
      孟子飞猛地睁开眼,就见接住他的那人面上同样蒙了条帕子,一双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一时倒有些不敢相信,“吴……吴大哥?”
      吴歆微一点头,将他抱紧了些,一贯稳健的双手却忍不住有些颤抖,“没事,我在,我在!”
      孟子飞勉强笑了笑,还未说话,人已经晕了过去。

      “主子!”又一个蒙面人落到他们身边,却是阿奇,“江都司已接到林大人,阿正马上带府兵赶至此处!”
      吴歆点点头,视线移到对面那三个杀手身上,声音蓦地寒凉下来,“夜雨楼?”

      眼见败局已定再难挽回,向恩与云罗对视一眼,同时扔出几枚烟丸,瞬间没了踪迹。韩天宝也待如法炮制,只是才刚跃上墙头,他腿上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而后整个人便被猛力拽了回来,狠狠摔在院中。
      “唔!”韩天宝闷哼一声,正欲起身,数十把明晃晃的钢刀长矛已逼上眼前,却是江晓云与阿正带着顺天府官差赶到了。

      “交给你了。”吴歆收回金刚索,抱起孟子飞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奇忙跟了过去。
      江晓云甚少见一贯没个正形的吴老三脸黑成这样,转头拽住阿正问,“他怎么了?”
      阿正吐一吐舌头,没奈何地一摊手,“家里小孩不听话,气大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