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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八、所谓伊人 ...

  •   三八、所谓伊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直待一骨碌灌下两壶碧螺春,沈天文方才缓过气来,一屁股坐到桌边,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吴老三种种恶行,直将此人说成个无情无义没脸没皮的混蛋方才罢休。
      只是卖力表演了半天,一抬头才发觉对面的人根本没瞧他,沈天文顿时气结,“喂喂,刘大老板,你可还有一丝半毫的良心尚在?”

      刘安道这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而后抬手摸摸胸膛,露齿一笑,“良心这种东西,能卖几两银子?”
      沈天文瞪了他良久,终于放弃挣扎,捶胸顿足地继续哀嚎——交友不慎啊!
      正闹腾间,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似是有人在争吵。沈天文掀开软帘瞧了瞧,不知如何来了兴趣,凑到窗边认认真真偷看起来。

      “甚么有名无名,有帖儿无帖的,这听戏又不是进官衙上大堂,难道还要问人祖上八代不成?”楼梯口旁,两个十几岁的锦衣少年似是被伙计拦下了,正不满地嚷嚷呢。
      这二人年岁虽不大,但衣饰容貌皆十分出众,跟着的小厮也都围了上来,显然是富家子弟。伙计苦了脸,连连作揖赔礼,“二位爷见谅!小的也是奉咱掌柜之命,这楼上雅间皆早已被人定了去,若让给爷,原先定着的大爷找了来,小的们挨打挨骂也罢了,到时还得给您添麻烦,这如何使得!”

      为首那黄衣少年哼了一声,“不过是个雅间,爷便占了他的,看谁敢说话!”
      “这……”伙计擦了把汗,唯唯诺诺道,“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理才是,爷您看……”
      黄衣少年还待说话,倒是他同伴拉了一把,笑道,“不妨事,咱来看戏正是为瞧个热闹,若真进了雅间坐着,虽然清净些,到底隔着那么远,连模样儿也瞧不清楚,何苦来!”

      “有理,有理!”黄衣少年转念一想,也迟疑起来。正值此时,台上大锣一敲、正戏开场,他顿时将甚么雅间散座都抛在脑后,兴兴头头地往戏台奔去。只是这会子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大堂里哪还有空余的位子。好容易在角落里找到半张条凳,两人只得挤挤坐了。黄衣少年此时却又不甚在意了,一心只顾着台上的热闹,看到开心处更手舞足蹈起来,教人瞧着倒也有趣。

      沈天文放下帘子,向刘安道笑道,“这孩子虽然骄纵了些,倒不失率真,也不知是京中哪户人家的公子。”
      刘安道闻言一哂,悠悠道,“劝你一句,还是莫要结识的好。”
      “怎么,你认得此人?”沈天文奇道。
      “岂敢妄称‘认得’二字。”刘安道走到窗边,淡淡瞧着外边的热闹,“不过听人闲闲提过几句罢了。”

      “听刘大老板的口气,这位公子哥儿来头可不小啊。”沈天文摸摸下巴,眯起眼道,“不过么……来头越大,麻烦也越大,沈某生平最怕麻烦,还是躲远些的好。”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透,你这性子我欣赏。”刘安道点点头,又指指外头,“这出《打金砖》唱得还不错,你不来瞧瞧?”

      “不急不急,正主儿还没上场,好戏还早着呢。”沈天文靠在椅背上,架着腿吃点心,“否则,岂不枉费了我为你跑腿的这一趟辛苦?”
      “唉唉,明明是你自己想看热闹,怎么成替我跑腿了。”刘安道哼了一声,坐回桌边喝茶,嘴角挑出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不过我也很期待啊……今儿这出戏,唱得愈热闹,便愈难收场!”

      这琉璃会本是三年一度的梨园盛事,京中乃至各省赶赴此会的当家名角不可胜数,当真是姹紫嫣红、群英荟萃,只望一举成名,从此飞黄腾达。可叹其中大多数人一无巨贾显贵扶持,二无人脉关系疏通,竟连登台的机会也没有,不过白白凑一回热闹,反将这琉璃会的名头捧得越发高了。

      黄衣少年似是头一回赶上这等盛会,只瞧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看那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才过《西厢》,又至《蓝桥》,满耳皆是语笑嫣然,满眼皆是风月琳琅,不由大呼痛快。
      他那同伴倒还稳当,笑着劝道,“你且把持着些,好看的都在最后,莫要早早用尽了兴头,到精彩时候又累了。”

      黄衣少年只管摆手,倒是后头一个小厮模样的凑到跟前,苦着脸求道,“爷,已经酉时三刻了,里头人还不知道如何焦急呢,这戏也看了半日,不如早些回去罢!”
      连求几遍,他主子只是不理,小厮只得转又求那一位,“敏二爷,您好歹替我们下人想一想,万一出了事,谁担待得起呢?”

      敏二爷啐他一口,骂道,“在里头撺掇着要出来的是你们,好容易出来了,哄得主子高兴了,又上赶着要回去的还是你们。说来道去,占理儿的都是你这等刁奴,我反倒成个恶人了。且早把你那些聒噪收了,若再扰了咱们听戏,仔细割了你舌头!”
      小厮不敢再言,只得退回去站着。

      黄衣少年转头拍手笑道,“还是敏二爷有威仪,平日里这些家伙个个油嘴滑舌能言善辩,到了二爷面前,就乖得跟什么似的,连个屁也不敢放。”
      敏二爷无奈瞅他一眼,摇摇头道,“奴才们纵然刁蛮,话倒也不错。这会子已然夜深,再瞧几出,差不多也该回了,莫忘了家里还有那一位呢。”

      一听这话,黄衣少年顿时卸了劲,闷闷地应了声,也不看戏,也不言语,只垂了头叹气。
      敏二爷见他这般模样,情知触动他心中烦恼,忙拿话绕开,指着戏台边一座帷幕遮着的高台道,“你可知那是什么?”
      黄衣少年心中早有疑惑,忙摇头求解。
      “那台上供着的正是这琉璃会的由来,一盏琉璃灯!”

      敏二爷见多识广,将那些旧事逸闻一一替他道来,“此灯为隆庆爷时宫中御制,以琉璃为器,以明珠为芯,华贵精巧自不用说,更妙处在于月下能散五彩光芒,惊艳非常。隆庆爷甚喜此灯,后赐予月妃。这月妃本是梨园中人,名号如月,隆庆爷出宫私访时偶遇,得见她于月色中唱一场《长恨》,惊为天人,就此倾心,不顾众臣阻挠反对,带回宫中封为月妃,极为宠爱。每逢月圆夜,隆庆爷定要将此灯悬于台上,听月妃唱戏。那时节,美人沐五彩之光,唱霓裳之曲,不可不谓之天上人间呐!”

      黄衣少年听得入了迷,连连追问,“既是月妃所有,如何又出现在这琉璃会上?”
      敏二爷笑着摆摆手,“莫急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他沉吟片刻,方缓缓道,“都道红颜薄命,这话却也不假。那月妃深受宠爱,虽然显赫一时,但也因此招致许多嫉妒祸患,宫内宫外口诛笔伐,连太后也甚为不喜。隆庆爷虽然百般维护,终未能幸免,到底教太后寻了个空子,趁隆庆爷往五台山斋戒的时候,狠心赐死了这月妃。待圣驾回宫,只报个暴病而亡,纵是万岁也无可奈何罢了。”

      黄衣少年听至此处,不由大恸,怔怔出了会子神,才叹道,“若说无缘,又何必月下初逢,特煞情浓;若说有缘,不意结局终究是故人两散,生死两茫。”
      “话虽如此,但人世间许多无可奈何之处,又岂是一个缘字所能道尽呢。”敏二爷怕他太过沉溺于这故事当中,忙将话头转回,“且说月妃逝后,这琉璃灯本也没了踪迹,谁知二十年前浙江有一商贾自言是月妃姊妹的后人,携了这灯进京献于府台大人,谋求官职。那府台也是个爱戏的,便以这灯为由头,弄了个琉璃会,请诸位名家名角来唱戏。既然汇聚了这许多人物,免不了评个先后,述个优胜。谁知竟成了惯例,三年一期,也算是盛会了。”

      “原来如此。”黄衣少年这才明了这来龙去脉,却仍有一事不解,“只是这优胜如何评定?莫非有专人来担当主持?”
      敏二爷笑道,“若论身段之婀娜风流,曲调之抑扬顿挫,各门各派到底没个定数,也没法一一评判。如今且只论多少——你瞧那边桌子上摆着许多梅瓶,上头贴了牌子,写着登台之人的姓名,咱们进门时每人领了一枝绢花,若喜欢谁,便将这花插在谁的瓶中,看最后哪位得的花多,便是优胜,琉璃灯也归了他家,待三年后再重新定夺。这法子虽然粗陋些,到底还算公平。”

      “这也算公平?”黄衣少年噗嗤笑了,“譬如我爱那台上的小旦,便带一百人来,将一百只花儿都送给他,那岂不是赢定了?”
      “非也,非也!”敏二爷喝口茶,一摆手道,“你以为人人皆可得这绢花?小厮随从且不用说,便是正牌的爷们也得有名有帖才进得了这门,否则早乱棍打出去了。再说这花,咱们手中拿着的是桃花,每枝一百两银子,若要海棠,每枝二百两,及至牡丹芍药之类,少说也得四五百两。一百只花儿,你说得轻巧,可拿得出这许多银子?”

      黄衣少年一吐舌头,笑道,“我的乖乖!上回瞧见江南运来的墨兰,一锭金子只得一株,还以为够稀奇了,谁知竟被这小小的绢花儿比下去了。”
      “正是如此,要在这琉璃会上胜出绝非易事。”敏二爷微微一笑,幽幽道,“且看着吧,为争一个面子竞相攀比,到最后倾家荡产也是有的。”

      他二人这厢说了许多话,那台上早已唱过几番春秋。能在琉璃会上登场的,自然绝非常人,台下听戏的也都非富即贵,各有各的派系归属,免不得夹枪带棒、明争暗斗,面上却要和气一团,也算不易。待临近终场,厅堂中的气氛更是渐趋高涨,好些人已经为自己捧着的角儿吵吵嚷嚷起来,愈添剑拔弩张之感。

      雅间里头,沈天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眼睛道,“瞧来瞧去,还是那么些人在闹腾,真是无趣。”
      正说时,台上一声锣响,有人高声唱道,“大轴,《醉杨妃》!”
      他顿时眼睛一亮,扑到窗前,“可算来了!”便连刘安道也含笑走到他身边,向台上瞧去。

      最后出场的向来是压轴大戏,按惯例皆由上次夺得了琉璃灯的戏班选派,这琼灵阁的当家花旦自然非兰哥儿莫属,《醉杨妃》更是他的招牌曲目,众人正眼巴巴地瞧着呢,忽闻得一阵急板,一队宫人装扮的婢女娉娉婷婷地走上台来,为首那个身材高挑,手中罗扇半遮面容,直待行至台中,方才半念半白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若要真富贵,除非帝王家。”

      他接着将扇子舞了几下,向身后那些婢女道,“娘娘今夜设宴百花亭,万岁爷却驾转西宫去了,娘娘必然伤怀,你我且小心伺候。”
      言罢,二黄平板起,只听他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宫。”

      这一段唱得既无曲调又无声韵,干巴巴似枯水寒山,再见他立于台上,一张面容虽然俊秀,但身形甚为僵硬,显然是初次登场,台下众人嘘声一片,皆忍不住鼓噪起来。
      沈天文揉揉眼睛,转过脸戳戳刘安道,“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那……那台上的……瞧着像是童小七啊?”
      刘安道嘴角抽了抽,难得有些迟疑,“我瞧着也挺像。”

      正吵闹间,一声轻轻缓缓的长叹忽然自台后传来,有人悠悠念道,“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
      这声音温柔婉转,又不失清亮,一字一句中藏着的深情万种、怅恨千般,直教人恨不得捧出心去好好温存怜惜,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台上童小七忙向后头遥遥一指,捏着嗓子道,“香烟缭绕,想是娘娘来了。”
      他这话音才落,满屋亮堂堂的灯火似是中了邪一般,竟齐刷刷同时熄了,整个琼灵阁顿时笼罩在黑暗当中。

      众人正惊疑间,又听先前那声音唱道,“纤云弄巧轻烟送暝,秋光明静碧落沉沉。听铜壶漏滴初更将尽,风飘露冷月色微明。循雕栏下玉砌宫灯散影,看星河清皎皎万籁无声。”
      随着这一支唱罢,童小七趁机躲到台边,一把将那高台上的帷幕扯了下来,一团柔和的光芒顿时将戏台笼罩在内,伴着隐隐流泻的五色光辉,竟如仙境般亦真亦幻。

      便是此时,盛装的杨妃款款行来,朦胧光影间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身姿秀美,气质清雅,恰如嫦娥离宫仙子下凡,美得惊心动魄,不染纤尘。
      这出场太过惊艳,众人皆已痴了,一时间只顾吸气。再看他不言不语,立于亭中独酌,眼中映着点点碎芒,星子一般的璀璨,却含着无尽愁绪,流转间光华忽起,又随即沉寂下来,化成清清冷冷的一片月色。

      “独酌伤身,娘娘何必如此自苦,奴婢伺候你起驾回宫罢。”
      杨妃轻叹一声,只管衔杯又饮,而后喃喃念道,“人生在世如一梦,奴且开怀饮数盅。”
      他连饮数杯,似有醉意,摇摇晃晃出了亭子,来到阶前去瞧那海棠花。

      “娘娘,你醉了。”童小七扮的宫婢赶上来想要搀扶,却被杨妃一把推开。
      “自古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本宫何曾醉了,又何曾迷了。”他粉面微红,含怒嗔道,那怒意却并不逼人,反倒透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憨来。
      言罢,杨妃又行几步,脚下忽然微微趔趄,似要跌倒。众人正待惊呼,却见他水袖微扬,身形轻旋,趁势伏倒在地,正是卧云之姿,柔若无骨;缠绵之态,软似春风。其鲜妍妩媚处,犹胜海棠三分。

      “好香的酒,好美的花,可惜只得奴一人赏玩,岂不辜负今夜今月如此良辰。”杨妃念得这一句,又接着唱道,“历愁城苦海无边,猛回头痴情笑捐。总空花幻影当前,漫回思不胜黯然,再相看不禁泪涟。”
      唱至伤怀处,他抬袖掩面微泣,那哀怜感伤观之不禁令人心碎。

      “娘娘!”宫娥捧上一只小巧的金盆,俯首向他道,“您鬓发松散了些,且让奴婢为您梳洗整理一回。”
      杨妃一扭脸,轻哼一声,“罢罢!夜已昏沉,何必梳妆!将那些首饰凤冠都取了去,本宫今日也作一回花间饮、月下眠,岂不畅快?”
      待钗环褪尽,他瞧向那盆中清水映出的面容,忽而伸手掬起一捧水,回眸笑道,“万岁爷,天上的明月如今被奴捧在手中了!”

      这真心一笑,原本应如春风拂面玉暖花香,可惜尚未完全绽放,便已消融在唇角眉间。
      杨妃瞧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怔忡片刻,面上苦涩再难掩饰,便叫宫娥将金盆捧到庭心,自己亦盈盈起身,来到亭前深深一拜,口中唱道,“杨玉环在殿庭前深深拜定,秉虔诚一件件祝告双星:一愿那钗与盒情缘永定,二愿那仁德君福寿康宁,三愿那海宇清四方平靖,四愿……”

      杨妃掩口不言,只回转身清光泻影,就着那月色揽壶自饮,直待酒瓶空了,方才随手掷在地上,连声唤宫娥道,“今日喝得尽兴,且把那‘霓裳羽衣曲’歌舞一番,本宫正要与广寒仙子比试比试哩!”
      言罢,他解了大红披风,只着一身素色衣裙,静立于柔和光华之中。本应是趁醉而舞,嬉笑浮华,却于此刻偏偏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庄重肃穆,正佳人绝代,似国士无双。

      转息间,丝竹声起,裙袂翩跹,众人屏息而观,其回肠荡气、摄魂夺魄之处,正是:
      “宛如龙起游千状,翩若鸾回色五章。霞裙荡,对琼丝袖张;翠云撒,堆一溜秋光。艳晶晶,会瑶池筵畔虹幢;香馥馥,蕊殿群姝散玉芳。珊珊步蹑高霞唱,更泠泠节奏应宫商。映红蕊,含风放;逐银汉,流云漾。不似人间赏,要铺莲慢踏,比燕轻扬。步虚瑶台上,飞琼引兴狂,凡情仙意两参详。银蟾亮,玉漏长,千秋一曲舞霓裳。”

      童小七立于一旁,怔怔地瞧着,只觉此景此人虽在眼前,却遥远得不可触及。他登台前已与孟子飞议定,此番代兰哥儿出场,不欲被人知晓身份,故令人熄了灯火,只以琉璃灯照亮,谁想竟误打误撞成就今夜这般震动的一场戏,心绪之复杂可说是五味交织了。

      再看台下,那黄衣少年已惊得呆了,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喃喃道,“月下初逢,霓裳一舞,莫非正是月妃转世!”
      他一时激动难以自制,忍不住大笑起来,“敏哥儿,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月妃……”

      话未说完,突见他同伴已垂手站立一旁,面色极是怪异,还赶着向自己使眼色,不由心中一紧,忙转头瞧去,就见桌边不知何时早换过一人坐下。
      “三……三哥?”黄衣少年脸色一白,再不敢多言,乖乖坐回位子,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他三哥的脸色。

      那三哥也不理论,只目光灼灼地瞧着台上,直待曲终舞罢,方才若有似无地漏出一声叹息。
      “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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