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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未见君子 ...

  •   十八、未见君子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

      赏玉大会的第二日,东山城便因为一阵风的悍然挑衅与两广总督的勃然大怒而陷入风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之中。东西两处城门紧闭,一队队卫兵来回逡巡,平日里热闹嘈杂的街道也已变得冷清无比,三两行人匆匆经过,碰上几个迎面而来的凶恶衙役,立时吓得躲进路边唯一尚开着门的茶馆里去了。

      茶馆伙计忙不迭地给他们倒水,待那伙衙役耀武扬威地走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诸位爷,如今正乱着,可千万别随意在外头走动,若是被当成大盗逮了去,落在总督大人手里,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几个人似是从外地赶来参加赏玉大会的商贾,对其中因由全无所知,忙问他究竟出了何事。
      小伙计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懒洋洋地一撇嘴,“出了大案呗!”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倒颇是上道,从兜里掏出些碎钱递过去,“劳烦小哥详细讲讲,我们几个南来北往走货的,最怕乱子。若真有什么是非,说不得连本钱都不要,得赶紧跑路。”

      小伙计接了钱,顿时来了劲头,摆摆手道,“走不了了,总督大人将城门都封了,估计没抓着飞贼之前,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别想出去!”
      几个客商面面相觑,脸上神色越发紧张起来,都眼巴巴地瞧着适才说话的中年人,显然以他为首。

      国字脸又给了小伙计一把钱,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大盗?什么案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使人吐几个字更是不在话下。小伙计得了好处,转身去柜台上端了两碟蚕豆花生来,又替他们换上新泡的茶水,这才添油加醋地把一阵风盗宝之事说了一通。

      待他说完,国字脸的神情倒放松了几分,对他的伙伴们使个眼色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小毛贼而已,既有总督大人坐镇,想必不日便可将他捉拿归案。”
      小伙计见他们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这回可不一样,出了人命了!”

      边上一个瘦巴巴的灰衣人愣了一下,哑着嗓子问他,“不是说那一阵风只盗宝贝,从不伤人么?”
      “嗨!这贼哪能说得准呢!”小伙计接着摆手,凑到灰衣人耳边道,“您是没见着啊,住在新桥客栈里那几名徐州富商,本也是有头有脸、家财万贯的主儿,就这么被人开了脑瓢,直挺挺血淋淋地倒在地上,实在惨不忍睹啊……”

      他“啧啧”两声,摇头叹道,“家里搁着那么些座金山银山还不知足,偏要来参加什么赏玉大会……得,这下子把命都丢了,啥也捞不着!”
      小伙计念叨了几句,就拎着茶壶给别桌加水去了。那几个客商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话,便也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挨着墙根走了。

      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见他们拐了个弯绕进某条巷子里去,不由微微挑起了眉头。
      收回目光,他继续优哉游哉地嚼着花生米,又笑眯眯地对经过身边的小伙计打了个响指,“小哥,想赚银子么?”

      “绝对不可能!”雷府书房里,雷少安猛地站起身来,皱眉道,“一阵风绝不是谋财害命的恶贼!”
      雷怀武端起茶盏瞪了他一眼,“胆子肥了啊,敢吼你老子?”
      见雷少安面上讪讪的,雷怀武也懒得训他,只摇摇头抿一口茶,“如今玉也丢了,人也死了,还有香囊为证,无论是不是一阵风做的,只怕都脱不掉干系。”

      雷少安皱着眉头不吭声,心下却在暗自盘算究竟是谁犯下如此恶行,又为何要嫁祸给一阵风?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雷少安这才发觉自己其实对一阵风其人根本一无所知,不由苦笑起来——难道就因为当夜机缘巧合的相助,他便一厢情愿地认定那人是好人了么?这可不似自己一贯的作风。

      正想着,他抬头瞧见自家老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爹,你怎么了?”
      雷怀武欲言又止,半晌,方才说了句,“这事儿不简单,你不许掺和。”
      雷少安也是个倔脾气,心说你不让我掺和,我偏要将幕后真凶揪出来,还一阵风一个清白。这话他自是不会说出口,不过面上不以为然又夹着兴奋劲儿的表情早将自个儿的想法表露无遗,教雷怀武看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对了,过两天婉君要来,你也别四处乱跑了,在家里好好陪陪她。”雷怀武也不直接点破他的心思,只转了话题道,“还有你娘,昨儿还跟我抱怨,说成天连自家儿子都见不着面,辛苦挣这么些家业又有什么用,不如去乡下种地,好歹能享天伦之乐——你说说,这还像话么!”

      雷少安自知理亏,讷讷地点点头,心下却暗暗叫苦——婉君表妹对他的心思家里谁人不知,偏偏他并不乐意这份姻缘,因此一贯能躲就躲,躲不掉了也是应付两句了事。只不过这回婉君住到家里,叫他要躲到哪去?

      “凌大人不是将城门封了?婉君这阵子应该进不来吧?”雷少安急中生智,突然憋出这么句话来。
      雷怀武被他气笑了,“我自会与凌大人说的,讨个条子便是,你休想再找借口推脱!”

      雷少安碰了一鼻子灰,闷闷不乐地出门找孟子飞诉苦去了。只是才走到街角,就见前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闪过。他正想赶上去,却见那人径直进了一座雕梁画栋、飞檐彩索的楼阁,不由脸色一黑——子飞进百芳苑做什么?

      自上回百芳苑与流匪勾结成伙拐卖弱女、逼良为娼一案事发后,躲在幕后的方洪送了份大礼到县衙便轻轻松松地抽身而出,流匪之事也没了下文,只剩下个老鸨成了替罪羊。不过郭县令倒是以那些可怜女子的名义借机向上头大肆邀功了一把,又顶着满面春风满肚子肥油很是风光了一阵。

      老鸨被抓了,这百芳苑的生意还得做下去,方洪之前惹了一身腥还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早憋了一肚子怨气,又嫌这地方出了事儿不吉利,招徕不到客人,便索性将此处改成了琴阁,交由秋水打理,如今正在重装之中,不日便要开张。

      而此刻二楼的雅间里,孟子飞正无奈地瞧着窗边那个专注抚琴的黄衫女子,有些想拔腿就走的冲动——琴声悠扬,美人温雅,原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事情,可是听着那有些熟悉又截然不同的曲调,孟子飞就觉得胸闷气短,别提有多憋屈了!

      一曲罢了,秋水按弦止住琴音,这才笑吟吟地抬眼看向一脸别扭的孟子飞,“如何?我这曲《将进酒》可及得上三爷八分?”
      孟子飞迟疑了一瞬,还未开口,秋水早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眼眸幽幽道,“看来连五分都不足……”

      “其实音律是极美的,就只气势上略显不足了些。”孟子飞见她伤心,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温言安慰道,“琴为心声,太白之词豪迈壮阔,这曲也雄浑激昂,原本就很难把握,你是女儿家,论起手法之铿锵、气魄之昂然来,自然不能同吴歆那等肆意妄为的流……咳,那等疏狂不羁的公子哥儿相比,切莫放在心上。”

      秋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容易止住笑意,她轻轻摇头道,“方才只是说笑罢了,秋水何德何能,敢与三爷相提并论?”
      起身坐到孟子飞对面,秋水托着腮打量着他,直瞧得孟子飞有些坐立不安,才曼声道,“倒是你,连随便编个谎话哄女孩子都不肯,真是个老实性子!难怪被人吃得死死的……”

      孟子飞听得甚为不解,却也无心细问,斟酌片刻后才开口相询,“秋水姑娘,你匆忙将我约至此地,到底出了何事?”
      秋水并不接话,只安安静静地执着一方紫砂壶替他斟茶,待袅袅热气渐渐氤氲了两人的眉眼,她方低低说了句,“明日……是我娘的忌日。”

      孟子飞微微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犹豫半晌,他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秋水瘦弱的肩头。这动作很轻,很小心,不带一丝暧昧的痕迹,却让人觉得无比温存。
      秋水只觉得眼角一阵酸涩,两道泪痕悄无声息地漫过脸颊,旋即没了踪迹。她微微转头看向窗外,不言不语,面上的凄楚和思念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秋水便这般愣愣地望着窗外出神,孟子飞也并不出声打破这寂静,只耐心地陪在她身边,中间倒出去换过两次热茶,第一壶冲了新摘的武夷大红袍,第二壶则是清淡醇美的庐山云雾。待天色渐渐暗了,孟子飞又去打了盆水,绞好帕子递与秋水,温言道,“敷敷眼睛罢,肿成这样,可教人看着心疼。”

      秋水捧着温热的茶盏看他,良久,方才接过帕子擦了擦眼,又勉强笑道,“真是对不住,生生拉你在这干坐了一下午。”
      孟子飞淡淡一笑,原本就干净俊逸的眉眼在暮色中隐隐透出玉一般温润的光泽来,“这种心情,我懂。”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叫秋水又红了眼睛。
      她深吸几口气,忽然起身向孟子飞行了个大礼,“孟公子,秋水有事求你!”
      孟子飞惊了一跳,忙将秋水扶起来,“究竟出了何事?”
      秋水素来淡然镇静的面容此刻微显苍白,她又沉默片刻,方才下定决心,将一段惨淡往事幽幽说罢。

      原来她尚有一个幼弟,名为秋原,当年不慎失散于逃难途中,迄今已逾十三年。秋水娘亲终日思念幼子,这才积忧成疾,早早撒手西去,临终前仍不忘叮嘱秋水继续寻找弟弟。方老太爷曾派出人手多方打听,隐约在京城探得些线索,只是尚未来得及去找,便也去世了。后来方洪当家,一心投机玉器买卖,自然不会再管此事。

      秋水早有心前往京城寻访弟弟下落,只是她一个年青女子,孤身跋涉千里实属不易。兼之方洪拿方家养育之恩迫她留在百芳苑做了琴师,这事儿也就耽搁了下来。这些时日秋水思来想去,实在是挂心不下,便打定主意待端午一过即启程往京城去。谁知方洪得知此事后,竟不顾她的意愿,赶着要将她许给邻县一户官宦人家做妾室,好谋取些便宜。秋水自然抵死不肯,如今正自与方家僵持着,这琴阁也是方洪无奈之下为了安抚她而开的。

      孟子飞头回听说这其中许多恩怨纠葛,不禁有些感叹,但他一时之间也没法替秋水拿出个一劳永逸的主意,只得一个劲儿地皱着眉头捏着茶盏出神。
      秋水见了,忍不住笑道,“现下被逼婚的是我,怎的你却愁成这样子,看着倒教人好生不忍。”

      孟子飞摇头叹道,“终身大事,岂容儿戏。尤其是女儿家,若所托非人,更会误了一生幸福。这方洪拿你去换富贵荣华,无异于将你卖入虎穴狼窟,真是个黑心黑肠的家伙。”
      “无论如何,我并未卖身给方家为奴,他们倒也不敢真个将我捆了送去,说不得会耍些手段罢了,我只抵死不从便是。”秋水显然仔细想过其中利害,面上多了几分决绝之色,“方家我是不能留了……听说吴三爷来自京城,或可帮着打探我弟弟的下落,只是我同三爷并无交情,不知能否麻烦孟公子替我说解一二?”

      孟子飞心道他与吴歆当真不熟!更何况此刻那人早跑得不见踪影,想必是指望不上了。只是看着秋水殷殷期盼的眼神,这话他哪里说得出口,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又温言安慰秋水几句,方才满腹心事地出了百芳苑。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孟子飞拐过街角,正准备去找个小店吃碗面,抬头却瞧见前头酒铺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酒坛子往嘴里灌,身旁还放着一堆空酒瓶,似乎已喝了不少功夫。

      “雷大哥?”孟子飞吃了一惊,忙三两步赶过去,一把拉住雷少安的手腕道,“雷大哥,你怎的一个人在此喝酒?”
      雷少安显然醉得狠了,面色酡红双眼朦胧,嘟嘟囔囔了两句,推开孟子飞又要去抢酒壶。孟子飞无奈,在他耳边喊了几声,又伸手拍拍他的脸,急道,“雷大哥,我是子飞啊!”

      “子飞?”这回雷少安倒有了反应,眯起眼睛盯着孟子飞看,边看还边摇头,“不对,子飞上百芳苑喝酒听琴去了,我等到这会子也不见他出来……等他出来,等他出来我可得好好教训他……大,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岂可流连青楼,沉,沉迷儿女私情……”
      他越说越激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桌子,“太不像话,太不像话!我一定……一定要同他讲明白……”

      孟子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雷少安腿一软就要往桌子下头栽,忙上前搀住了他,“是是是,雷大哥教训的是,子飞再不敢了!”
      雷少安转头瞅了瞅他,奇道,“你又不是子飞,为何要替他认错?”
      他伸手捏了捏孟子飞的脸,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你……你同他倒有几分像……眼睛像,像极了……”

      孟子飞也无奈,只得招呼伙计过来将酒钱先结了,而后半搀半扶着醉醺醺的雷少安往回走,“雷大哥,我先送你回家可好?”
      “回家?”雷少安愣了一瞬,随即一屁股坐到路边,“我不回去!”

      他喝醉之后力气大得出奇,脾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孟子飞劝又劝不动他,拽又拽不过他,直累出一身汗来,恨不能端盆冷水当头浇下,好教他彻底清醒。不过想想到底不忍心,孟子飞叹口气,索性也坐到他身边,拍拍雷少安的肩膀问道,“雷大哥,你为何不愿回家?”

      他原也没指望醉成一滩泥的人回答什么,谁知雷少安一提起这个倒又清醒了几分,“不想回……家里有表妹……我不想成亲……”
      谢婉君的事孟子飞以前也听雷少安提过,这下总算明白他莫名其妙跑来买醉的因由了,不禁多了些同情,想了想道,“你也不必太钻牛角尖了,人与人之间总是要慢慢相处才会有感情的。”

      雷少安迷迷糊糊地瞅着他,“感情?我不知道……”
      他烦躁地抓抓头,神情又是苦闷又是迷茫,“一想到,想到要跟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我就觉得心口……心口堵得慌!”

      孟子飞就见他一贯冷静自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少见的脆弱之色,不由心下一软,低低唤了声,“雷大哥……”
      雷少安忽然咧着嘴笑起来,“子飞……子飞也喜欢这么喊我……”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歪歪倒倒地扶着墙就往回走,“对了,我得去找子飞,我要……我要带他回家……”

      孟子飞忙拦住他,揽着他的腰转了个圈,无奈道,“雷大哥,你真是喝醉了……我就在这儿呢!”
      这一回雷少安倒是听进去了,他努力撑开眼盯着孟子飞看了半天,直看到孟子飞有些别扭的时候,方才认真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是子飞,真的是子飞……”

      下一刻,他却转身一把抱住了孟子飞,“臭小子,你跑哪里去了!害我……害我担心受怕……”
      “怕什么?”孟子飞从没见过雷少安这副样子,倒觉得有几分新奇,拍拍他的背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我被人拐跑了不成?”

      “就是怕你被拐跑了……”雷少安在子飞肩窝里蹭了蹭,闷闷地嘟哝了一句,声音里带了些困倦。
      孟子飞也没听清,只顾揽着雷少安不让他摔倒,边费力地拖着他往前走,“先别睡,等到了家再睡……”

      “不回家!”雷少安这时反应倒又灵敏起来,僵着身子又要往地下赖。
      孟子飞忙拽住他,安抚道,“好好,不回家不回家,那去我家好不好?”
      这一回雷少安再没挣扎,乖乖被孟子飞连背带拉地拖回了自家。

      好不容易将醉得昏天黑地的雷少安打理干净安顿了睡下,孟子飞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开门,几日未见的周筠竟红着眼睛冲了进来,径自坐到桌边抹眼泪。
      孟子飞从未见过她这样凄苦的神色,不禁吓了一跳,转脸看向跟在后头的张巧儿,“怎么了这是?”

      巧儿偷眼瞧了瞧周筠,把孟子飞拉到一旁悄声道,“昨儿周姐姐跟周大伯吵架了……闹得很凶,周大伯气得跑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家呢!”
      孟子飞呆了一呆,心道难怪昨晚灯会上没见着周筠。他倒有些疑惑,“周伯伯一向疼爱阿筠,她又极孝顺爹爹,怎会无缘无故吵起架来?”

      巧儿犹豫了一瞬,支支吾吾道,“好像是……好像是周大伯不同意周姐姐的婚事……”
      “这……”孟子飞未曾想过两人竟是为此事吵架,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言,只得向周筠安慰道,“阿筠,周伯伯想必只是太关切你才会如此,何不好好与他谈谈?”

      周筠摇摇头,又抽噎了两声,这才低声道,“若他肯听我说,又怎么会闹到这般地步?我只是气……气他太顽固,凭什么总认为自己一定是对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孟子飞拎过茶壶给她和巧儿倒水,听了这话不禁有点想笑,“在爹娘眼里,任你多大都还是个孩子……这不是管教,是疼你呢!”

      周筠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揉眼睛,直教孟子飞瞧着都觉得酸疼,忙拿温水浸了条干净帕子递过去,“再揉就肿成桃子了,明儿还怎么见人?快拿热帕子敷一敷。”
      周筠这会儿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许,转头瞧见窗外墨沉的夜色,又不由担心起来,“我爹一天一夜都没回家,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她一把抓住孟子飞的手道,“我刚在城里转了个遍,竟没找见他的踪迹,莫不是出城去了?可这会子城门都封了,出也出不去进也进不来,你说怎生是好?”
      想一想自家爹爹莽撞冲动的性子,周筠急得眼又泛红了,惨兮兮地瞧着孟子飞。

      “无妨,周伯伯虽然有些急躁,倒向来分得清轻重,断不会无缘无故出城不归,想必是遇上什么事给耽搁了。你也别太忧心,待会儿我再上外头找找。”
      他安慰周筠几句,便去厨房下了锅面,端来与两人一同吃了,又将她们安置在孟三娘房里,嘱咐巧儿好生陪着周筠,自己方才匆匆往街上寻周森去了。

      孟子飞知道周森平日里喜欢喝镇东老汤头家的沉缸黄酒,便径自奔那里去找。谁知今日镇上乱糟糟的多了好些巡查官兵,又是搜店又是查人,闹得人心惶惶,大部分铺子都早早地关了门。他一路找来,只在条窄巷子里寻到家尚未打烊的小吃铺子,忙向那位大婶打听周森的消息。

      大婶听了孟子飞的描述,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不多时便一拍手道,“不错不错,是有这么位大爷。昨夜我收摊的时候,就见他从老汤头家里出来,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往前头去了。”
      孟子飞谢过她,又顺着她指的方向一路找去,也没寻到周森。再转个弯,就见前头一栋屋子外边围了好些官兵,凶神恶煞地扫视着路过的零星行人,却正是昨夜发生凶案的新桥客栈。

      孟子飞心下疑惑,又不好上前探问,便悄悄躲到一条巷子里,准备先瞧瞧状况。没承想后头那堵墙上忽的跃下一个人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他,随即捂住了他的嘴。
      “嘘……不要出声!”

      孟子飞回头一瞧,不禁微微睁大了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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