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明月归》芦叶满洲

9、暮崖山

　　临川万万没想到，笙笙随口编的一个身份，居然会有人找上门来，这若让人当场拆穿，他们的任务只怕也不好做了。可看笙笙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临川只好默不出声的站在她身后。
　　笙笙自然是不怕的，她敢用暮崖山这个名号，自然是对暮崖山了若指掌，不怕人对质的。
　　她十指翻飞，还了一个道礼，“还遵从早已弃用的道礼，还能记得暮崖山之名，清一观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暮崖山无辈分之分，前辈唤我笙笙便是。”
　　看着她流畅无比的手势，清霖道长眼睛蓦的一亮。
　　“前辈不敢当，六百年前妖祸时期，清一观便是暮崖山麾下成员，如今世间妖气尽除，我等却不敢忘却暮崖山拯世济民之功。既有暮崖山传人，我等自然依旧奉为道门至尊。”
　　笙笙闻言微微挑眉，看来这清一观有点意思啊。
　　清霖道长十分有礼的请道：“贫道是否有荣幸，请暮崖山传人一叙？”
　　笙笙微微一笑，“自当一叙。”
　　两人随着清霖道长去了他们暂住的小院，清霖道长亲自着手泡茶招待他们。
　　从清霖道长那里回来，临川忍不住问道：“这世间曾有妖魔吗，若有过，怎会消失的如此干净？我们伽耶一族传承已久，又怎会丝毫不知？”
　　笙笙看了看院墙上青朗的天空，“自然是有过的，只是多年前，妖魔之力愈盛，导致三界间隙紊乱，甚至因此使地脉受损。当年暮崖老祖集道门之力，最终修补好了地脉，平定了纷乱，妖物也跟着慢慢绝迹了。不止修行变得愈发艰难，甚至自身灵力也渐渐消散，逐渐人员凋零，现今存世的修士已极少，且能力十分低微，几乎与常人无异。”
　　“至于你们，伽耶族自来有规定，除非阿弥剑出，否则至死不染红尘事。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问幽山无关，除了长老，便是你们长辈们亲历的事也不会说与下一辈听，这是对你们的一种保护。如今你们出了问幽山，昀老想必会把一些有用的东西慢慢传给你们。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他定也会知无不言。”
　　临川不知，族内竟还有这些规矩，顿了会，才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阿弥剑主，都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吗？”
　　笙笙顿时像被说破什么一般，干笑两声，解释道：“你大概不知道，那暮崖老祖，就是上一任的阿弥剑主，而且，清霖道长所说的那些能力不凡的暮崖山弟子，多数便是你们伽耶族人，那所谓的青叶神兽，就是郁郁的母亲。我知道这些，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临川没有被转移注意力，半信半疑的叹了口气，“是吗。”
　　随即又道：“你就这样随便将身份透露给外人？清一观的人若有歹心如何？”
　　笙笙老成的拍拍他的肩，“别担心，相信我，清一观会是我们的助力。”
　　这时一道青翠的绿影一闪而过，眨眼间郁离便盘着身子出现在笙笙肩头。
　　笙笙扭头看它一眼，“咦，不是让你盯着秦少爷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郁离耷拉着三角形的小脑袋，叹气道：“他一大早就出门了，我跟着他围着整个新曹城已经走了整整三圈了。我都跟的快睡着了，他现在除非你出手，否则根本死不了，我要回来歇口气。”
　　笙笙挠了挠下巴，围着新曹城转圈？秦少爷这有意思啊。
　　接下来两天，秦少爷依旧一大早就外出，郁离每天精神抖擞的跟着出了院门，焉巴巴的爬回来，怨念几乎凝成实质。
　　第三天晚上，刚吃过饭，笙笙正坐在一把摇椅上晃晃荡荡的数星星，秦府的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恭恭敬敬的来请她。
　　笙笙一脚踩地，稳住晃荡的竹椅，略一思索，招呼上临川，随着他们一起去了秦府大堂。
　　秦府大堂此刻乌泱泱坐了许多人，有这几天在秦府好吃好喝的一众道长和尚，还有新曹城的几个官员，后面跟了一队捕快。
　　秦老爷和秦夫人坐在上首，他们跟前，秦可知被小厮搀扶着，怀中抱着一个红色的团花襁褓。
　　见笙笙两人进屋，坐在前方的清霖朝她微微颔首，笙笙还了个礼，默默的站到众人后面去了。
　　秦可知将怀中的襁褓递给秦夫人，“娘，我知道您一时无法接受，但有清霖道长他们作证，您应当相信我。若不然，您便亲眼看看，他肩上是否有一个与我一摸一样的胎记。”
　　秦夫人拒不肯接，捏着帕子哭道：“你人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却说什么已经投胎转世的浑话！为娘不懂这些，也不承认这些！”
　　秦可知默默的收回手，轻轻唤道：“娘。”
　　秦夫人却撇过头去，不肯理他，他微微侧头，朝旁边的清霖看了一眼。
　　清霖甩了甩拂尘，站了起来，“此事虽说匪夷所思，但事到如今，别无他法。秦公子本已转世为人，如今意外回魂，致使新生之体无法苏醒，他本人也会愈加虚弱。若不能及时融魂，恐怕最终两人都无法存活。”
　　秦夫人收了哭声，眼泪却是止不住，“道长，那就不能将这小儿体内魂魄融进我儿体内吗？非得、非得……”
　　“没有办法，”清霖打断他，眼神带了几分不忍，“秦公子本就已逝，只是因对二老的牵挂，如今才意外回魂。一者死，一者生，因果有轮回，不可逆转。”
　　秦夫人再度哭了出来，抬头看向一众闻声而来的所谓捉妖人，她视线转了一圈，厉声问道：“你们呢？你们不一个个口口声声本事通天吗，如今怎么都不做声了，我秦家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如今连救救我儿都做不到吗？”
　　“娘，”秦可知上前一步，腾出一只手，握住了秦夫人，“您别这样，转世后，我也依然是我呀，您难道就不疼爱我了吗？”
　　秦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心如刀绞，“可是，可是……”
　　她不知如何反驳，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惶恐与绝望，只内心里觉得，不一样的，必然是有哪里不一样的。
　　秦可知眼神柔和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安抚道：“娘，您就当孩儿不孝，让您再重新养育孩儿一次。这次孩儿身体必然不会这般不中用，长大后，孩儿便可好好孝敬您们二老了。这些大师们，您就让他们都散了吧？”
　　秦夫人紧紧抓着他的手，却始终不愿意松口。
　　“罢了，”一直没有出声的秦老爷叹了口气，“都散了吧，就按我儿说的去做。今日已晚，各位先在寒舍将就一晚，明日再自行离去吧。”
　　这些人虽多是来混吃混喝，此刻也颇有些沉重，与秦家众人告礼后，纷纷回自己院子去了。
　　只清霖一直没动，秦老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颇为显眼的笙笙与临川二人，不由皱眉。
　　清霖连忙站起来解释道：“这二位是我请来帮忙的，为秦公子融魂一事，事关重大，不容闪失，仅我一人恐生差错。”
　　秦可知转头看向他们几人，微微颔首行礼，“麻烦各位了。”
　　笙笙摆摆手，随即问道：“那我们这就去准备准备？”
　　秦老爷朝他们一摆手，叹息道：“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