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明月归》芦叶满洲

43、柴府

　　最终笙笙给乞儿施了安神咒，这才勉强把金钗拿下来，给她上药止血。
　　笙笙看着封垔默默将金钗擦干净，有些欲言又止。
　　封垔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虽然这可能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但事急从权，需要的话，我会把金钗给她的。"
　　临江安顿好乞儿，过来把笙笙拉到偏厅去，小声问她："现在怎么办？我以为找到金钗，她说不定能想起什么，从而得知她的身份。现在看来，恐怕没什么用处。"
　　与笙笙相处日久，跟着她了却许多游魂的执念，现在临江面对游魂时，耐心了许多，每次都十分积极去帮助他们。
　　更不用说这乞儿他带了许久，更不忍心就这样让她痴痴傻傻返回地府。
　　那样的话，她永远也无法参破心结，前去往生。
　　她唯一的结局，就是浑浑噩噩的消散于天地间。
　　笙笙摇摇头，她早就把能行的办法都想了一遍。
　　她如实告诉临江："我们不知道她的身份，便什么都做不了。可她现今只一缕游魂，又痴痴傻傻，呆在别人的身体里，谁也无法确定她是谁，曾发生过什么。"
　　临江急急道："三生卷宗呢？阎君不是允你随时查看吗？"
　　笙笙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终还是继续摇头，"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三生卷宗可查前世今生没错，但你现在要查谁呢？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还是知道她原来长什么模样？一无所知，从何查起？"
　　临江哀叹："那此事岂非无解？"
　　笙笙回想起乞儿与那柴大公子相遇的情形，沉默了一瞬，有了些许猜测。
　　但这种捕风捉影的情节，她也不好说，只含糊道："且先安心等等吧。"
　　回大厅时，笙笙又问他："你在柳江这边待了一段时间了，今日我们遇上那娶亲的柴公子，你可认得？"
　　临江漫不经心道："没注意过，倒是听过一些传闻。"
　　笙笙立即来了兴趣，催促道："快说说看。"
　　临江望了她一眼，一副"这种时候了你还只顾着八卦"的表情。
　　瞧着笙笙兴致勃勃的样子，终还是宠溺的讲起来。
　　"都是一些闲话，说这柳江城数柴府最显赫，不止是有钱，好像还沾了点皇亲吧。素日里颇有些高傲，瞧不上柳江的平头百姓，风评不是很好。"
　　笙笙注意到了那句皇亲，出口问他："可听说是哪个沾了皇亲？是什么亲？"
　　临江不耐烦了，"我每日追着游魂跑，偶尔听两嘴闲话便罢了，哪还天天去打听这个呢？我是干正事的。"
　　笙笙无语的点点头，"行行行，你最勤奋办事最牢靠。"

　　笙笙跑去找到叶宁息，他和常念已经自己随便收拾了一间屋子，在那座两层的阁楼上。
　　推开窗户，外面就是一株颇有年份的高大杜鹃树，树冠就在窗下一点点，已经起了满树的花苞。
　　这里视野开阔，窗边置了罗汉床，上面摆了个不小的木几。
　　倒是个下棋品茗，观赏风景的好地方。
　　笙笙到时，叶宁息已经在往那小几上摆放茶具，看得出十分喜欢这里。
　　笙笙便一下子心情跟着疏朗了许多，利落的爬到他对面，"叶师哥要煮什么茶？快分我一杯。"
　　叶宁息含笑看了她一眼，"那小乞儿的事情处理好了？"
　　他只是跟着笙笙，想保护她安全，其他事情。他并不想掺合，所以一早就带着常念离开大厅了。
　　笙笙一边帮着他摆茶具一边道："事情有些棘手。"
　　她瞄了一眼端端正正守在门口的常念，凑到叶宁息面前小声问："常念大哥是你从朱雀营带出来的好手吧？"
　　叶宁息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是在打常念的主意。
　　拿茶夹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坐好，这才道："常念轻功了得，其他功夫也都不错，想要他帮你干嘛？"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肯定会让常念帮她了。
　　笙笙欢喜道："我想让他去帮我探探柴府，最好，是把柴府每个地方查看一下，顺便听听府上的人谈话。"
　　叶宁息闻言，正在冲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你今日不过路上与柴公子见过一面，如何就怀疑他与小乞儿有关了？"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一样，她一起头，叶宁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笙笙倒不隐瞒，把当时乞儿的反应说了一遍。
　　"如今事情毫无头绪，我也只把死马当活马医。这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成与不成都该去试试。"
　　话说完，笙笙却见叶宁息定定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笙笙不由疑惑，"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叶宁息依旧看着她，窗外是星星点点缀在叶片间的红色杜鹃花苞，远处是氤氲的袅袅薄雾。
　　从常念的角度看去，白衣清冶的病弱青年，鲜艳娇丽的活泼少女，映着窗外的风景，如一幅舒心的画卷。
　　叶宁息缓缓道："笙笙，这次见面，你成长了许多。"
　　他每年都在暗中偷偷看她，看她长大了没有，看她安不安全，看她开不开心。
　　他答应了会代替明月籍，就要尽到兄长的责任。
　　笙笙一直是坚强的，如他和明月籍期望的那样，不管如何艰难，都努力的生活着。
　　可以前，他看得出，笙笙是稚嫩的，她甚至茫然着，只是因为大家都希望她好好的活着，所以就努力完成大家的期望。
　　这一次不同，他看到了更坚定的笙笙，她会保护在乎的人，也会设身处地帮助有需要的人。遇到什么事，好像都能从容的去解决。
　　可叶宁息意识到这点时，却更难受了。
　　作为一个兄长，谁会愿意自己的妹妹独挡一面呢？他们只希望她能一直躲在自己羽翼下，永永远远都天真快活。
　　在爱你的人眼中，最欣慰是你的成长，最心疼的，也是你的成长。

　　傍晚时，笙笙独自去出去转悠了，半天不见回来。
　　叶宁息在房中窝着，一副不良于行的样子。临江跟着乞儿，完全不忧心笙笙的去向，在他看来，笙笙不去欺负别人便不错了，根本不需要担心。
　　唯有封垔，终究还是忍不住，出门寻她去了。
　　封垔找到笙笙时，她正坐在一条临水的窄道边。
　　她坐在木栏上，面前一排小船停靠在岸边，船上载着货物，几个上了年纪的船娘正一边干活一边和笙笙聊天。
　　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暗下去，封垔看她晃着脚坐在长满青苔的木栏上，心间跟着一紧。
　　笙笙左顾右盼间，倒是先看见了他，开心的打招呼："封垔，你怎么也出来了？"
　　封垔快步走到她身侧，能一把拉住她的位置，这才稍稍安心，回道："快天黑了，你还不回去，我便来寻你了。"
　　笙笙愣了一瞬，明月府覆灭后，她再没有过被人找着回家的经历了。
　　恍惚了一瞬，她才笑着道："那你等等我啊，我和大娘她们再聊会天就回去了。"
　　卖柳筐的大娘见状笑道："小娘子，你家小郎君对你挺好嘛。"
　　笙笙爽朗一笑，毫不扭捏的否决道："肖大娘你可猜错了，他可不是我家的小郎君。"
　　肖大娘来回看了两人几眼，跟着笑起来，"看起来挺般配，不能怪我看错了。"
　　几人笑哈哈的聊起了别的，一旁的封垔默不作声，也插不上话。
　　过了一会，才发现她们在聊的是今日他们遇上过的柴大公子。
　　那肖大娘手中柳筐编的飞快，嘴上也没闲着，"要我说呀，这柴公子和新夫人早就有一腿了，不然哪有这么快的，他媳妇还没出头七吧，新夫人都进门了。"
　　"可不是。"卖炒货的大姐应和道，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还起身给笙笙递了一把。
　　看着笙笙倾了大半个身子去接，封垔眼皮直跳。
　　好在笙笙十分灵巧，接到后就那么捧着瓜子磕了起来。
　　她依旧晃着腿，看得封垔心惊胆战，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笙笙问道："他之前的夫人还没出头七吗？"
　　炒货大姐吐出一片瓜子皮，啐道："所以说他不要脸嘛，靠着媳妇起的家呢，结果媳妇尸骨未寒，马上就找新欢。"
　　笙笙跟着应和："嚯，那可真是太渣了。"
　　几人开始义愤填膺的骂小人，封垔却看得见笙笙眉头缓缓蹙起。
　　又聊了一会，笙笙与她们告别时，她们还有些依依不舍，炒货大姐又捧了几把瓜子装给笙笙，卖青枣的大娘也给她捧了好多水灵灵的枣子。
　　见笙笙拿不住，肖大娘还直接给了她一个柳筐。
　　于是笙笙便一路端着装满吃食的柳筐往回走，虽然知道她一点也不吃力，封垔还是伸手道："我来帮你拿吧。"
　　笙笙也没推辞，直接将柳筐递给了他。
　　看她敛了笑意，凝眉苦思的样子，封垔不由问道："你四处打听柴府的事，是发现什么头绪了吗？"
　　笙笙道："是有些怀疑，只是现在感觉，事情更无头绪了。"
　　她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先回去，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或许有新的思路。"